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舉很失意,他現在已經三十多歲了,別人的官是越做越大,他卻越做越小,現在可好,一下擼到底,到這軍營裡做了個打雜的文書,他昔日當官時清正廉明,不曾貪墨一分錢,現在可好,連累的一家子的日子都過的緊巴巴的。
今日他在門前碰到的那兩人,事後想想,越想越不對勁,他好歹也是做過官的人,久居上位者,必然有一衆氣勢,這一點不會錯,他雖然一根筋的上書改革變法,那是出於他那份愛國之心,並不代表着他沒有那政治嗅覺。
憑他的直覺,這兩人來軍營的目的絕對沒有那麼簡單,但是隨即一想,即使出事又怎麼樣?他一個小小的文書,還能反到天上去不成?自嘲的一笑,便拿起了桌上的一本《格物致知》看了起來。
然而,命運就是這麼神奇,剛剛還在自嘲自己不要多管閒事的白文舉,此刻卻是到了宛城驛站,與錢勇二人僵在了當場。
“白文舉,你可別太不識擡舉,我們只是讓你說說南方的情況而已,你又何必推三阻四?”錢勇是拿這書生沒脾氣了,不管他怎麼問,他就是不肯透露一點信息。
白文舉也是無奈,他當初好歹還是有品級的官員,尚且被整成現在這個樣子,如今他沒權沒勢的,怎麼肯捲入到這裡面來?更何況,他也不是一個人,老婆孩子老母親都是要他贍養的,若是出個什麼叉子,他們這一家算是完了。
“這位大人,不是我不肯說,只是鄙人自有鄙人的難處,還望您能理解。”白文舉苦笑一聲,無奈的道。
要說劉經緯到哪去了?沒辦法,昨天晚上吃的飯菜不合口味,此刻正在出恭,等到他捂着肚子進門,也正看到這二人正如鬥雞般僵持着。
“怎麼了這是?坐下說,整的跟斗雞似的。”劉經緯當即將二人都拉着坐了下來。
他這一來,二人都鬆了一口氣,錢勇是個軍漢,跟這人吊不起書袋子,而白文舉又跟這錢勇講不清道理,事故鬧成這個樣子。
“這位公子,不是我不肯透露實情,實在是心以冷,現在也擔不起這干係,實屬無奈啊!”白文舉哭喪着臉道。
劉經緯見白文舉所說不似是假,又看見這人手中還拿着一本書籍不層放下,便岔開話題問道,“此事先不提,不知先生看的何書?來這裡也不曾放下書本?”
“不是我不放下書本,是連書本都沒來的及放,便被,便被請到這了,公子有興趣,拿去看便是。”白文舉將手中的《格物致知》遞給劉經緯。
劉經緯接過這書,頓時滿臉古怪,翻也不翻一下便放了下來,問道,“不知先生對這本書有何見解?”
那白文舉一愣,還以爲這位比自己還年輕一輪的公子在考校自己,當下說道,“此書,當爲絕世經典,開學術之先例,劉經緯當得聖人二字,若龍騰皆以此書爲教材,則何愁國家不興……”
“噗!算了算了,我受不了了,這劉經緯就坐在你面前,你就不要誇了,我都不好意思了。”錢勇聽得這白文舉如此誇讚劉經緯,頓時將口中那還沒下嚥的一口茶水噴將出來,說道。
知道後世粉絲見到自己心目中的明星是什麼樣的麼?瘋狂,尖叫,大呼,簽名,是絕對少不了的。
好不容易安撫住了激動不已的白文舉,那暗影也推門而入,送來了一份資料,這份資料是關於白文舉的的一些信息,其中 有幾份奏摺非常顯眼,上面赫然寫着《諫澄清吏治疏》《諫改革鹽事疏》《世家論》等等。
在劉經緯看來,這些都是切中時弊的,而且裡面提出的措施也很中肯,這不由得讓劉經緯對他又高看了一眼,然而,劉經緯卻認爲,若是按照他的思路來改革,則龍騰勢必瓦解的更快!
“白先生,你知道爲何你這些東西會被壓下來麼?”劉經緯揮了揮手上的奏摺,問道。
那白文舉從人生最得意的時候跌落下來,從躊躇滿志的,意氣風發的上書到如今的刀筆小吏,落差何其之大?每每借酒澆愁之時,總是嘆息懷才不遇,此刻聽劉經緯說這話,也引起了他心中的疑問。
頓時請教道,“不知侯爺有何指教?”
“說實話,白先生,你能看穿龍騰時弊,而且提出中肯的解決方法,這很好,你的這些建議都是非常有用的,但是在劉某看來,這卻不是醫治龍騰的良方,而是一劑扼殺龍騰的毒藥!”劉經緯說話很直白,沒有給白文舉留什麼面子。
那白文舉見劉經緯三兩句就否認了他苦心思考的心血,不由得有些動氣,剛欲辯解,卻被劉經緯阻攔了下來。
“白先生,你且聽我說完,是與不是,待會你自己分解”,劉經緯舉手阻止,繼續說道,“白先生提出這麼多疏文,可見白先生是下了功夫的,但是你卻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你明明看到了龍騰局勢的錯綜複雜,而且危在旦夕,不得不治,但是你用藥太猛,如今的龍騰,虛弱不堪,若是將這些矛盾同時點爆,那麼我可以肯定,龍騰會在頃刻間轟塌!”
“其二,雖然你看到了這些東西,但是你想過沒有,是不是世界就你一個聰明人?你看到的別人看不到?其實不然,朝中很多大臣都明白這一點,但是卻沒有任何人提出來,不是他們蠢笨,是因爲,既得利益階層不願意改變這種現狀,愛國者缺乏強有力的根基。”
“其三,重心不明確,沒有先後次序,別的且不說,若是朝廷全部採納你的這些建議,不用我多說,你自己去想想,龍騰國會出現什麼樣的亂子……”
……
劉經緯林林總總的說出了十來條,每說出一條,白文舉額頭便多一份冷汗,說道最後,簡直是渾身如篩糠。
“侯爺,感謝您爲我解答心中疑惑,我白文舉死而無憾。”終於有了答案,白文舉心中痛苦的同時還帶着一份解脫,伺候再也不會爲此時煩心了,而且,此次貶爲刀筆吏,也是他應得的。
“哈哈哈哈!白先生不要妄自菲薄,在我看來,白先生只是缺乏身在朝堂的高度而已,假以時日,白先生定然是我龍騰的宰相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