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撇撇嘴,原本還想說點什麼,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大堯暗地裡的交代,不再反駁放齊。
衆人沿着山道朝着山頂進發。既然山上有路,相信就一定會有人居住!有人居住,相信就有人知道這裡大名鼎鼎的“四賢”!
文命等人走了半日,竟然不見一個人影。但是,山道上蔭翳蔽日,沿着山道是一條清澈的山溪,流水潺潺,宛如一位活潑跳動的小姑娘。
“天啊,你可憐可憐我丹朱吧,快點讓那四賢出來吧,不然我可要……”
“哎,公子,快上來啊,這裡……這裡……”
忽然,走在前邊的兩名衛士叫了起來。
“這裡什麼?”丹朱不耐煩地說。
“這裡有人!”其中一名衛士道。
“啊!有人!”丹朱一聽,來了精神,奮力往山上走。
文命等人也跟着加快腳步。
這裡沿着山溪有一處平底,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平地旁邊立着一位老農,咿咿呀呀地唱着婉轉的歌謠。
那歌謠雖然並不動聽,但是,聽起來卻非常暢快。
文命感受到這裡的民風淳樸。
“老伯!”文命叫了一聲,見那老農轉過身來,忙走向前去,拱手一揖道,“敢問這裡是什麼去處?您可知道這裡有四位賢人嗎?”
“什麼?”那老者兩眼盯着文命,張大嘴巴,瞪大眼睛,問。
文命感到這老農定然是耳朵不好使,所以,朝前又走了幾步,放大了聲音道:“老伯,您聽說過這裡有賢人嗎?”
“什麼?閒人?嘿!我忙得很,閒什麼閒?哪裡有閒人?”老農白了文命一眼,十分不耐煩地說道。
“不是‘閒人’,是‘賢人’,聖賢的‘賢’!”文命再次重複道。
“啊?哦,我耳朵不好使,被人給污染壞了,不知道你說什麼。什麼鹹人甜人的,這裡沒有,這裡只有忙人,只有……哈哈,悠然自得的人!……”那老農得意地一笑,再次揮起手中的鋤頭來。
在這一塊空地上,老農種的莊稼綠油油一片,生長旺盛,好不喜人!
“哎,我說小命兒,你有沒有點腦子啊?這老傢伙是個聾子,你跟他費勁說話,有用嗎?”丹朱終於爬上來,氣喘吁吁地說道。
文命瞪了丹朱一眼,道:“公子,你要再廢話,你自己去找吧!你怎麼知道這老伯耳朵不好使?我告訴你他心明眼亮,耳聰目明着哩!”
“真的?”
丹朱似乎不相信,盯着老農仔細看。
“呵呵,小子,你纔是耳聰目明啊!”老農竟然對着文命笑道。
老農這話,讓衆人都看到了,這老農一點不聾。
“嘿!老頭兒,你怎麼回事?耳朵明明是好的,爲什麼要裝?”丹朱惱怒起來。
“我確實是耳朵不好使啊,那是因爲我的耳朵被人污染了!”老農說着,朝向西南望了望日頭,急忙扔下鋤頭,朝着旁邊的溪水跑去。
文命等人都感到吃驚,不知道這老農到底什麼意思。
只見那老農跑到溪水邊,用手將溪水撩起來,使勁兒洗了洗自己的耳朵。
“老東西,你是說我的話污染了你的耳朵嗎?”丹朱更加憤怒了。
“哈哈!”老農笑了幾聲,轉過臉來道,“小子,你雖然無禮,說話粗俗,但是,還算不上污染!你也不夠污染我的資格。我啊,是二十多年前被人污染的!”
“二十多年前?”文命一聽,這話有趣,忙問,“什麼人能污染你的耳朵?”
“嗯,這話說來長了。”老農道。
“你們是誰啊?來這裡做什麼?看你們這裝束打扮,不像是姑射山上的人哩!”老農道。
文命躬身施禮,道:“不錯,我們是從平陽來的。我想問老丈爲何要洗自己的耳朵?”
“這事兒說來話長了。”老農道,“這麼遠跑來,外邊又洪水滔天,不容易啊!你們忙你們的吧,我沒話相告。”
“嘿!你這老東西……”丹朱看到這老農竟然如此傲氣,不僅心中冒火,禁不住想往前教訓這老農。
“哞——”
文命正想繼續問,忽然山道拐彎處閃身出現一頭黃牛。
只見那黃牛“踢踏踢踏”走到老農下游的溪水邊,“咕咚咕咚”狂飲起水來。
“哎,公子,有頭黃牛啊!”衛士們叫道,“這黃牛好像沒有主人!”
“誰說沒有?那是俺的!”
一聲叫,山道後邊轉出一個人來。只見那人走到黃牛身邊,一把抓住黃牛的繮繩,朝着黃牛脖頸上拍了拍,笑道:“牛兒,牛兒,你真不老實。我不過眯了一會兒,你就自個兒跑來這裡,原來是要喝水啊!好啊!喝吧,喝吧!”
文命仔細瞧去,見那黃牛身邊的老人,也是一副老農打扮,黝黑的臉上佈滿了皺紋。但是,兩隻眼睛大大的,一雙濃眉顯得十分威嚴。身材魁梧,手腳粗大。身上的麻衣隨意敞開着。
文命忙走上前去,拱手道:“老丈,有禮了!”
“嗯,你這小子眉目清秀,骨骼精奇,很好啊!”這放牛人說着,並沒有繼續將眼光停留在文命身上,而是擡眼朝着剛纔鋤地的老農叫道,“哎,我說那老頭兒,你是幹什麼的?爲什麼用這溪水洗你的耳朵啊?”
“哈哈!這位老兄,你不知道啊,那是因爲我的耳朵被人污染了!”
“耳朵被人污染了?瞎說!這姑射山遠離世俗,誰還會污染你?難道是這些人嗎?”
“當然不是。”鋤地老農道,“這事兒說來話長了,不過大名鼎鼎的大堯你總該知道吧?”
“那是當然了!”放牛老農道,“大堯自認爲自己聖賢,但是卻不知自己已經墮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是個十足的荒唐人啊!”
“哎,誰說不是呢!就是這個大堯,他竟然不明事理,不知好歹,不懂天道,二十年前竟然要將他的所謂聖王之位交給我,你說說,這不是污染我的耳朵嗎?”
“哎呀!你說這是真的嗎?”放牛老農一聽,大驚失色,急忙一把拉住黃牛的繮繩,將黃牛的脖子拉倒一邊,道,“你怎麼不早說?我看你這裡山溪清澈,還以爲是好水!不想你在上游洗耳朵,確實被大堯污染了!這怎麼讓我的黃牛喝呢?哎!天啊,可是委屈了我的黃牛了,想不到我的黃牛也受污染了!”
文命看着這兩個人荒唐的樣子,聽着他們有些做作的話語,實在不解。這樣的人真是隱者啊,想不到竟然如此清高孤傲。
“嗨!”丹朱聽着這兩個人說話,早已經不耐煩了,此時,火冒三丈,朝着兩個人叫囂道,“你們兩個老東西,你們算什麼?有什麼資格在背後議論大堯?假清高!”
“嗯,你小子說話雖然是出於真性情,但是也忒無禮了!不過,就這相比於大堯那小子,也算好多了!至少沒有再拿什麼聖王之位來污染我們!”鋤地老農道。
“哈哈!這麼說來,這條小溪就是洗耳河吧?”放牛老農道,竟然對丹朱的無禮視而不見。
“不錯。”鋤地老農道,“這山溪原本沒有名字的,是這裡的人見我二十多年來,每天這個時候在這裡洗耳朵,所以,大家都叫他洗耳河。”
“嘿!老東西,你們竟然……”丹朱說着就要上前動粗。
文命急忙跳過去,將丹朱攔住,道:“不得放肆!”
“滾開!……”
丹朱還想往前衝,放齊也過來,將丹朱攔住,道:“公子,別忘記了我們千辛萬苦來這裡的使命!”
那丹朱聽到放齊這話,這才“哼”了一聲,消停下來。
那兩位老農似乎根本沒有將丹朱的動作放在眼裡,放牛老農笑笑,問:“那這麼說你就是賢者許由吧?”
“嘿嘿,不錯。”這被稱爲許由的人站起來,說道,“你這放牛人是誰啊?舉動非凡啊!我不過洗洗耳朵,你竟然連你的牛都不讓喝我洗過耳朵的水,性情真是高潔啊!”
“哈哈!過獎了!”放牛人道,“你如此高潔,我是佩服得緊啊!我叫善卷!”
“哦,久聞大名了!”那鋤地老農笑道。
“過獎!過獎!”善卷道,“早聽說你在這裡耕作,不想今日見了,大慰平生啊!”
“嗨,許由啊,你在哪裡做什麼呢?洗完耳朵,過來小酌幾杯啊!”忽然山坡有人喊起來。
文命急忙回頭望去,只見山道上兩個人立在那裡,也是一身粗布衣打扮,正朝着許由招手。
“啊!是老師和師祖!”許由忽然高興地叫起來,“老師,師祖,你們看看這是誰啊?來了貴客了!”
“哈哈!不想我們成了貴客了!”衛士笑道。
“放屁,這哪裡是說我們?”丹朱公子糊塗,這一次卻是非常清醒。
只見那許由伸手引導着善卷道:“你看,那山道上的兩位,左邊那個黑鬍子的是我的老師齧缺,右邊的哪位白鬍子的是我的師祖王倪,也就是我老師齧缺的老師啊!我帶你去見他們,他們可都是高潔之士啊!”
“哎呀!好啊!”善卷眉開眼笑,高興地隨着許由前去。
兩人竟然將丹朱、文命等衆人留在當地,一點也不去管他們,似乎對他們視而不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