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裡回來後,梅蘭和梅竹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把東西歸置好,剛要試試洗衣機的好壞,又接到了鄧建文的電話,外公外婆要回家了。
原來是鄧建武打電話回來說他們已經訂好了臘月二十三到家的車票,正好還可以趕上過小年。
周桂芝一聽這話便待不住了,她本就是八十多歲的老人,又一向對這兩個孫子心重,這一晃有兩年沒看到自己的小孫子了,哪有不想之理?
用她自己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見一面少一面了,這次見了誰知下次還能不能見到?
所以老人家非要着急回鄉下收拾屋子打掃衛生,梅蘭只得又跑了一趟梅縣,把三位老人接了回來。
只是這衛生梅蘭一個人搞就有些費勁了,她給梅竹打了個電話,梅竹倒是挺痛快地答應了。
正好梅蘭要回家拉一趟洗衣機和電暖風、牀單被套等東西,當時她給自家買的時候便買了雙份,因爲不知道這邊什麼時候回來,便都卸在了自己家裡。
誰知就在梅蘭和梅竹從家裡往車子裡倒騰東西時,正好
被王細妹看見了,彼時王細妹正從廚房裡樂呵呵地拿了一根香蕉出來。
王細妹一聽梅竹說這些東西是要拉着給鄧家灣送去,臉上立刻能擰出水來。
可巧家裡的小黃狗在院子裡溜達,見王細妹站着吃東西,忙上前湊了過去搖尾巴。
“還是這老話講的好。養貓養狗也比養人強,這貓呀狗呀養親了也都曉得誰是它的主人,見了主人也曉得搖搖尾巴,這人呀,就不一定囉。”
這話正對了梅蘭的心思,看來,她根本就不是梅家的骨肉。
因爲這絕對不是一個親祖母該說的話。
梅蘭正待開口問明白,鄧紅英急急忙忙從廚房走了出來,直問着王細妹:“媽,你又怎麼了?蘭蘭給孩子她爸買了一輛車。又要拿錢給孩子她爸開飯館。那是多少錢?我那兩個弟弟供了蘭蘭唸了這些年書,蘭蘭給我爸媽送點這個你也有意見?”
這是梅蘭這些年第一次見鄧紅英挺起了腰桿去反駁王細妹。都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因爲連着生了三個女孩子,因爲窮。鄧紅英憋屈了多少年。一直敢怒不敢言的。可如今是梅蘭在養着這個家,鄧紅英終於有了底氣有了倚仗。
“喲,腰桿子這就硬了起來?敢跟我犟嘴了。不就有兩個臭錢嗎?還不曉得是怎麼來的呢?啊呸,我勸你們呀,別興過了頭,誰曉得……”
“媽,這也是你一個當老人該說的話?”鄧紅英氣得兩眼冒火,兩手不停地哆嗦。
“媽,讓她說,讓她把話說清楚,我倒想聽聽我怎麼就不如一隻狗養的親了?我曉得這些話在她心裡憋着不說出來也難受,今天就讓她一口氣全說出來,省得三天兩頭拿出來刮刺我幾下。”
“吵什麼吵,婆婆你就少說兩句,你還嫌這個家不夠散?”梅竹吼了一句。
“怎麼了,怎麼了?”梅保平聽到外面的動靜忙從屋子裡跑來,不由分說就把王細妹拉進了屋子裡。
不一會,梅保平把鄧紅英也喊了進去,只是這三人在房間裡說什麼卻聽不見,反正肯定是跟梅蘭有關就是了。
梅蘭想了想,這樣子也沒法在家住了,反正外婆那邊事情也多,還不如干脆搬過去住還能幫着他們乾點活。
這麼想着梅蘭便上樓把自己的行李箱拎了下來,可梅竹一見梅蘭拎箱子就嚇壞了,梅蘭現在是一塊香餑餑,誰不想啃兩口?
本來,梅蘭因爲梅菊的事情就已經遷怒到梅家人的身上,要不也不會從北京回來連家都不回先去的舅舅家,給那邊的幾位長輩花好幾萬塊買什麼翡翠鐲子,而自己的媽媽纔是一對幾百塊錢的銀鐲子。
雖然梅蘭後來買了一輛汽車送給梅保平,可這汽車,也是因爲有需要纔買的,跟翡翠鐲子是兩碼事。
一家人正發愁怎麼哄回梅蘭的心,可這老太太倒好,生怕梅蘭不離開這個家似的,三天兩頭鬧事,把梅蘭越推越遠,這下好了,人家要搬出去住了。
想到這,梅竹對王細妹也是一肚子不滿,搞不懂爲什麼好好的梅蘭她就是不喜歡,說的話也是夠難聽的,哪裡像是一個做長輩的?
“爸媽,你們出來一下,蘭蘭要搬外婆家去住了。”梅竹站在客廳喊了起來,她是留不住梅蘭了,只能靠鄧紅英了。
果然,鄧紅英聽見梅竹的聲音忙走出來,眼裡還含着淚。
“怎麼了?”梅蘭問。
她是最見不得鄧紅英的眼淚。
“沒事的,我跟你婆婆說,梅菊的事情怪不到你頭上來,各人有各人的命,你婆婆答應我了,以後不提這件事了,也不罵你了。”
梅蘭聽了這話狐疑地看着鄧紅英,王細妹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好孩子,你就信媽媽一次。”鄧紅英一邊說一邊替梅蘭把散下來的頭髮拂到耳根後,然後扯過梅蘭手裡的箱子,“哪有這麼大的女孩子自己家不住住別人家的?聽話,去幫你外婆打掃完了就回家,媽媽今天讓你爸去買了你最愛吃的黃鱔。”
“就是啊,蘭蘭聽話,早去早回,今天你三堂叔家的魚塘要拉網了,我這就去買一條大草魚來,一會爸爸給你做活水煮魚。”梅保平也從房間裡走出來了。
他的眼圈也微微有些紅,這一刻,梅蘭心軟了。
不管是不是親生的,總歸是她叫了這些年的爸爸,總歸是把她養大的爸爸,總歸是當年肯留下她的爸爸。
這世上有幾個男人肯讓自己的老婆生下別人的孩子並把她撫養大?
就衝這個,梅蘭也對他恨不起來,雖然箇中的緣由梅蘭不清楚,但是結果是這個,對梅蘭來說就夠了。
“好吧,我晚飯前趕回來。”梅蘭鬆開了手裡的箱子。
梅蘭也不清楚梅保平、鄧紅英、王細妹三個究竟談了什麼,反正梅蘭從鄧家灣回來之後,王細妹居然搬到梅保國家去住了,說是要在那邊過年。
這可真是百年不遇的新鮮事。
“爸媽,你們該不是跟婆婆許了什麼好處吧?”飯桌上,梅蘭問了起來。
“什麼好處不好處的,你們兩個現在見面就像烏眼雞的,誰也不服誰,你爸說了,再這麼鬧下去,你把這個家丟下不管,還不得你爸出去打工?這飯館也別想開了,她聽了這話不得尋思尋思?”鄧紅英一邊說一邊笑着給梅蘭夾了一塊魚頭。
她知道梅蘭喜歡吃什麼。
“媽,說實話,我婆婆不在家,你是不是心裡覺得特鬆快?”梅蘭見鄧紅英的臉上難得有這麼愉悅的表情,特地打趣了一句。
“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鄧紅英笑着瞋了梅蘭一眼,並向梅保平努了努嘴。
“媽,我爸纔不會生氣呢。我爸在婆婆的淫威下也積攢了一肚子怨氣,他也想反抗來着。”梅竹笑嘻嘻地來了一句。
“嚼什麼蛆?討打呢你們兩個。”梅保平佯裝黑着臉訓了一句,不過嘴角卻是微微向上扯了點。
“爸,我們兩個不過是實話實說,我婆婆那人也確實太刁蠻了,欺負我和大姐我也就不說了,可她以後要敢再欺負我媽我絕對不幹,到時我把我媽帶出去,這家還就扔給你不管了。”梅蘭正色說道。
“行了,曉得你媽有你撐腰了,以後呀,我也得把你媽供起來,來,蘭蘭她媽,我敬你一杯,恭喜你養了一個好女兒。”梅保平難得也輕鬆地開起了玩笑,且真的給鄧紅英倒了小半碗高粱米酒。
“還是這樣好,有說有笑的,這纔像個家。”梅竹一高興也給自己和梅蘭倒了小半碗酒。
梅蘭也端起了碗來敬酒,印象中,這似乎是在她在家吃過的一頓最溫馨的飯。
這之後,梅蘭便安心在家住了下來,每天拉着梅保平、鄧紅英和梅竹三個去給鄧家灣那邊送點菜,就當是一塊練車了。
梅保平雖然會開車也有駕照,可他畢竟摸車的機會也少,也不能算是熟手,還有梅竹也想學開車,正好三個人輪流拿着這麪包車練車技。
沒兩天,鄧建文和梅鑫放假了,梅蘭和梅保平去接的他們,從這天開始,練車的又多了一個鄧建文。
鄧建武一家回來後,可巧第二天便是小年,因爲王細妹不在家,梅蘭特地跑了兩趟把外公外婆一家都接了過來這邊吃飯,因爲梅家的房子還是大多了,且光線也好。
不過鄧建武這一回來,梅蘭明顯覺得車子不夠用,年根下兩邊的事情都不少,顧了這邊又失了那邊,倒是把梅蘭的車技鍛煉出來了。
於是,梅蘭在週一那天把股票處理了一下,轉出來三十五萬塊錢,拿着這三十多萬,再拿着從鄧建文那騙來的身份證,梅蘭去市裡提了一輛白色的途觀。
待鄧建文知道時,梅蘭連車都裝修完了,就差一個交附加稅上牌子以及辦保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