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鯉想起來,他還沒有出發的時候,周霖曾經也有過一段同他的深談,長談。
當時,周霖就曾經問過他:“殿下,如果可能的話,您最好就是兩邊都不靠,但是,如果非要讓你選擇的話……”
“那我應該怎麼辦?”越清鯉在周霖的面前,總還是一樣謙遜的。
“殿下,雖然我是周家的人,但是,我卻是不會一直向着周家說話的,殿下同陛下,不管怎麼說,總歸是兄弟,況且,還有先皇在,陛下是肯定不會對殿下做出什麼事情的,所以,非要找一邊的話……”說到來這裡,周霖也就不說話了。
但是,越清鯉卻是明白了。
現在,單獨地坐在馬車上,越清鯉卻是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臨行前,同周霖的長談。
他能夠理解周霖的意思,而且在越清鯉看來,越宮景的確也算得上是一個比較合格的兄長。但是,越宮景和蒙書悅,卻是不同的。
他能夠當越宮景是個兄長,但是每次看到蒙書悅的時候,卻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他不喜歡蒙書悅,自然蒙書悅也不是很喜歡他。
兩人就差還沒有到那種相看兩厭的地步了,但是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現在,蒙書悅單獨一人,還是隱姓埋名地,就在充州的州府裡頭,一個叫做平安堂的藥鋪裡面。這是多大的機會。對於越清鯉而言,他甚至根本不需要讓自己的人去動手,只要能夠找個機會,將這個消息告訴充州那邊的人。
那麼,自然就會有人動手了。
而且,他還能將自己給摘得乾乾淨淨的。
只是……
想到周霖說過的話,越清鯉又是有點猶豫了。
最後,這走了一路,他就這麼稀裡糊塗地猶豫了一路,已經都到了充州的州境邊上了,到底還是沒有下這個決心。
那天以後,陸寶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已經說錯了話,變得沉默了許多。加上這個錢的事情,馬上元也是心事重重的,所以話也不多。
幾個大佬都是沉默着的,那下面的人自然也不好多話,只能是跟着一起沉默着。
沉默着沉默着,這趕路的速度,竟然就這麼稀裡糊塗地上來了,因此,還比原來計劃的要快了不少。
因爲提前到達了充州的州境邊上,所以,越清鯉思考和猶豫的時間,也就短了。他還沒有做出決定呢,充州的州府那邊就已經來了人接待了。
到底是因爲提前知道了他們的行程,所以,這個州境的邊緣,根本連半個流民都看不到。
不僅是沒有流民,而且,周圍的道路上,還都是被仔細地打掃過了,靠近州府的地方,邊上的樹木上,還有很多的綢緞掛在樹木上。
“這個你們這還真是隆重啊。”越清鯉看着周圍夾道歡迎自己的官員們,彎了彎嘴角,慢慢地說着。
他雖然是在笑着,但是因爲笑容顯得很平淡,所以周圍的官員們到底也沒有反應過來,他是不是真的高興。
所以,看見他這個樣子,官員們相互對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越清鯉會不會吃這些招數。
反正,看現在越清鯉的樣子,要說他吃,也能說得通,要說他不吃,到也是可能的。
很快,欽差的這麼一衆人,就從城北進入了充州的州府的城內。
一如之前蒙書悅所看見的,城裡的中軸線的那條路上,幾乎沒有任何會讓人心情不好的東西,道路兩旁,圍觀的人羣,都穿得很好,而且也是十分地有禮貌,而且還有小孩子拿着鮮花在邊上揮舞着。
如果不是因爲越清鯉自己心裡其實是知道這裡應該是個什麼情況的話,他看見這樣的歡迎的場面,的確是會覺得心情十分地好的。
林如輝一大早的就率領了充州所有的官員出城在長亭迎接,然後等到他到了,又是直接一路將人給迎進了林府裡頭,而且也說了,充州這個地方,到底是個偏僻的地方,只能是委屈七殿下,就住在老臣這裡吧。
不僅僅是這樣說,而且林如輝還直接將自己的主院給讓了出來。
越清鯉原本就不喜歡用別人用過的東西,自然也是不肯就在主院住下的,當下就推辭道:“孤到這裡,是爲了辦事的,也不是就過來遊玩的,你也不用給孤整這些個虛頭巴腦的東西,只要是有個地方能讓孤住下來就可以了。”
按照天正皇室的傳統,其實越宮景在越清鯉的面前,都是很少稱朕的,而且越宸也很少對他們用“朕”這個充滿了帝王意味的自稱,反而是恭妃,常常都會用本宮來自稱,生怕如果說錯了話,就會落了自己的身份一般。
一開始,越清鯉其實並不理解這其中能有什麼區別,但是後來,隨着他同周霖之間的交往越發地密切,他也漸漸地明白了過來,有的人,之所以會將這些表現自己身份的東西隨時隨地地掛在嘴邊上,很多時候,正是因爲他們自己對自己沒有自信。
因爲沒有自信,所以纔要時時刻刻地警醒着自己,也提醒着其他人。
原本,來到充州,越清鯉也是不打算將那些個拗口的稱呼給撿起來的,但是看見充州這麼一個排場,越清鯉心中卻覺得,這個不僅僅是做給自己看的面子,還有更爲重要的,這個,還是因爲,這些個歡迎自己的儀式,讓越清鯉感覺到了一種挑釁。
沒錯,就是挑釁。
林如輝並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安排,在越清鯉看來,不但沒有取得討好的效果,反而彷彿是在他面前炫耀了自己對於充州的控制能力一般。
這些,也不過都是因爲,越清鯉原還是比較得寵的,但是越宸和越宮景寵他的方式,和寵個玩意兒並沒有什麼區別。那些面子上的討好,他自小就見得多了。
這些東西,對於他而言,更多的意義,是給你面子的人,在用另外一種方式炫耀着自己的能力。
在京城,被自己的父皇和皇兄炫耀,就已經夠了,沒想到,來到這麼遠的地方,都遇到了這種,最戳到他敏感點的,“討好”的套路。
所以,越清鯉雖然一路上都是溫和地笑着的,但是心裡其實已經驚濤駭浪了。
因爲太過於氣憤,所以,要去找蒙書悅的麻煩的事情,就這麼被越清鯉給扔到了腦後,直到陸寶都將蒙書悅給帶回來了,越清鯉才反應過來,他能夠不髒自己的手,除掉蒙書悅的機會,已經是沒有了。
距離越清鯉進城還有一天的時候,整個充州的州府就已經開始戒嚴了。之前因爲流民的關係,只是許出,不許隨便進來,一旦要進城,一定要路引,如果是普通的農民的話,那還需要城裡的人給做擔保纔可以。
到了這一日的時候,就是直接連進出都不許了。
路上到處都能看見巡捕,還有着急來的百姓們再打掃街道。
反正現在到處都在下雨,也不心疼這些水,都是一車一車地拉過來,把路面給洗得乾乾淨淨的,上面一點兒泥巴都不許有。
然後又是從城中的學堂裡頭,去找那些長得端正可愛的小孩子,給每個人發,漂亮的鮮花,教導這些人第二天看到七皇子的車架的時候,應該說什麼。
除了這些站在前排的小孩子,後排還有些女人,還有男人等等,總之,是方方面面都顧及到了。
蒙書悅雖然不能出門,但是每日就在平安堂的前廳裡頭晃一晃,看着外面一隊一隊走過去的巡捕,官兵,然後聽着過來抓藥的那些鄉親們的話,也就能將這些事情給知道個八九不離了。
“這還只是小七來呢,如果是阿景來,還不知要怎樣呢。”這一日,直到太陽都落山了,還沒有安靜下來。
平安堂因爲是州府中最大的藥鋪,所謂位置自然也是最好的,正正好的就在這條中軸線上。
因爲第二日,七皇子的車架會從這個藥鋪的門口經過,所以,現在藥鋪的管事,正指揮着那些個夥計們,搭着梯子爬上去,將那個牌匾給擦得乾乾淨淨的。
不僅是要擦乾淨牌匾,因爲皇子的路線,雖然按照道理來說,是林如輝安排的,只要是從大街上走一趟,然後就直接進去了州府裡頭。
但是,萬一,保不齊,這個皇子突然一下就發了什麼奇思妙想,非要去那些街邊上的店鋪裡面逛一逛的話,林如輝自然也是不能阻攔的。
也沒有這個立場阻攔。
所以,不僅僅是牌匾要擦得乾乾淨淨的,就連裡面的櫃檯,還有藥材的擺放什麼,也都必須要整齊,利索,不能有半點兒雜亂的地方。
蒙書悅原本都要去休息了,結果就是因爲整個藥鋪的夥計們都被掌櫃得使喚得前院後院地來來回回地跑着,她自己一個人回去了,也是休息不好的。
而且,東方百利也不能就直接回到後院去休息,就算什麼事情都不做,也是應該在邊上看看,做出一副自己打算搭把手的樣子來,免得就這麼被人給記恨上了。
因此,兩人都沒有很早地去休息,就這麼在院子裡頭,陪着大家折騰到了很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