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裡,門房說老爺在書房裡等她。
“老爺,女兒回來了。”
蒙遠揚指着凳子讓她坐,繼續手裡未寫完的信,不一會功夫便寫好了,交給長隨送出去,喝了口茶才問:“會上三皇子有什麼舉措?”
蒙書悅輕笑,“爲何老爺問的不是朝廷、皇帝有何舉措?”
蒙遠揚面色一僵,她維護三皇子至此?
“三皇子代表的是朝廷,他說的自然也是皇上的意思,老爺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老爺是不是後悔了?兵部、戶部兩位尚書家的生意可都加入了哦!”
蒙遠揚看着她臉上愜意的表情,眼睛眯了眯,“悅兒這是打定主意入三皇子那一派了?”
“女兒一直以爲這應該是老爺的意思,所以你也不要後悔,我已經授意管家去樂臺登記了,蒙府怎麼能不爲天正之繁榮昌盛獻微薄之力呢?”
“悅兒,你越來越大膽了!爲父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蒙書悅淡然一笑,“女兒覺得自己做的都是老爺希望看到的,不是嗎?夫人的胃口越來越大,手竟然敢伸到老爺的面前了,而大姐姐已失了三皇子的歡心尚且不知,如今她已成一步臭棋,二姐嫁進趙家,差強人意,程弟恢復正常,夫人又再有孕,暫時把她的治家之權拿出來,老爺正好可以把想拿的拿回去。老爺放心,女兒定不會壞您大事。”
蒙遠揚的目光頓時轉冷,沒想到他還小看了這個女兒,“不錯,還有幾分本事。但是我不喜歡你自作主張。”
蒙書悅不輕不重地頂回去,“剛好我也不想做一個木偶人。”
“你看中三皇子,想嫁給他?”
“我的婚事就不勞老爺夫人操心了,念慈大師曾說,我的命由天定。”
“你……”她真的是天女?蒙遠揚挺直的脊背陡然頹下來,“鬱北的青雲庵遠離塵囂,寶相森嚴,過段時間,你便去那裡祈福吧!”
蒙書悅眼裡閃過一絲凜然,站起來,平淡無波地行禮:“多謝老爺體恤,如此女兒先退下了。”
蒙遠揚揮揮手,等她走遠之後,他的身體軟在椅子裡,“她真是天命之相嗎?非緣大師?”
與此同時,窗下一個身影也悄無聲息的離開。
一個鶴髮童顏的道人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撫着鬍鬚,沉聲說:“大人,你拿給我的生辰八字與這位小姐的面相完全不符。”
蒙遠揚定定地看着他,他是自薦上門,見他之前,已經讓人去打聽過他的底細,也讓人試探過他的深淺,確實有兩下子。
“生辰八字裡是位小姐,有富貴之相,卻不長久,一生壓抑苦長,歡愉短少。而見到的五小姐……”非緣掐着指頭,凝神推算一番,長嘆一聲:“大人,貧道實不應出現在此。”
“大師何出此言?”
非緣凝眉,似下了好大的決心才說:“她本應早夭,卻因災星出世,化戾氣而生,爲應劫而來
,誠出小姐所言,她命由天定,貧道實在不敢泄露天機,說出這些,已違了天道,必將遭天譴。”
說完這些,完全不顧蒙遠揚臉上一片暗沉之色,行禮便告退,離開了蒙府。
回到院子,蒙書悅便要求關緊大門,任何人不得來擾。連寫了三封信,讓無夷送到石錦泉手中。
她就知道不能小看了蒙遠揚,二十年間,他能從一個九品典獄做到二品尚書,這份性情就不能小覷。他手下也養了一批能人,在她發現慶氏的那些把戲時,想動手讓他知道,進而好奪得治家大權,卻不料這一切他早已察覺,甚至還有意放縱。慶氏自以爲完美,全然不知他現在已經把慶氏謀得的那一些全都掏了回來,而且是加倍!
她忙活這麼久,等於給他做了嫁衣!
他讓人去查過繡莊,而這一切她都是最近才得知,全然不知他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把戲。現在他想把繡莊收回,可以!反正現在繡莊也不賺錢,而且她也想離開這裡,以後再改頭換面回來算賬,但是她不會那麼簡單就把繡莊讓出去。
自從天女的流言出現後,她這院子三不五時就有陌生人到訪,都被無夷擋了回去,無夷卻說,除她之外,至少還有兩撥人保護着小院的安全。她纔不信,不然越宮璃是怎麼闖進來的?
自從懷孕,又納了尹氏之後,蒙遠揚就沒再回上房過夜,偶爾獨宿在外院,不然就是在尹氏那裡。昨晚慶氏說肚子有些不舒服,蒙遠揚便沒有離開。
早餐很豐盛,慶氏的胃口也不錯,只是面色微黃,眼圈烏青,略顯疲憊。同樣的蒙遠揚也沒休息好,沉默着吃早餐。
慶氏終於開口說:“老爺,昨晚可是吵着你了?”
蒙遠揚淡淡說:“夫人孕期辛苦,我一晚上沒睡好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慶氏眼圈微紅,雖然他又納了新人,終究心裡還是有她,感恩她的。“多謝老爺體恤。可能真是年紀上來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近來都睡不安穩,老是夢見有人在追趕妾身,或者是看到一個老婆婆在路邊打小人,昨夜……”
蒙遠揚擡眼看她,欲言又止,似乎還心有餘悸,她神情憔悴,似乎不是一日之功,便問:“昨夜也做惡夢了?今日我看看宗太醫是否得空,請他過來給你把把脈,開一副安神靜眠的藥吃吃看。”
慶氏嗯一聲,吃了幾口粥,還是放下碗筷,鄭重地說:“昨夜的夢裡,妾身看到了那個老婆婆打着的小人身上竟寫着老爺的生辰八字!”
蒙遠揚吞嚥的動作一停,看着她,眼裡的幽光讓她心頭一顫,趕緊低下頭。
“夫人憂思過甚,纔會做這樣的夢,此時還是多放寬心思,馬上就要到禮兒的婚禮,夫人可要養足精神。宗太醫擅長婦產科,他家夫人也擅醫道,夫人有時間可去多走動一番。”
蒙遠揚說完放下碗筷,撣撣衣裳,準備出門。
慶氏趕緊站起來,溫言說道:“妾身知道了。老
爺,妾身雖在內院,也聽說關於天女的謠言四起,隱隱映射是咱家五丫頭,唉!當日念慈大師一番召見,怎就生出了這樣的風波?京城各地都不太平,老爺出門在外,要萬分擔心,我總覺得那個夢一定寓意着什麼。”
蒙遠揚點頭,又溫聲叮囑幾句不可多思,便凝眉出去了。
慶氏繃着的神經突地鬆懈下來,身體一個踉蹌,微喘着氣,柳媽趕緊過來扶住了,她心有餘悸地說:“剛纔老爺的眼神差點讓我頂不住了……”
柳媽輕聲說:“老爺久在官場,凜然之氣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住的。”
“一切可都安排好了?”
柳媽輕聲答:“夫人放心,此次她絕對逃不了了。”
“你們做了什麼,誰逃不了?”蒙書雅從外間進來,面色不是很好。
慶氏和柳媽對望一眼,她的耳朵什麼時候這麼靈了,她們的聲音壓得那麼低,她怎麼也聽到了?
柳媽向着蒙書雅招呼一聲,慶氏淡淡的神情,“這麼早就過來了?”
蒙書雅避而不答:“母親,你們想做什麼?我剛纔看到父親出去,他的臉色很不好,可是你們說了什麼讓他不高興了?”她得知蒙遠揚在上房用早餐,想着早點過來,說一下她對天女之亂的看法,誰知在門外遇到,看到他的臉色,她便什麼都不敢說了。
慶氏坐下來繼續自己的早餐,“你吃了沒有?沒吃的話就坐下來隨便吃點。吃完我有事跟你說。”
柳媽早讓人拿來了乾淨碗筷,蒙書雅也不客氣,挑她喜歡的吃了幾樣。吃飯時才發現慶氏眼圈下的烏黑和麪容的憔悴,等慶氏放下碗筷,迫不及待的開口:“母親最近沒休息好?小弟弟很鬧人?要不要我給你開一副安眠的藥?”
慶氏喝茶漱了口才說:“不用了,老爺說今天請宗太醫過來給我瞧瞧。果然年紀大了,撐不住,所以雅兒,你的婚事要抓緊,不能再拖了。”
一說到婚事,蒙書雅便臉色不好,冷笑着問:“這次又是哪戶人家?”
慶氏看着柳媽忙進忙出,微微愧疚,自羅媽去後,柳媽就一人做了兩人的活。她也不敢信任別人,所有進口的、近身的東西,都要丫頭們再三驗過,柳媽最後再仔細查過,她纔敢放心的吃和用。蒙書悅也提過,是不是要提一個婆子上來,她沒答應。
柳媽說早年間認識一個藥材鋪子掌櫃的女兒,百種藥識得九十九種,藥效如何有何相生相剋,記得滾瓜爛熟。聽說嫁得不合意,男人死了後也沒留下個一兒半女,這些年聽說在外面做了接生婆,日子過得馬馬虎虎。柳媽說人是個勤快的,沒有壞心眼,腦子也活絡,正在打聽,找到了帶進來看看,如果合意就留在府中替了羅媽的缺,不合意就再說了。
“雅兒,你就不要再想着三皇子了,太子勢重,後族力量強大,三皇子有何勝算?冠年已過,都還未得封號,宮中無人,母族式微,你還想變天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