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有什麼大問題。”越宮景不能講出真正的原因,只能顧左右而言他地打算想辦法糊弄過去。
可惜了,他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都是人精,哪裡就是那麼好糊弄的了?他還沒說完呢,越宸自己就絮絮叨叨地開始道:“我知道你們兩個年輕,年輕嘛,氣盛一點也是可以理解,但是,這都過去多少天了?就算再怎麼氣盛,也不應該盛這麼久對不對?”
越宮景無奈地點點頭:“是這個道理,但是我倆之間並不是這個事情。”
“那能是什麼事情,反正呢,我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你要納妃了?”越宸是明知不可能,但是卻要故意這樣問他。
“當然不是!”越宮景趕緊拒絕,“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我只是……”
“只是什麼?說說看。”越宸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口氣還是玩笑一樣,但是說出來的內容,卻漸漸地嚴肅了,“你要知道,我還在這裡,還能聽你說話,等到以後,時間越長,你就越會發現,再也沒有人能夠這樣聽你說話了。”
越高的地方,就會越冷,越寂寞。
越宸沒有說出來,但是看越宮景的表情,卻是知道他已經聽懂了,而且不僅僅是聽懂了,也是聽進去了。
因此,越宮景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父皇,你是否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有那麼一個人,你明明知道,她不單純,也不笨,但就是希望她好好地住在一個單純乾淨的世界裡,把她以前沒有得到的東西,竭盡所能地補給她。”
雖然沒有點出名字,但是,越宸還是聽得十分地明白,這個事情到底是在說誰。
越宮景一說完,的確,越宸的腦海裡,就出現了一個人的樣子,是個女人,有的時候,越宸也會想,如果她能夠被自己好好地保護着,不去接觸那些爭鬥,是不是就還會保持一個單純乾淨的樣子,就好像,他們第一次遇見的那樣。
還是,並不會?
就好像,越宸一直認爲,莊嬪是他認識的,唯一一個不會爭的女人。但是,最近一段時間,隨着暗部對於莊嬪的調查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透徹,越宸會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女人。他原本以爲她一副美麗的畫卷,是一下子就能展開,然後慢慢地欣賞的。
然後他發現,她是一本厚厚的書,需要好好地翻,才能仔細地看明白裡面寫了什麼東西。
到最後,他發現,她既不是畫,也不是書,而是一首隻能聽一次的曲子。彷彿什麼都聽到了,可是卻一下就從耳邊溜了過去,又怎麼都不能抓在手心裡。
這樣的感覺,對於越宸而言,不得不說,是十分挫敗的。
他沒想到,從一個死去的女人身上,能夠感受到這樣的挫敗。
或者說,越宸並不清楚,死亡纔是一個女人最好的化妝,因爲記
憶會將不好的東西從腦海中刪除,而且死人是永遠不會犯錯的。因爲莊嬪的死,所以越宸不得不一遍遍地去回憶,然後一遍遍地找到更加讓自己觸目驚心的地方。
原來,當年的莊嬪不是不爭,而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除了她最後沒有算到德妃,沒有算到自己看不到越宮景登基大婚以外,幾乎事事都被算到了。
越宸也會忍不住想要問自己。如果當初他知道了莊嬪其實是這樣一個心思深沉的女人,那麼,他還會愛她嗎?
在年輕的時候,可能的確是不會愛的,但是,隨着年紀漸長,當年暗中什麼都明白,如同小白花一樣的女孩子,對於越宸而言,已經沒有那麼多的吸引力了。人的喜好,總是在一點點改變的……
越宮景問了這個問題,原本就沒有指望越宸會立刻回答,但是卻也沒有想到這種事情,越宸居然能夠一想,就想了那麼久,幾乎是一下就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裡面,完全地將越宮景給無視了的感覺。
如果他能夠一直這樣沉浸下去的話,是不是就會忘記原本對自己提出的問題了?越宮景忍不住這樣想着。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想太久,越宸忽然就毫無預兆地從自己的回憶中跳了出來,反而問他:“你喜歡門口的李子樹嗎?”
越宮景一頭霧水地看了看越宸,但還是點了點頭。這棵樹,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年紀了,反正已經長在這裡很久了。雖然果子不是特別的好吃,但是因爲位置很特別,又是在書房,又暗合了“桃李天下”這種意義,所以也沒有人想過要給它挪的位置,就任由它在這裡這麼一直自由地長着。
“李子如果要好吃,就要修建枝椏,長在這裡的,就更是要修正它,不能讓它擋住我們。”越宸看了看門前的樹,忽然回頭問越宮景,“你覺得樹本身,會喜歡這種事情嗎?”
越宮景啞口,一時答不上來。或者說,他心中是有答案的,但是卻不肯將這個答案說出口了。
需不需要對方爲自己改變,本來就是一個十分見仁見智的問題。有的人認爲,對方爲自己改變纔是愛的表現。有的人又覺得,只有改變了對方,纔是自己的愛。每個人都想得不一樣,根本就不能一概而論。所以,越宸看起來彷彿是回答了這個問題,其實事實上,倒是什麼都沒有回答的樣子,倒是讓越宮景更加地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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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蒙書悅這幾天和自己鬧彆扭,越宮景心裡也是不痛快的。畢竟他也是皇帝,而且是馬上就要親政的,真正的就要說一不二的皇帝了,結果皇后就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落自己的面子,根本不將自己放在眼裡。
怎麼想,是個人,也不能痛快得了吧?
不過被越宸這樣一開導,越宮景倒是也開始仔細地想,他之前那種,不希望蒙書悅來接觸這些事情的想法,到底是對,還是不對呢?如果他是真的稀罕蒙書悅,那麼,改變蒙書悅,讓蒙書悅變成
自己更加稀罕的樣子,是不是反而從另外一種角度表示了,其實自己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地喜歡蒙書悅呢?
想到這裡,越宮景終於覺得,自己先服個軟,已經好幾天沒有差人去問過皇后的皇帝,終於又把自己身邊的太監給扔了過去,讓人去問問皇后今天中午要不要一起吃個飯什麼的。
都冷了這麼多天了,總該還是要給點面子了吧?
越宮景是這樣想的。
但是他又沒有想到,這次蒙書悅居然還是拒絕了他。不過,這次的拒絕,是有十分正當的理由的。這一日,正好是八月初一,是個大朝的日子。下了大朝以後,本來就晚了,而越宮景派過去的人,也是正好就趕上了,上一次蒙書悅賜宴的時候同意的,將自己家中年幼的小女兒送過來陪希樂玩耍的事情。
而這次,便是這些小女孩子們進宮的時候了。
因爲進宮的都是小女孩們,所以,自然不能離了大人的看護,而這些看護小女孩的大人們,自然就是臣子的女眷了。其實天正朝的男女大防,遠沒有前朝那麼的嚴謹,尤其是到了越宮景這裡,其實更加地不嚴謹。但是,那些大臣們,尤其是根基深厚的大臣們,還大多固執地保留着前朝的習慣,對於男女大防還是看得十分嚴肅的。
在他們看來,皇帝去看臣子的內眷,無名無分的,並不是什麼很好的事情。當然,越宮景非要去的話,他們也是攔不住的,而且不僅攔不住,也不能當衆說什麼,最多隻能自己心裡膈應而已。
不過大部分時候,這種小節上,皇帝一般都會無所謂地遷就一下這些臣子,畢竟嘛,要遷就遷就給大家一個比較舒心的工作環境唄。
但是這一次,因爲越宮景早就有打算要辦幾個臣子,所以,十分令人吃驚的,他竟然,半點遷就的想法都沒有,反而故意說:“既然是要給希樂選個陪玩,我是希樂的兄長,怎麼不能也去給她掌掌眼呢?”
說着,根本不顧反對,徑自就往皇后出去了。
因爲希樂的年紀小,所以還沒有自己的宮殿,目前呢,一直是同以前的樂嬪,現在的樂太嬪住在一起的。越宮景的後宮除了蒙書悅也沒其他人,所以樂太嬪現在還沒有搬過地方。
蒙書悅怕是吵着了樂嬪,也覺得樂嬪那個地方不是很方便,所以還是自己做主,就將宴會的地方,放到了自己的宮中。
因爲這次的主角是各家來的小女孩子們,所以,蒙書悅也沒有安排那些大人才會覺得好看的歌舞,生怕小女孩子們覺得憋悶,讓人從京城裡頭,找了雜耍團過來逗趣。
越宮景繞過了精緻的白月門,從漂亮的葡萄藤花架下面穿過,然後就看見他的皇后身邊圍着一羣小女孩,大的應該有個十歲了,小的看起來約莫也是五六歲的樣子,都是一副專注的樣子盯着不遠處,臨時搭建起來的一個戲臺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