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飯後,梅蘭剛跟蔡土豪幾個揮了揮手,拿着錢打算去醫院門口買些水果送給經常關照自己的那幾個護士,誰知剛到醫院門口,便看見了許巖正站在大門口徘徊,手裡拿着手機,摁了幾個數字又刪了,摁了刪,刪了摁,三四遍之後,擡起頭來看着醫院門口。
那個想見又不敢見的人正半歪着頭看着他。
“梅蘭,你什麼時候出來的?我。。。”想到自己一會要說的話,許巖有些氣結。
“許巖,你什麼時候這麼婆婆媽媽了?”
許是經歷了上輩子的傷痛,雖然眼前的許巖依舊是那一身白色T恤米黃休閒褲的經典打扮,也依舊戴着一副黑邊眼鏡,眼神依然看起來乾淨,笑起來依然溫和,可梅蘭卻沒有了以往久別重逢的激動和心動,更沒有了那種不顧一切撲上去擁抱他的勇氣。
原來,時空真的可以改變一切。
“怎麼了?不認識我了?”許巖也發現了梅蘭的異常,走過來,伸手揉了揉梅蘭的頭髮。
這是許巖最喜歡做的動作,因爲小時候在鄉下,梅蘭要做很多事情,長頭髮不方便,都是鄧紅英拿着剪刀隨意剪幾下,所以,那個時候的許巖常常譏笑梅蘭的腦袋就像是一個雞窩,反正怎麼揉也不會影響外觀。
再後來,梅蘭到縣城念高中,不捨得花錢進理髮店剪頭,只好把頭髮留長了,簡簡單單地梳一個馬尾,自己動手剪剪髮梢,也不用留劉海,許巖曾經笑着說,這樣的梅蘭看起來總算有些像個女孩子了。
但是每次見面,許巖揉梅蘭的頭這個習慣卻依舊保留下來了。
“切,你就是燒成了灰我也認識你,啊,不對,呸,有口無心,有口無心。”梅蘭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往地上啐了一口。
儘管明知道許巖來是爲了什麼,梅蘭還是不捨得去咒他,在她的心裡,許巖不僅僅是她年少時的一場愛戀,更是她成長路上一座標杆,沒有這座標杆,現在的梅蘭還不知在哪裡神遊呢。
“還沒吃早飯吧,走,我帶你吃早飯去。”許巖沒有計較梅蘭方纔的話,因爲梅蘭的性子一直就是這麼跳脫,大大咧咧,也可以說沒心沒肺的,要不然,換了一個人處在她的這種環境下,只怕早就抑鬱了或者是扭曲了。
可梅蘭卻不一樣,梅蘭總是笑呵呵的,這也是梅蘭最吸引許巖的地方,明明日子過得這麼苦,卻總能從她的臉上看到最甜美的笑容。
想到這,許巖的心臟有些絲絲的鈍痛,他伸出手來牽着梅蘭的手,這雙手他從十歲第一次牽,儘管那個時候並不是因爲男女之情,而是因爲他對她的憐惜,可不管怎麼說,這這雙手他也牽了十年。
可今天之後,他卻要丟下了。
梅蘭的手依舊是粗糙的,一想也是,別人的假期是用來玩的,而她的假期卻是用來幹活的,把家裡的農活幹完了,還要出來打工掙自己的學費,這樣的手怎麼可能不粗糙呢?
可是這樣的觸感卻是許巖最熟悉的。
梅蘭沒有甩開許巖的手,也沒有告訴他,她已經吃過早飯了,她也說不出爲什麼。兩人走到了街邊的一家鋪子,要了兩個牛肉炒粉。
“許巖,我跟你說,我這兩天運氣特別好,遇到了一個土豪,居然給了我五百塊錢一天的工錢,五天,給了我二千五,你說我是不是弱爆了?”
“是嗎?我們蘭蘭一向是吉星高照。”
“那是,要不,我能碰上你?”梅蘭嘻嘻一笑。
她在儘量裝回重生前的那個梅蘭,在爲自己年少時的愛戀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她不想留有遺憾。
許巖聽了這話眼圈卻有些紅了,轉過頭去看牆上的價目表。
“今天這頓我請你吧,我好像還從來沒有請過你吃飯呢。”梅蘭又開口了。
“不行,不許跟我計較這些。吃吧,吃完了我們去湖邊走走。”
“好。”梅蘭再次回了許巖一個微笑。
儘管已經吃過了早飯,可梅蘭還是把盤子裡的炒粉吃的乾乾淨淨的,以後,他們不會再有機會坐在一起吃飯了,以後,他不會再爲她買牛肉炒粉了,以後,她也絕對不會再讓他給她買飯了。
半個小時後,兩人坐在了挹翠湖邊的草坪上,這個季節的井岡山正是遊人如織的時候,兩人是好不容易纔找的了一塊清淨的地方。
“許巖,你說以後等我有錢了,也學着林姨在山上開一家客棧,然後每天看着眼前的綠樹、繁花、小橋、流水、亭臺、樓榭,呼吸着城裡人有錢買不到的新鮮空氣,吃着城裡人有錢買不到的綠色食品,是不是特愜意?”
梅蘭以前每每看到外地人來這感嘆這茨坪的青山綠水,總是很不以爲然,可是後來她去廣州打工,擡頭望去,視線所及,除了高樓還是高樓,便有些明白了有錢人爲什麼矯情了。
因爲人總是在追着自己沒有的東西,比如說窮人想要有錢,有錢人想要青春和健康,當然,那些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富二代不算,他們想要的是什麼呢?
“梅蘭,我,我,對不起,我,以後,我。。。”許巖艱難地開口了。
還是俗話說的好,天要下雨孃要嫁人,隨它去吧。
該走的人不要留,留也留不住。
想到這,梅蘭換了一副語氣,兇巴巴地說:“許巖,剛纔我還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到底什麼事情讓你這麼爲難,這麼難開口?難不成是你揹着我在外面劈腿了?你可別說我沒警告過你,被別人用過的東西我梅蘭絕對不要,你要劈腿了,你就死定了。”
梅蘭一邊說一邊抓起許巖的手拿起來,伸手打了幾下,問:“說,是不是這雙手牽過別的女孩子的手了?”
“梅蘭,你?”許巖驚訝了。
沒想到他難以啓齒的事情,居然這麼輕輕鬆鬆地從梅蘭的嘴裡吐出來,難道她真的已經察覺到了?
許巖看向了梅蘭。
梅蘭側着頭看着他。
“對不起,我背叛了我們的誓言。梅蘭,你是一個好女孩,以後,會有更好的男孩子珍惜你的。”許巖閉着眼睛把這幾句話說了出來。
他實在是沒有勇氣看着她說。
梅蘭一聽這話甩開了他的手。
“呵呵,許巖,你這人真是沒勁,沒點新意,分手就分手了,還非要加上一句‘你是個好女孩。’其實,從你這麼長時間不回家,這麼長時間不跟我打電話,回來後不是第一時間來找我,站在醫院門口糾結要不要給我打電話,我就猜到你今天要跟我說什麼了。”
梅蘭並沒有像上一世似的對着他暴打一頓出氣,在外面的那兩年打工生涯,她更清醒地認識到了窮人的無奈,所以,她原諒了許巖。
不是別人,是許巖啊,是那個做了她十年標杆的許巖啊,是那個溫暖了她整個少女時代的許巖啊。
她曾經最最珍惜的許巖啊。
“梅蘭,對不起,我說的是真心話,你真的是一個好女孩,在我心裡。。。”
“行了,別婆婆媽媽的,我知道自己是個好女孩,不用你告訴我,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過得很好的,你以後一定會後悔放棄我的,不信,你等着瞧。今天是2009年7月20日上午九點二十三分,地點是挹翠湖邊的草坪上,許巖要跟梅蘭分手。”梅蘭說完在自己的手機上編了這條信息,然後發給了許巖。
“梅蘭,你?”
“你放心,我還接着回去打工。”頓了一下,梅蘭又說:“許巖,有一個問題,我只問最後一遍,而且以後再也不問,我想知道,你跟我分手,只是因爲我窮嗎?”
梅蘭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心。
許巖看着眼前這雙燦若星辰的雙眸,他說不出話來,良久,點了點頭。
“那就好,至少你還是真心喜歡過我,沒有騙過我。我原諒你了。”梅蘭回覆了許巖一個燦爛的微笑,轉身,卻潸然淚下。
梅蘭越走越快,最後跑了起來,許巖從旁邊路人看着梅蘭的表情上發現了不對勁,大步從後面跑着追上了梅蘭,拉住了她,這纔看見梅蘭滿臉的淚痕。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許巖摟住了梅蘭。
梅蘭一腳踹上了許巖的膝蓋,掙開了。
“許巖,你不要忘了你剛纔說的話,我們已經分手了,你要是個男人就乾脆一點,從今後,我哭也好笑也好,都跟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還有,我梅蘭不是爲你哭,我是哭我自己,哭我追了十年的夢被打碎了。許巖,再見。”梅蘭說完,轉身便跑。
這一次許巖沒有追上去,而是慢慢地看着梅蘭的背影蹲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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