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莊嬪鼓搗的這些東西中,她自己最喜歡,最感興趣的,就是釀酒。
不過莊嬪雖然十分喜歡釀酒,但是自己卻是怎麼會喝酒的,而且酒量也不行,淺淺幾杯,臉上便是一層的紅暈,再多上一兩盞,就會暈乎乎地醉了過去。喝醉的莊嬪,最是可愛的,誰喚她,她都模模糊糊地應一聲,而且還會無意思叫越宸的名字。
只有在莊嬪喝醉的時候,越宸才能真實而深刻地感覺到,這個人女人,看中的是越宸,而不是天正的皇帝。
而一個不會飲酒的人,偏偏還就喜歡釀酒,因此,她釀出來的就,味道就總是有那麼幾分特殊了。更遑論,很多時候,莊嬪釀酒,那叫一個奇思妙想,什麼自己喜歡的東西,都喜歡往裡頭加,加完了以後便還要學着外面酒水作坊,用泥巴封了,然後買到她自己宮中的花樹底下去。
她釀酒釀得倒是開心了,越宸卻幾乎每次都是要來親自第一個“試毒”的,因此,一聽到莊嬪說“陛下,咱們起一罈吧”,就覺得總舌尖到尾椎,莫名地都開始發苦了。
後來,莊嬪自請出宮去修行了,當年兩人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包括曾經讓越宸從心底都會感覺到害怕受不住的,奇妙的酒,也變成了很溫暖的,很溫馨的唯一。而這批酒,其實就是莊嬪當年最後一次給他釀造的,連名字都還沒有來得及取。後來,因爲各種瑣事繁雜,越宸幾乎都要將這酒給忘記了。反正,酒也放不壞,就這麼一直埋着,埋着,直至最近,越宸才忽然吩咐人,去將莊嬪當年埋下的酒罈子,給起了出來。
這是連越宸他自己都沒有想到,這一罈酒,居然就這麼放了這麼多年。
因着放得時間過長,就算是放不壞的酒,越宸要喝的適合,還是把衛林給嚇出了一身的冷汗,生怕這個太上皇把自己給喝出個什麼好歹來。
到了這種時候,這個酒好不好,對於越宸而言其實,已經沒了什麼意義。
他還記得,當初莊嬪釀酒的時候,就說,這種酒,她想要做出一種更加複雜的內在,要表面上聞到酒香的時候,給人感覺是高冷清貴的,但是喝下去纔會發現,那些所謂的高冷清貴,不過都是虛僞的表象,內裡應該是熱情激烈的性子。只是沒想到,所謂的內裡熱情激烈,不知是時間的問題,還是本身裡面加的材料的問題,就變成了現在這樣一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感覺了。
喝着這種並不美味的酒,越宸想起來,莊嬪曾經說,有的時候,人的鼻子也是會騙人的。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看到的,聽到的,或者聞到的,就是世界的真相,而事實上,如果真相這麼容易就被找到的話,那麼這大概就不是真相了。
真相,永遠都只應該去看這件事情所代表的,最爲本質的東西,最原始的,最基礎的作用,這樣,才能給他做出一個比較明確的定義。所以,這壇酒,到底應不應該算是烈酒呢?
就帶着樣
的疑問,莊嬪釀了這種酒,還沒有名字。
現在,越宸將莊嬪的酒,起了出來,然後自己一個人,帶着一壺,一杯,外加一碟,就這麼坐在一個冷靜而且冷清的地方,自己一個人,慢慢地飲了起來。
都是因爲,暗部那邊關於調查莊嬪的事情,又有了新的內容。
恭妃……
其實對於越宸而言,恭妃他當年也是真的喜歡過的。
不過,他那會兒喜歡的是恭妃剛剛入宮的時候,那種單純可愛,而且無害的樣子。
心思多的人,就總是喜歡同心思少的人走的親近一下,彷彿以爲只要這樣,自己就可以在一朵單純的小白花的身邊得到放鬆,彷彿這樣就不會那麼地辛苦。
殊不知,和心思多的人走得近了,哪怕原本心思乾淨單純,大概也會漸漸地想的多了起來,更何況皇宮,皇帝的後宮,是一個多麼刀光劍影的地方啊。
等到恭妃不再是之前的那個恭妃,越宸也漸漸地知道恭妃在不面的自己的時候,是個怎樣跋扈的模樣,越宸對她的心思,也漸漸地淡了回去。
可就算是這樣,越宸自認爲,他也沒有對不起恭妃。一夜夫妻百夜恩,他只是覺得自己不那麼喜歡恭妃了,但是他卻沒有忘記,恭妃其實是他的責任。
他下意識理所當然地去保護過這個女人,並且在他做錯事情的時候教育她,引導她,希望她不要再這樣一做錯再錯下去。
可是,這些功夫,現在看起來,似乎都白費了。
哪怕越宸自認爲對恭妃付出了這麼多的努力,聽到這次恭妃參與的事情,還是讓越宸一下就信重難過得不行。
他是怎麼也沒有想到的。
不,應該也不是沒有想到,其實是已經想到,只是從心底深處拒絕這個答案,假裝自己沒有想到而已。
他不承認自己出生的地方是一個會讓人變得瘋狂的地方,一定是恭妃自己本來就有問題,所以纔會真正的變得瘋狂的。
越宸有的時候,也很想知道,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恭妃就失去了最開始的那個樣子呢?
暗部過來說,恭妃參與了這件事情的時候,其實越宸心中還是十分不願意相信的。
恭妃在做這些的時候,真的不知道,她自己內心到底有沒有想到過越清鯉。就算是自己不想要好了,那也總要爲孩子想想把?
現在的越宸做事的手段,其實同他自己年輕的時候相比,已經是溫和了許多,大概是因爲年紀的關係,人的年紀大了,行事就會漸漸地溫和柔軟起來,加上德妃現在還又有了身孕,越宸想着,爲了還沒有出世的孩子考慮,他也不能做事太過了。
因此,心裡還是隱隱希望可以放恭妃一馬的。
況且,根據暗部的回報,似乎恭妃並沒有直接插手莊嬪的事情,而是另外的人動的手。
沒有親自動手,那就還
有轉圜的餘地。
自己專門到了這個涼亭裡頭,單獨坐了這麼長的時間,想了這麼久,心情終於是慢慢地寧靜了下來。
莊嬪,你的性子一向都是和婉的,是與世無爭的,因此,就算要爲你報仇的事情,還需要再等上一段時間,應該也沒事的吧?
越宸這樣想着,便重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嗅着這個酒的香味,想着當年莊嬪挑揀釀酒的東西的時候同自己說的那些話,嘴角漸漸地上揚,露出了一絲十分懷念的柔軟的笑容來。
然後他,再慢慢地,將這杯酒給一點點地飲盡了。
終於是緩緩地站了起來。
一旁等了許久的衛林趕緊上前將越宸扶住,動作麻利地收拾了一下,也不問越宸爲什麼後來自己一人發呆又枯坐了那麼久,只問他:“陛下,咱們回去了?”
“回吧,這麼晚了,也是該回了。”越宸說。
衛林看越宸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的樣子,思考了一下,反正這幾日所有的公-文要麼是堆在御書房,要麼堆在內閣,反正是不送到御前的,皇帝放假呢,因而便小心翼翼地問他:“那陛下,咱們是回樂嬪娘娘那裡呢,還是回德妃娘娘那裡呢?”
下面的人口誤,沒有稱“太嬪”與“太妃”,讓越宸感覺自己似乎也沒有那麼大的年紀,因此心情一下就好了起來,到也不同衛林計較:“去德妃那裡吧。”
衛林點了點頭,盤算着,一會兒路過看到幾個跑腿的小太監的時候,便讓人趕緊去通報一下,讓德妃娘娘先準備點好吃的,要清淡的,暖胃的,畢竟越宸都沒怎麼吃東西,也不知今天到底是想到了什麼東西。
德妃這些方面的心思的確是細,況且又有衛林的提點,自然是沒出什麼問題。而後來,到了德妃的宮中,看着她的肚子,越宸漸漸地,到底是心情平復了。
越宸和越宮景這麼父子兩個,這三天,還就真的算是好好地休息了一會兒。
但是,有一個人卻是沒有休息好的,那就是越清鯉。
越清鯉心中有事,年紀又小,雖然自己心裡知道不能告訴任何人,但是因爲這個事情事關重大,他越是想要藏住內心的想法,表面上,便越是顯得糾結萬分,因此而愈發地憂悶起來,怎麼都不能避免,在一些極小的細節問題上,顯得瞻前顧後的,所以這三天都沒有怎麼休息好。
到了開朝的時候,諸位臣工都再次聚集到奉天殿,因爲的確越宮景還沒有真正的親政,所以越宸也還是偶爾要上朝的。
這三日裡頭,原本的確是不可能積攢出什麼大事的,而唯一被當做大事報上來的,就是西漢求和以後,又要求和親的事情。在這三日裡頭,正式的國書已經交給了鴻臚寺了。
鴻臚寺的寺丞品級並不算,是不出常朝的,只是每個月奉十的大朝纔會來。不過既然有大事要稟報,這次也就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