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時,蔡甘霖親自來單位接梅蘭回家,不過見梅蘭之前,他跟李部長談了一會話。
回到家,梅蘭洗過手抱着寧寧餵奶時蔡甘霖坐了過來。
“蘭兒,這一趟南京恐怕我們還是得去。”
“爲什麼?”
“顧如鬆目前還只是雙規,並沒有送到檢察院來,也就是說他的案子還沒有開審呢,現在就死了,豈不太便宜了某些人?”
梅蘭聽了這話,思忖了一會,點點頭,“好,我陪你走這一趟。”
就像李部長說的,去不是爲了原諒他,而是爲了放下,爲了讓自己不留遺憾。
梅蘭如是對自己說。
“那我去吩咐林娜訂票。”蔡甘霖說完摸了摸梅蘭的頭,走了出去。
梅蘭看着懷裡吃得正香的小人兒,想着自己像她這麼大的時候,鄧水英是不是也這樣抱着她餵奶,是不是已經想好了要放棄她,離開她的時候是不是也有不捨。
想着想着梅蘭淚流滿面。
“不甘心還是不想去?”蔡甘霖進來叫梅蘭吃飯時才發現了梅蘭的眼淚。
“不是,我就是在想,當年我小姨扔下我的時候,我也就比現在的寧寧大了一個月,你說我半天看不到女兒都會覺得心裡沒着沒落的,我小姨那會扔下我那些年流了多少眼淚呢?”
“所以你一定不要原諒他,一定要讓他用後半輩子來贖罪。”蔡甘霖把梅蘭攬進了懷裡。
“贖罪不贖罪的我沒指望,那些材料,你該用還是用吧,看看能不能替他減幾年刑。別的,我們就別管了。”
“好。”
第二天一早,蔡甘霖抱着孩子,梅蘭拿着嬰兒的用具,林娜和肖紅拎着行李,劉佳送他們到北京南站坐上了去南京的高鐵,四個多小時後。梅蘭一行從南京南站出來。便上了一輛別克商務車,直接開往了郊區的一座院子,停在了一棟三層小樓面前。
梅蘭抱着孩子下了車。打量了一下這座爬滿了青藤的小樓,小樓的年限不短,房子很舊,是那種老式的磚石房子。進門便是門衛處,有一位四十來歲的男士攔住了梅蘭幾個。
接站的小常介紹了一下梅蘭和蔡甘霖的身份。這位男士檢查完梅蘭的身份證後讓梅蘭登記一下,登記的內容裡有一項是探視者和被探視者的親屬關係,梅蘭看着蔡甘霖,她不知該如何落筆。
說是父女吧。她實在不甘心,可是說別的,算不算欺瞞嗎?
蔡甘霖接過梅蘭的筆。一隻手抱着孩子,一隻手龍飛鳳舞地寫下了“父女”兩個字。然後推着梅蘭要往裡走。
此時,那位男士已經檢查了一遍蔡甘霖和梅蘭的所有行李,林娜和肖紅則直接被拒在了門外。
進了門,小常領着梅蘭和蔡甘霖拐進一樓左邊的走廊,走廊的南邊一共有三間屋子,小常敲開了第二間屋子的門,開門的是一個身穿便裝的三十來歲的男士,看見小常,對方點點頭,然後打量了下梅蘭和蔡甘霖。
梅蘭的眼睛已經看向了牀上躺着的那個人,屋子裡應該是有空調,顧如鬆身上蓋着一條白色的薄被,短短的幾個月沒有見,顧如鬆彷彿老了好幾歲,臉上沒有一點生氣,眼睛是閉着的,令梅蘭想起了那一年躺在牀上等死的顧璞。
屋子裡還有一位三十五六歲的男士坐在了沙發上,看見梅蘭幾個進門,對方站了起來。
梅蘭看了下這間屋子,屋子裡的擺設有點像是賓館,兩張牀,牀頭是布藝的,此外還有一套布藝沙發和一套桌椅,茶几上擺着一個電熱水壺和幾個不鏽鋼的杯子,桌子上擺着一臺筆記本電腦和一疊紙,其他就沒有什麼東西了。
“顧如鬆,有人來看你了。”沙發上的男士走到牀頭說了一句。
顧如鬆依舊閉着眼睛,也不說話。
“你女兒來看你了。”小常說道。
顧如鬆聽了這話猛地睜開了眼睛,一下坐了起來,傻傻地看着梅蘭,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眼前站着的人就是梅蘭,嘴脣動了動,眼淚先流了出來,搖搖頭,“我不想見他們,她不是我女兒,我沒有對她盡過一天的責任,讓他們走吧。”
“是不是你女兒我們不管,他們來看你了,你們有什麼話好好說說。”小常說完示意另外的兩人跟他出去。
梅蘭知道他們之所以迴避是因爲這屋子裡裝了攝像頭,不管梅蘭說什麼做什麼他們一樣可以聽得見看得見。
顧如鬆見小常幾個走了,忽然把頭埋在被子裡嗚嗚哭了起來,梅蘭聽得也酸酸的。
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可梅蘭見過顧如鬆哭,見過蔡甘霖哭,人在絕望的時候,哭可能就是一種最好的宣泄,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梅蘭見顧如鬆哭得這麼傷心,她也沒有說話,抱着孩子坐在了沙發上,寧寧也不知是餓了還是聽見了顧如鬆的哭聲不爽,孩子張嘴也哭了起來。
寧寧的哭聲倒是讓顧如鬆瞬間停止了嚎哭。
梅蘭看了一圈,抱着孩子進了衛生間坐在馬桶上餵奶,一邊餵奶一邊掃了一眼洗臉池的檯面,發現刷牙的杯子也換成了不鏽鋼的了,整間屋子裡找不到一件玻璃和瓷器的東西,估計是爲了防止顧如鬆再次自殺吧。
喂完奶,梅蘭抱着孩子出了衛生間,蔡甘霖正坐在沙發上,這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孩子,你不該來,我,我這樣,會不會連累你們?”顧如鬆問梅蘭。
“你不是跟他們說了我不是你女兒,還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
顧如鬆一聽梅蘭說話這麼衝,沒有接言,看向了梅蘭手裡的孩子,問:“你生了?什麼時候生的?坐完月子了?是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今天第38天了。”
“我能不能抱抱她?”
梅蘭聽了這話把孩子遞了過去,顧如鬆伸出兩手來接過孩子,看着孩子稚嫩的面龐,顧如鬆的眼淚再次流了出來。
“孩子,聽說你媽媽當年扔下你的時候你也就這麼大,沒想到轉眼間你也做了媽媽,雖然我沒有看到你小的時候是什麼模樣,但是今天看到小外孫女的樣子,我也就知足了,想必你小的時候跟她差不了多少。”
“差多了,我女兒有疼愛她的父母,有我和甘霖陪着她寵着她長大,我小的時候有誰疼?我五歲開始就要做家務,要帶弟弟妹妹,再大一點就要跟着我大姨下地,做的比梅竹他們都多,可是依然得不到長輩的疼愛,梅家的那個婆婆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我,飯多吃了一點眼睛就剜過來了,就這樣老婆子還每天指桑罵槐地罵我,我要是跟梅菊起了一點小爭執,梅菊一告狀,那就更了不得了,老婆子逮着什麼就拿什麼打我,一邊打一邊罵‘你是什麼東西,還敢欺負我孫女?’,漸漸的,我長大了,知道我不是梅家的孩子,可我跟我大姨長得那麼像,我一直以爲是大姨年輕時做錯了事有了我,因爲每次老婆子打我罵我之後她都是一臉愧疚地看着我,所以爲了讓她的日子好過一些,我什麼都忍了下來,就想有朝一日考出去了,好把我大姨接出來,不讓她過那種屈辱的日子,可後面我遇到了顧璞,再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對不起,孩子,對不起,爸爸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孩子,對不起,你們走吧,回去以後好好地過你們的日子,不用顧忌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就當你們從來沒有過我這個父親,我能爲你們做的只有這一件事了。”
梅蘭聽懂了顧如鬆的暗示,他是要蔡甘霖用那些材料定他的罪,用他顧如鬆的罪行來給蔡甘霖鋪一條升遷之路。
“我從來沒有拿你當過父親,也不需要你爲我們做什麼,你還是爲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吧,在顧璞的眼裡,你是一個世上最好的父親,你就算是爲他考慮一下,你也不應該走這條路,難道你想讓他從此之後再也看不到他最親愛的父親那張慈愛的臉,再也不能握着他最親愛的父親那雙溫暖的手?”
“孩子,你不明白,我,我這樣的人活着還有什麼趣,還不如一死百了。”顧如鬆抱着手裡的孩子,眼淚再次縱橫。
“你是一了百了,可你的父母家人呢?沒想到二十多年你拋棄了梅蘭,二十多年後你還要拋棄你的父母妻小家人,說白了,你就是一個自私膽小懦弱的小人。”蔡甘霖說。
“甘霖,你聽我一句勸,那是我欠蘭蘭的,這輩子我什麼也沒有爲她做過,我,我愧爲人父。”
“我再說一遍,你不是我的父親,我不需要你爲我們做任何事情,我不想跟你牽扯在一起,我丈夫也不差,憑什麼要接受你的恩惠?”梅蘭說完氣呼呼地把孩子搶了過來。
顧如鬆看着梅蘭發脾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看向了蔡甘霖。
“蘭兒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們希望你爲自己好好考慮考慮,怎麼做纔是對你自己最有利,相信你會做出一個正確的選擇,我們走了。”蔡甘霖說完攬着梅蘭離開了那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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