1888(二)修文
“袁大娘,我和表弟打算明天就離開。”單薔在晚飯後宣佈道。
“再多留些日子吧,又沒什麼事,不用那麼急啊。”將近三個月的相處,袁大娘已經完全把單薔兩人當成子侄一輩看待了,兩個年輕人實在不錯,人都長得白淨好看不說,還是讀書人,有大學問的,難得的是待人和氣,和他們這些鄉下人相處也一直是客客氣氣的。小陳特別熱心,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還不用你開口就動手做了。這樣的年輕人怎麼不招人喜歡啊,你看村裡的年輕姑娘們,遠遠地看見他倆都會羞紅了臉呢。只可惜,兄弟倆一看就不是常呆的呀,要不然能成個好事也不錯的……
單薔無語,再住下去恐怕他就要在這裡紮根了,好不容易前兩天才把那些活計做完,說什麼也不能長留了,說不準隔壁村子的人都會過來讓他幫忙做東西。並不是錢的問題,這三個月他和易水用錢的地方不多,只進不出,身上的錢反而比出門的時候還多些。只是呆的時間已經超出他的預計了。
袁大娘還欲再勸,袁老爹打斷了自家婆子的話,“行了,秀才他們肯定有自己的事要做,只是秀才你們以後有空還來袁家村看看啊。”後一句是對單薔和陳易水說的。
單薔鬆了一口氣,他就是不太會應付這些熱情的婦人,要不然也不會呆這麼久了,和陳易水對視一眼,笑着說:“行,以後有機會一定回來看看,只是到時候老爹你們可別煩我們兄弟兩來叨擾纔是。”
老爹哈哈大笑,磕了磕手中的旱菸杆子,“放心,你們來了還是住這,想住多長時間都沒問題。”
單薔從陳易水手裡拿過兩幅裝裱好的畫,遞給袁老爹,這是他從他和陳易水最近的作品裡挑的最好的,“老爹,這是我和表弟畫的畫,送給你們權作紀念。今後若是遇上什麼困難了,也可以把它們賣了,雖然不值當幾個錢,也比沒有好。”
袁老爹打開看來,袁大娘和蘭花也湊過去看,袁大娘叫道:“這不是峨眉山嗎?你看這個峰頭,和峨眉山一樣的。不過怎麼感覺秀才畫的比實際中的好看呢?”
袁老爹瞥了自己沒見識的婆子一眼,說道:“要不怎麼會有人買呢?”
單薔微笑,這一家子是出行第一站給予他們溫暖的家庭,希望這幅畫能給他們一點幫助。
他不知道的是,這兩幅畫在動亂的世代因爲各種原因沒有被袁家賣掉,反而一直收藏着,一代一代的傳了下去,甚至躲過了□□,留到了後世,這倆幅他們早期的精品在界內也是價值連城。被袁家人當做傳家寶收藏了起來。
包裹是早就收拾好了,第二天單薔和陳易水拎着包裹,和袁家告辭以後,出了袁家村。陳易水興致高昂的問:“表哥,接下來去哪?”
單薔想了一想,他很早就想去一個地方了,“要不,去黃山。”
陳易水眼睛一亮,“好啊,石濤畫境變化無盡,新穎怪奇而又法度嚴謹,然石濤之畫,精者黃山,石濤師於黃山,友于黃山,可見黃山之美之靈,若你我能夠窺得黃山一面,也算是頗有收穫了。”
單薔意外的看了陳易水一眼,這人總是能和自己想到一塊去,莫非真是在一起久了連思考方式都變的相似了?
五月的天已經初現炎夏的勢頭,明晃晃的太陽掛在正空,向地面傳遞着熱量。單薔的臉上和脖子上都流出了不少汗,亮晶晶的泛着光。一旁的陳易水無意間注意到了,從懷裡掏出一塊手帕,遞給單薔,單薔接過來,在溼漉漉的額頭上擦了一下,這才感覺好受不少。單薔順手把帕子收起來,準備找個小溪給洗洗。
陳易水在單薔停下來擦汗的時候,四處張望,視力良好的他很快發現前方好像有個茶肆,精神很快振奮起來,拍拍身邊人的胳膊,語帶興奮地說:“師弟,前面好像有個歇腳的地方。”
單薔將手放在眼睛上方看過去,果然發現了一個貌似茶肆的地方,精神就是一振,提了提包裹,衝陳易水說:“那好,我們快點過去吧,可以早點休息一下。”
都是年輕人,有了勁頭,三步兩步地就到了目的地。果然是個小茶肆,擺在坡上的路邊,這條路來往的商販行人也不少,這茶肆倒正好供這些人歇腳休息。茶肆里人很多,空餘的桌子已經沒有了,單薔打眼一看,只有一張桌子剩了三四個位子,其餘都坐滿了。這張桌子上坐的人估計和旁邊兩張桌子上坐的人是一夥人,他們正喝着涼茶吃着點心聊天,好不愜意,離他們不遠處放着一些貨物,單薔猜測這羣人應該是行商走販,注意到這羣人中有一個人的穿着打扮比其他人好些,周圍的人也好像是在恭維他,這人應該就是這裡面的老大吧。
單薔拉着陳易水走過去,對着那個人行了個禮,“這位大哥,能否讓我和表弟和您拼個座?”
那個人確實如單薔所測,是個常年在外走商的商人,多年在外行走的經歷不僅讓他處事圓滑,也鍛煉出了他看人的眼力。單薔和陳易水自小被養在葉石蘭旁邊,得葉石蘭親自教養,習的又是風雅之物,所以兩人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優雅翩翩的氣質,非常人能有。兩人現在即便是形象狼狽,出彩氣質也難以遮掩。
本着多個朋友不吃虧的原則,商人老大做了個手勢,“當然,請坐。”
單薔微笑着點頭道謝:“多謝。”
很快有茶肆裡的小二注意到這邊,問了兩人的要求後很快就上了涼茶和糕點。清涼可口的涼茶一下肚,身上的熱氣就去了一大半,單薔和陳易水同時舒暢的嘆口氣。
“兩位小兄弟是出門遊玩嗎?”
“是啊,大哥,請問這裡離黃山還有幾日行程?”
商人老大做出個吃驚的神色,“你們是要去黃山?”
一旁的陳易水性子急,看商人這副神色,只以爲有什麼變故,搶着問:“如何,有什麼不妥嗎?”
商人老大擺擺手,“你們可知,從這裡到黃山必須經過一條山道,這山道沒有什麼奇特之處,只這山中有一羣土匪,時常下山搶東西,你們兩個人若要過山可不安全啊!”
單薔和陳易水面面相覷,沒想到還遇上這麼一出,可是已經到了這裡,不去一趟黃山太不甘心。
單薔不死心的問:“大哥,這土匪如此猖獗,當地官府就不管管?”
商人老大嘆口氣,說道:“這幫自稱梁山寨的土匪是在四年前出現的,當時搶了幾批人以後自然是有人報官,官府當初也派人圍剿過,奈何這土匪實在是悍,死了好幾個人也沒拿下他們,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單薔聞言皺眉,他還從未經歷過這種事呢,土匪?
陳易水也是十分不爽,趕了這麼遠的路最後卻告訴他不能去。“那可怎麼辦呢?總不至於不從那裡過了吧?”
商人老大喝了口涼茶,呵呵笑道:“這裡只有這麼一條道過去,怎麼可能就不走了,只是人們一般都是每天挑個時間,聚合在一起過去,這樣人多些也比較安全。小兄弟你們若是真想過去的話,那你們運氣還算好,你看這茶肆裡的人,大都是要走那山道的,待會你倆隨我們一塊走就是。”
“真的?真是太感謝您了。敝姓單,這是我表弟,姓陳,敢問您尊姓?”
“免貴姓樑。”
“樑大哥,你們這是去哪裡啊?”
…………
這條山道可供兩輛車經過,山道兩側是密集的大樹,葳蕤的大樹將陽光遮住大半,只偶爾幾線筆直的光線從樹縫間射出來,落在地上就成了零星的光斑。陳易水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這山道確實陰森了點,剛剛還覺得熱呢,一進這山道就沒了熱氣,偶爾有風吹過甚至讓人感覺涼嗖嗖的,直起雞皮疙瘩。陳易水搓了搓手臂,才覺得好一點。
樑大叔看見陳易水的動作,笑着說:“這山上確實比山外涼快,若是沒那土匪,還真是個消暑的好地方。”
後面有人接着說:“是啊,我以前還來這山裡打過東西呢。誒,我記得前面好像有條溪,老三,你說是不是?”
“是有條溪,走了這半天,我看這幾匹馬也有些累了,老大,要不待會讓它們喝點水。”
樑老大笑罵說:“我看是你累了吧,也好,就在那休整一下,不過只能呆一會,這山上,可不能久待。”
前面不遠處果然有一條小溪,溪水清可見底,聽着溪水竄竄流過的聲音就覺愉悅。一行人都在這裡停下來,喝水的喝水,洗臉的洗臉,抽菸的抽菸。單薔將自己的手帕和陳易水借給自己用的那張一塊抽出來,放在溪水裡搓揉,沁涼的溪水從指間劃過,好不愜意。單薔心情大好,因爲擔心土匪的緊張也舒緩開來,嘴角勾起微笑。陳易水也跳到單薔對面,用手掬起一捧水朝自己臉上撒去,頓時精神了不少。
一行人的精神在此時都鬆懈了,所以當一行人馬朝這裡衝過來時,好多人都沒反應過來。直到離他們有百米遠的距離,樑大叔才反應過來,揮着手喊道:“快,快跑。老三,老四,騎上馬快走,那些貨儘量拿走,不能拿的扔下來。”樑大叔這一聲暴喝驚醒了還處於愣怔中的人們,訓練有素的人們快速的收拾好東西,翻身上了馬,在一分鐘不到的時間裡迅速跑遠了。重要關頭,沒有人還能注意這兩個外來人員,跑遠之後纔在心裡爲兩人祈禱,自求多福吧兄弟。
單薔被樑大叔那一聲暴喝給驚得轉過身來後,站起身,立馬拉上跳過來的陳易水的手,掃了周圍的情況一眼後,迅速朝着背離來人的方向跑去。前面樑大哥衆人越跑越遠,單薔心裡有了會被捉住的預感,他的心從未跳的這樣快過,沒多久,後面的人就追上了他們,幾個拿着刀的人跑到他們前面,喝道:“不要跑了,再跑就要你們小命。”說完,比了比明晃晃的刀,以示威脅。
單薔眼看周圍能跑的方位都被人守住了,心知逃跑無望,也只能停下來,粗喘着氣,看這羣土匪們接下來會幹什麼。
後面有人喊道:“二哥,這羣崽子們跑得太快了,沒剩下多少東西。”
有一道渾厚粗獷的聲音響起:“操-蛋!六子,那兩個是沒跑掉的?”
單薔他們前面一個土匪回道:“二哥,這兩個被其他人給拋下了。”
陳易水緊張地抱着單薔的半邊身體,嘴裡不斷的說:“師弟,不要怕,還有我呢,別怕。”
單薔的心在聽到樑大哥的話之後一直提着,此時聽到陳易水的話從耳邊傳來,熱乎乎的氣息竟給了他安定的感覺。“恩,我不怕。”
“這一趟又白跑了,媽-的,這些崽子跑得越來越快了。兄弟們,把這兩個羊崽綁回去,好歹要得點東西。”
就這樣,兩人被一羣土匪推推攘攘的上了當地人爲之色變的梁山寨。
被掠上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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