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宮景衣衫狂舞,絳納爾黑髮凌亂,空中不斷的傳出強勁掌風之聲,那狂亂的力道奪人呼吸,讓人窒悶。
在柏毅平擦肩而過時,絳納爾終於將他懷裡的蒙書悅扔了出去,全力迎戰越宮景。
不斷的有掌風激起,兩人誰也沒有停下,全力而爲,一炷香……半個時辰……
屋頂上的瓦石在兩人的勁氣中濺開,地上殘枝敗葉飛散,越宮景深色的衣衫上多了無數口子,絳納爾白色的勁裝上也是道道痕跡。
身影漸漸慢下,但是誰也不肯輕易收手。
蒙書悅醒過來,胸口異常的呼吸困難,看着阿美,驚訝,看到空中越宮景的身影,更是詫異至極:“你們怎麼來了?”
嘉木秀、花護法和沙姬等人也從內殿出來了,蒙程懷裡還抱着一架琴,沙姬在廊下坐好,蒙程便把琴擺在她面前,看到蒙書悅便想衝過來,卻被花護法拉住了。
桂宮外的那道屏障正在慢慢升起,絳納爾眼中怒氣與殺氣橫飛,現在是怎麼回事?他的妹妹與手下集體背叛他嗎?
阿美輕笑着說:“柏先生,你不是給聖君下了化功散嗎?怎麼現在還未見效?”
“聖君功力太深厚,一般的化功散對他沒用,太強了又怕被他察覺,打了這麼久,內力運用越多,消耗越大,發作時便越迅速。現在……快了。”柏毅平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了出去。
絳納爾身體一窒,越宮景的掌風已到了肩頭,重重的打上。氣息紊亂,絳納爾一聲低哼,腥氣翻涌在喉頭,硬生生的錯開腳步,閃開了第二掌。他沒有再出掌,只是飛快的躲閃,那目光徑直望向下面。
阿悅,你執意要傷我如此嗎?
沙姬,你又是何時站到了我的對立面的?
花護法,你不是最擁護我的人嗎?
阿美看着絳納爾臉上神色幾變,最後歸於平靜,揚聲說:“殿下,差不多該結束了,否則王爺他們在地道里就危險了。”
越宮景沉着臉追擊,絳納爾本來一指點出欲反擊,就在這一瞬間,他丹田中忽然抽了下,本來流暢的內息,突兀的被遏制了般,空蕩蕩的使不上半點力道。他只能踉蹌跌落,再也顧不了那麼多,在宮門頂上艱難的坐下,調息。
可就是這一個動作,讓他的臉色更加難看,在喜明珠的幽光下看去,慘白的沒有半點血色。
“聖君……聖君怎麼了?”
屏障升起,裡面發生的一切毫無保留的被外面的人們看了去,頓時羣情激昂。今天聖君與靈女大婚,說好了要熱鬧一上午的,他們剛剛纔吃過了早餐,還有好些節目沒有上演,裡面怎麼打起來了?還有那麼多外族人?
蒙書悅看着絳納爾雙手強行撐着飛揚的檐角,剛剛支起半個身體,又猛的坐了回去,委頓在地,一口鮮血噴出,濺落地面。她一臉驚懼地問:“你們到底做了什麼?”
“
做了你想做的。阿悅,去告訴族人們,我天正的國土永遠歡迎他們,永遠不會戕害他們!”越宮景按下心中翻涌的血腥味,搖晃着走過來,執起她的手,阿悅,我想自私一回。
手指滑過琴絃,幽蘭曲如流水一般淌過衆人心間,激盪的民心不由地沉靜下來,沙姬微閉着雙眼,一臉清雅的撫着琴絃,柔美輕緩的曲調緩緩從她手裡流出。
“兄長,這麼多年下來,我知道你心裡苦,我從小就說立國不是我們一家人的事,應該問問所有的族人,可是父親和你都說我小孩子不懂事,或者是婦人之見。可是你看看外面的族人,還有那麼多連屍骨都沒有回到龍脊山裡的族人,你可曾問過他們,他們願意爲了立國獻出自己的性命、自己親人的性命嗎?”
琴聲讓人心靜如水,又帶着淡淡的憂傷,聲聲起,不見花開唯有葉落,一片片的樹葉從枝頭飄落,滿地青翠,撲簌簌的落在他們的腳邊,似那些鮮活年輕的生命,一朝離開再無歸期,徒留活着的人們心碎無痕。
“你怎麼樣?”不等越宮景回答,蒙書悅就把他交到柏毅平手裡,“先生,你先看看他的情況。”說着腳下一點,竄到宮門上,看着絳納爾,臉上略有些不忍:“你怎麼樣?”
起身,無力坐回,再起身,依然是全身癱軟跌下。絳納爾冷笑着說:“你在自己的脣脂上下毒?”柏毅平說在他身上下了化功散,柏毅平是沒有機會接近他的,而且他向來自制,早上怎麼會那麼急色地想要擷取她的芬芳?
蒙書悅點頭,“我們先下去好嗎?”他們想的第一方案是逃出去,再跟絳納爾攤牌。如果逃不出去,她答應成親,合歡酒裡下化功散,花燭裡也摻了化功散藥粉,她的脣脂是最後的一道。爲此她的髮油和衣服上的薰香,都有助情燃性的藥物,她甚至都做好了獻身的準備,萬幸越辳來得快,他只是親了她就撤下去了,否則她此時也不知該以何面目面對他。
“下去束手就擒嗎?”絳納爾臉色潮紅,顯然是氣血不穩的徵兆,說話的氣息也漸漸凌亂,已是強弩之末。
蒙書悅搖頭,“我知道你們去過烏那山的靈女墓洞,你應該知道我是末代靈女,一個人生死有命,一朝一代也有興亡,何況一個民族?如果能劃國而治,早五百年兩族最興盛的時候,祖先們就如此做了,他們爲何沒有如此?因爲我們兩族都是爲追求自由自在而活,爲每個人都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活。這麼多年,你快樂嗎?被你禁錮於此的族人們快樂嗎?”
蒙書悅走近兩步,在他面前蹲下來,凝視着他的眼睛說:“我可以看到未來,你並沒有立國成功,龍脊山裡血流成河,秣馬厲兵,天下大亂,戰火連綿,百姓們流離失所。墓洞裡有一個神秘的聲音說,我是來贖罪的,我爲什麼來?因爲你。”
絳納爾的目光如炬,盯着她,似乎在懷疑她說謊。靈女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當日去墓洞時,他也遇到過
那個神秘的聲音,那個聲音說他現在正在做的一切都是錯的,只會讓兩族萬劫不復。他不服,也不信。
蒙書悅輕輕笑起來,手掌打開,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出現在她手心,“這是化功散的解藥,此時服下可壓制氣息,讓你不那麼痛苦。一個月之後還得另外服用一顆,恢復三成功力,之後會慢慢好起來。三個月後最後一顆,才能讓你武功恢復如初,甚至有所提升。”她知道他此時心裡定是怨恨至極,柏毅平他們也擔心他出爾反爾,並不想讓他武功恢復。但是她相信他,只要他肯跟越宮景握手言和,族人逃過一劫,她很願意幫他恢復武功。
那個聲音還說,不應該有靈女出世纔對,爲什麼出現了這樣的變化,難道真的是因爲他?他記得少年時有一天,聽到父親跟神護法說,他是逆天之命,只怕日後會大苦大難。絳納爾脣角溢出一絲血紅,已經好久沒有想起父親的這個說法了,他竟然還能影響靈女的出世?
“因爲我什麼?”絳納爾推開她的手,沒有他配不出來的解藥。
蒙書悅把瓷瓶放在一旁,坐在他身旁,望着下面略顯茫然的族人們,輕聲說:“因爲你在哭,在悔恨,你說大地之神,讓一切都重來吧,若可以,你一定不再重複同樣的選擇。”
“一派胡言!”
“我不會說謊的,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可以帶你去看一看未來的情景……”她的眼眸如星,絳納爾一對上,突然就挪不開眼睛了,然後視線就慢慢變得模糊,身心一輕,倒了下去。
蒙書悅閉上眼睛,抱着絳納爾,不讓他摔下去。柏毅平和阿美同時飛身而上,將他接了下去。
下面的族人們在沙姬舒緩的琴聲安撫下,靜靜地等候着,聖君被人帶下去了,靈女站在上面。
沙姬的琴聲依舊悠揚悅耳,突然有人跟着哼了出來,慢慢的慢慢的越來越的人加入,低沉的曲調,歌頌着靈女的無量功德。人們望着她的目光虔誠信任,蒙書悅的心情卻無比沉重。歌裡的主要意思是感謝靈女帶來福祉,和大地之神一起保佑自己一家的平安,可是她做了什麼?族人們信了幾輩子的大地之神保佑他們什麼?實現過他們的什麼願望,給他們帶來了什麼福祉?被如此歌頌,她何顏以對?
“大家都散了吧。”絳納爾拿下了,可是還有十一個護法和四個聖衛不知情,就怕他們知道了,頑固執行絳納爾的命令,他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華無尤想起越宮景曾說過,栢栢族人設計皇陵裡的機關,喜歡把機關啓動鍵放在即讓人看到又容易被忽視的地方。他拿起地上的一塊有圖案的石頭,飛身而起,插進頂上一塊凹陷處,用力一敲,咔嚓——咔嚓……軲轆轉動的聲音緩緩傳來。
五個人的目光定定的看着那漸漸沉下去的一面石壁。開了,有耀眼的光芒,直接穿透黑暗的空間,隨着石壁緩緩的下沉,流轉與整個空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