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再過一天，便諸事告罄塵埃落定，儘管天氣是陰沉沉的，好像還有雨，但蒙書悅的心情還是很愉悅。早飯之後，同衣轉告了蒙書雅的話，蒙書悅心裡沉了沉，吩咐小貝殼去廚房燉一碗燕窩，再做幾樣蒙書雅喜歡吃的小點心。
伴兒匆匆進來，臉色有些不好，“小姐，四婆婆今日沒過來，慶家那邊薦過來的四喜婆子剛剛也託人過來說，病了來不了。”
蒙書悅一愣，昨天晚上根本沒有想到這一茬，趙四婆子就是趙夫人安排過來的心腹，對蒙書雅的婚事準備一直盡心盡力，發生了昨晚那樣的事，趙夫人不讓她過來，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爲何慶家的婆子也不來了？
伴兒問：“怎麼辦，小姐？”
蒙書悅嘆一口氣，“能怎麼辦？本來風評就不好了，幸好昨晚趙夫人還沒有大鬧，趙四婆子不來也沒什麼關係，四喜婆子……”她這些年來跟外面基本上無交流，認識的人十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有頭有臉的更是寥寥無幾，讓她上哪去找四喜婆子？這四喜婆子也不是非要不可，反正蒙府現在的情況，怎麼出格都算不上什麼事。
蒙書悅站起來說：“我去找一下大姐姐，看她怎麼說。”說到底都是蒙書雅自己鬧出來的事，要不要四喜婆子，只要她自己不覺得委屈就行。
蒙書雅的臉色灰敗，蒙書悅按對平常人那般勸說了幾句，蒙書雅沒有反應，蒙書悅也就停下來了。兩人感情本來就不好，以前還尚且能粉飾太平，而現在她對自己連眼神都欠奉，上次更是連野種這樣的話都罵出來了，自己還能如何？
“既然姐姐什麼意見都沒有，那妹妹就先去求求趙夫人，看能不能再找一個四喜婆子過來，如果找不到就只能委屈姐姐了。”
蒙書悅說完，小貝殼剛好端着吃食進來，蒙書悅停了一下，還是說了一句：“姐姐如此糟蹋自己，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而已。而現在能算得上是姐姐的親人的，除了我和二姐姐，就再沒有別人了吧？而偏偏姐姐又視我們如草芥，還做出那等對不起二姐姐的事來，她應該會恨你纔對，而我呢也不會感覺到痛，只是覺得這不像大姐姐的性格，只是大姐姐到底想求什麼想做什麼呢？”
說到這裡，果然看到蒙書雅的眉頭動了一下，蒙書悅笑了一下，邊提步往外走，邊對房裡的順順說：“如果大小姐還是不肯吃的話，你們就趁熱分了吧。”
“我的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做主了？”蒙書雅慢慢坐起來，聲色俱厲地對丫頭們說：“下去！”
小貝殼、溫雅朵都看向蒙書悅，蒙書悅輕輕點頭，便都出去了，還順便把順順也帶下去了。蒙書悅回頭，好整以暇地問：“姐姐現在想說了嗎？”她費盡心思想叫自己過來，不是有所求是什麼？
“侍候我洗漱。”蒙書雅旁若無人的說。
蒙書悅眉一挑，她這是叫誰呢？然後蒙書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蒙書悅一笑，想讓她侍候？揚
聲說：“小貝殼、順順進來侍候。”
蒙書雅臉一覺，“怎麼，叫你侍候我一回都不行嗎？”
“姐姐說笑了，只是妹妹笨手笨腳的，即不會梳頭，也不會化妝，穿衣服也總是被姐姐們笑話的，諸事不通，如何侍候姐姐？萬一再弄花了姐姐的臉，姐姐明天還怎麼做新娘子？還是讓做慣了的丫頭們來吧？如果姐姐真的想要妹妹侍候的話，妹妹今天回去學幾手，明天再來侍候姐姐可好？”
小貝殼已經很有眼力地走上前，滿臉堆笑：“今日能夠侍候大小姐，實在是奴婢的福氣。”熟練的倒水、溼帕子，遞上去。
蒙書雅看着木盆裡水面上漂着一層油光，很嫌惡地別開臉，“下去！你們的規矩就是這樣學的？”
小貝殼嘴巴一癟，看看自己的手，她的手很乾淨啊！
“下去吧，大小姐大概喜歡自己動手。”蒙書悅渾不在意地說。
在蒙書悅別樣的笑容中，蒙書雅忍了又忍，到底是自己洗漱完了，坐到梳妝檯前。蒙書悅拿起梳子，邊梳邊說：“姐姐的頭髮真漂亮，又粗又黑，好像綢緞一般。二姐姐的頭髮也不錯，但卻沒有你的多。姐姐聰明又美麗，向來什麼都是最好的，吃最精緻的食物，穿最漂亮的衣裳，男人當然也要挑最優秀的那一個。兩三年前看三皇子，根本就是一個紈絝草包而已，誰知他竟然有一天會登上大統，只能說姐姐和父親的眼光太好了。可是人的感情又怎麼能像買賣物品那樣，花什麼價錢就得到什麼樣的東西？你不愛趙洺潼，就像越宮景不愛你一樣，而趙洺潼爲了你做了那麼多不求回報的事，而你爲越宮景做了什麼？”
蒙書雅定定地從鏡子裡看着她，腦海中反覆閃爍着幾個字——她是假裝失憶的！她叫越宮景名字的時候，就跟從前一模一樣！
而蒙書悅依舊自顧自地說着：“既然不甘，姐姐可曾想過自己到底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
蒙書雅不知道蒙書悅和越宮景到底是怎麼對上眼的，除了皇帝皇后太子，誰敢直呼越宮景的名字？可蒙書悅這樣叫了，大庭廣衆之下，她也這樣叫，卻沒有一個人走出來說她不敬。她以爲她是誰？她憑什麼這樣叫他？
蒙書雅忿忿地搶過蒙書悅手裡的梳子，三兩下挽出一個垂髻，戴上髮簪，貼上花鈿，抹上面脂，冷聲問：“這一步是指哪一步？我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
蒙書悅笑着搖頭，“嫁不到自己喜歡的人，要嫁的人素未謀面，還遠離自己熟悉的人和事，姐姐若是心甘情願，又怎會惹出這麼多事？我有什麼資格教訓姐姐，不過是想讓姐姐認清事實，少受點苦頭罷了，畢竟姐妹一場。”
“誰跟你是姐妹？你一個庶女、一個低賤的栢栢族人，誰要跟你稱姐妹？”蒙書雅惡狠狠地說。
蒙書悅眉眼一垂，“有些事我不信，卻不代表我不知道。你說的對，我們不是姐妹，不過是頂着蒙府人的身份，在一起姐妹相稱生
活了十幾年而已。我不是蒙遠揚的孩子，你們同樣也不是，所以又哪來的正統、野種？”這是溫雅朵後來告訴她的，蒙遠揚做過對不起栢栢族人的事，被人下了藥，根本沒有生孩子的能力。她的生父另有其人，蒙書雅他們同樣也是，慶氏背叛了蒙遠揚。府中的孩子沒有一個是蒙遠揚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真是太可惜了，她竟然忘記了這麼精彩的畫面。
“你根本就沒有失憶對不對？”
蒙書悅聳聳肩，意味深長的一笑，自己有沒有失憶跟她有什麼關係？她越不相信才越好。“姐姐還是說一說自己的真實目的，或者是跟明天婚禮有關的事吧，我外面還有大把的事情，可沒有閒功夫陪姐姐扯閒篇。”
一聽到她說急，蒙書雅反而不急了，慢條斯理的收拾着自己，甚至還故意問：“花鈿沒有貼歪吧？眉毛會不會太濃了？妹妹看我這個妝如何？妹妹的丫頭們確實該好好調教一番，每月連外面最時興的妝容如何、衣飾如何都不知道，所以妹妹這個樣子，可能到老都只能是一個醜八怪了。”
就在蒙書悅轉身要走的時候，蒙書雅才收斂了，“明日就要嫁人了，我的嫁妝單子總該給我看幾眼吧？”
“我前日不是差人送過來了嗎？姐姐沒看到？”
“沒有。”蒙書雅說得斬釘截鐵，來到桌子旁。
看着蒙書雅的神情，難道她還怕她下毒害死她不成？蒙書悅眼底劃過一絲玩味，從提籃裡拿出燕窩粥和點心，擺了出來，又每一盤點心都吃了一塊，大讚味道很好，讓小貝殼明天也給她做。
蒙書雅才坐下來，譏笑說：“沒想到這些還能上點檯面。”
“前日所有的東西都入庫之後，便謄了清單，叫趙四婆子拿過來給你看的。姐姐確定沒有看到過嗎？”
“麻煩妹妹再給我一份吧？那麼久的事了，我不記得了。”蒙書雅說得格外無辜。
蒙書悅真是無語，兩天之前的事就好久了？“行，那麼四喜婆婆的事呢？”
“不要了，我這婚事有幾個人是喜歡的？我也沒想過跟他白頭偕老百年好合。”說完，蒙書雅就端着小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燕窩粥，那姿態做派就算皇室公主也不過如此了。
蒙書悅真是無比同情那位安帛知府，娶到這樣的蒙書雅，他心裡還會當她是當年一見鍾情時的女子嗎？
“我要見越宮景。你把這個交給他，來不來是他的事。”蒙書雅遞了一封信過來。
蒙書悅一愣，然後問：“如果他不來呢？”
蒙書雅搖頭，笑得別有深意：“他一定會來的。”
蒙書悅猶豫再三，不知該不該接這封信，該不該去傳這個口信，還有蒙書雅爲什麼這麼篤定？這封信裡有什麼秘密不成？“既然姐姐如此篤定，那幹嘛還要我去送個口信？”
“放心吧，就算他不來，我也會乖乖地上花轎的。”蒙書雅如是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