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圖連連點頭稱是,一旁順着胤禟道:“主子真大善人也,八爺的用度旁的人不知,奴才一旁看了都覺咂舌。想當年老裕親王最愛四阿哥,爲了讓他在皇上面前爲八爺贊上幾句,九爺不知道使了多少氣力,現而今的裕王不還時常的從府裡面支取些個?”胤禟更是來了精神,苦水兒一股腦地倒將出來,道:“這回八哥因着良妃的事得了賢孝之名,不也是爺我給他遞的招?母妃辭世,鬱郁成疾,哪能才十天就復了原樣?這柺杖起碼也得撐個一年半載纔是。再者,當時宮裡面不還傳出些個閒話,說良妃臨了不肯服藥,就是八哥那回去見了皇父之後吃了憋屈,一口悶氣全撒在了自己的母妃頭上,連她當時對八哥說得話都傳的有模有樣:‘你皇父以我出自微賤,常指我以責你,我惟願我身何以得死,我在一日爲你一日之累’。這若是傳到了皇父那裡,可怎生是好?還得虧了我在魏珠那裡有些舊人情,尋了個機會把良母妃處的太監宮女都遠遠打發了。做了這許多事,我那位賢阿哥可有一句褒讚的話兒?當着人面,旁人說我與民爭利,失了皇家體面,他可幫襯着辯說過一句?實實叫我心寒呵。”何圖一面用心聽了,一面頷首道:“主子說的極是,人前八爺那些子光鮮,都是主子爲他掙下的臉面。不過,主子可曾想過,您是沒那份熱衷的心思,八爺眼下又是聖眷無望了,總不能生生看了別的爺…?”胤禟斜睨了他,笑道:“有話就說,悶在肚子裡面憋着你家爺麼?”何圖亦是笑道:“奴才豈敢,無非是尋思着,興許十爺和十四爺那邊主子也去幫襯一二。”胤禟合掌而笑,笑中卻帶了幾分嘲弄,道:“喲,你倒是有幾分慧根,看得明白。爺還要你提醒不成,早就爲十四弟處經營了。”何圖卻並沒看得清爽,滿面堆笑道:“謝主子這句贊,奴才這點子見識,不都靠了爺的調教?”何圖正得意着,卻不料胤禟忽然在桌面上一扣,橫了一眼何圖:“放屁!真正不是爺埋汰你,有口無心的東西!”何圖登時便是一愣,只見胤禟翻了翻眼皮,道:“你眼裡除了十爺,十四爺,再沒效命的主子了?”何圖慌忙抽了自己一掌,道:“喲,奴才真正混蒙了,現擺着真佛一座…,主子爺命裡貴盛,這些不過備一備萬一…。”胤禟倒也不是真的惱他,不過方纔他之言語壞了自己的面子,此時緩緩道:“只我卻如你所說,滿心的不耐煩這些個政事,能有個鐵帽子王便了,又有了體面,又能得清閒。不過,老十卻是不成,旁的不說,他這人城府太深,縱是我也看不分明。和我們走的近,可平素裡除了老二那邊,他哪家府裡也都能過得去。甭瞅着他似乎一身的紈絝貴胄氣,不過是做給人看。其實他想得明白,他是絕盼不到儲位的。”見何圖還是懵懂,胤禟又道:“皇父斷不會屬意與他,他身份貴重,眼下便酬封了郡王,也算是安了鈕祜祿氏的心。”何圖方纔經胤禟如此發作,此刻哪裡敢再不長些記性,當下裡道:“十爺的事,不是奴才插得嘴的。可主子爺這話奴才斷不能應,那個皇位原就是主子該得的,就說那些道人奉承也罷,可天降祥瑞焉有作僞的?主子爺要真是不耐煩那些政事繁雜,任讓了別人,依着奴才看,將來也逃不了…。”胤禟聽了自是受用得很,翹着腿道:“哦?你這話什麼道理?”何圖揣摩着胤禟的神色,小心道:“這八爺,十四爺還有主子爺您,必有一人得繼大統,若是他二位之一,單這融通財利的本事,誰比得過您去?現如今御前得寵的那一位,別看該管戶部這些年,也斷比不得主子。”“那便是老爺子不識人處!”再看何圖又要逢迎起來,胤禟一笑,打斷了他,道:“誒,我也不希得做什麼王大臣,只不短我用度,諸般皆遂意便行了。”明知是裝模作樣地僞飾,但何圖見慣了他這模樣,也就恰好閉了嘴,捧起那茶碗到他手邊,又道:“奴才知道主子看的淡。可是有些人偏生不開眼糊塗了主意,還在可勁兒地攀附那廢太子呢。”胤禟蹙了蹙眉頭,道:“趙申喬二月奏請建儲的議,不是當場給皇上駁了麼,又有什麼夭娥子?”何圖稍稍壓低了聲:“奴才覺得,趙申喬不會無的放矢,二廢之後,皇上有明旨不準請立太子,怎麼他就敢在這個冒天下之大不韙…。”胤禟見他欲言又止,不由不耐起來:“你羅嗦個什麼!有話直說。”何圖尷尬一笑,道:“主子還記得八月會試,主考官是王剡,而那考題…可是皇上親書的放太甲於桐宮。”稍一頓,又道:“奴才覺得,這苗頭似不大好…。”胤禟雖說在弟兄間並不出挑,卻也是熟讀詩文,聞聽之後,眉頭皺在了一起:“難不成皇父對老二又生了復立的念頭?”稍一轉眼,立時心頭有了主意,道:“前些日子關外幫我打理人蔘生意的家生子奴才進京,倒是和爺說起了老二當年身邊那個二等蝦德琳的事。”“這…”何圖面上皆是疑惑:“奴才早就聞聽,皇上聖命將德琳交了他父處死?”胤禟擺了擺頭,浮出幾許得色,道:“他阿瑪阿哈佔使了一招調包計,燒了口空棺材,謊稱德琳已死,卻將他送了關東。如今可活得滋潤,還盜挖人蔘,和爺搶起了買賣。”何圖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事若是起發,廢太子可就斷無東山再起之望了。”胤禟微微一笑,吩咐道:“明兒你尋人給盛京將軍唐保住透個信兒,這事務必捅到御前去。”何圖迎合了一笑道:“奴才今兒就去辦。聽說,廢太子知道了考題,也有些蠢蠢欲動的心思,如今可是竹籃打水咯。”胤禟面上帶出些不屑,道:“管着鹹安宮關防的是老四,就有些露出來,也輪得上你知道?”話及此處,還沒等何圖答話,胤禟已多了幾分陰冷神色:“說起這事,老大那裡圈的倒是真鬆,比爺我兒這也差不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