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書雅臉上依舊笑得親密無間:“妹妹說笑了,姐姐從未奢望過那樣富麗堂皇的日子。”
蒙書悅也懶得拆穿她,不耐煩跟她打這樣的機鋒,可她偏又在這裡賴着不走。
“姐姐纔是說的大笑話,我不像大姐,有琴藝一絕,書畫醫藥又都精通,也不像二姐,舞技突出,聰慧伶俐又深得寵愛。大姐不去爭了爭太子妃的位置,這纔是可惜呢!”
也不給她機會再開口,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接着問:“不知姐姐們今晚準備了什麼節目?柘國的舞蹈真的那麼厲害嗎?”
蒙書雅這時卻賣了個關子:“妹妹晚上睜大眼睛瞧就知道了。”她覺得自己這一趟來錯了,似乎被這個丫頭猜出了什麼來,也不再多作停留,最後留下一件煙柳色薄披風,說:“晚上風涼,我想妹妹應該沒有準備披風,因此昨天便讓針線房趕工做了這一件出來,希望妹妹喜歡。”
蒙書悅自然收下,深表謝意。送走蒙書雅之後,同衣已經把她送來的這些衣裳飾品一件件仔細察看過了,似乎都沒有問題。而蒙書悅看着那些東西,卻總覺得詭異,大概是自己的心裡陰影。吩咐無夷去街上給她買一件披風,同衣繼續對着那些東西,仔細檢查。
快吃午飯時,蒙遠揚竟然也來到她的小院。看着被伴兒和小貝殼整得有模有樣的小園子,他點了點頭,看看屋裡的傢俱、擺設,眉頭又皺了起來,開門見山地說:“今晚宮宴跟着你母親,儘量低調。太子送來的那套頭面,也不要帶出去,我讓你母親稍後給你另送一套合適的過來。”
蒙書悅驚訝了,怎麼蒙遠揚的想法改了?前世他可是上趕着要他這個最不顯眼的庶女嫁給太子,爲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
“爲什麼?大姐姐剛纔還過來要我好好表現,太子已經對我另眼相看了,我再表現好一點,得到皇后娘娘的認同,我也可以做太子妃了,不好嗎?”蒙書悅試探着問。
“悅兒之前跟爲父說過吧,最不願意入宮闈,怎麼現在又改變主意了?”蒙遠揚不解地問。
蒙書悅笑一下,毫無心機地答:“因爲大姐姐說好啊,看太子現在走到哪裡都威風凜凜的,人人都怕他,如果我當了太子妃,也就不會有人敢欺負我了,是不是?”
蒙遠揚嘆息,她果然是被欺負怕了呀,兔子急了都咬人,何況是人被逼急了?是他欠她母女太多,希望現在彌補還來得及。
“不要聽你大姐的,過了今晚,我會盡快把你的親事訂下來。如果你不願意訂親,就先回欽州老家住一段時間。”
哦?他還真的良心發現了?蒙書悅還是不信的,“當太子妃不好嗎?將來太子繼承大統,太子妃就是皇后了,這不是很多女子最夢寐以求的事情嗎?”
蒙遠揚難得的父愛洋溢,摸着她的小臉,慈愛地說:“相信父親不會害你的。史書裡死掉的太子還少嗎?不是太子最後登上皇位又有多少,你知道嗎?又有哪一位皇后是從頭當到最後的?哪個皇后手上不是沾滿了鮮血?”
真是太讓她意外了!一個從來只會算計人的人,竟然不算計她了?她從來不知道她的父親竟然是一個這麼爲她打算的人。這絕對是個陰謀!陷阱!
這話說
的,她本來想問,是不是可以當蒙書雅去競爭太子妃位,都問不出口了。他把她當成無知小兒看待,她怎麼能讓老狐狸知道她的打算呢?離京?她可不願意,去了欽州她還怎麼復仇?
“我知道了,謝謝父親爲我打算這麼多。我不願意回欽州,願在父親膝下,承歡盡孝。”蒙書悅說。
然後終於看到了老狐狸露出滿意的微笑,不願意去欽州,留在京城,那就是同意訂親了囉?於是高興地留下來跟她一起吃了午飯,帶着她去向慶氏討要頭飾,看到她也露出滿意的笑容之後,才離開。
慶氏肉疼不說,蒙書禮更是氣不過,挑走的可是將來要給她做嫁妝,她最喜歡的一套翡翠寶石頭面,“孃親!姐姐!你們不讓我輕舉妄動,可你們看她那個輕狂樣!”
蒙書雅安慰她:“好了,讓她得意一時。”
“什麼得意一世?如果她真當了太子妃,豈不是踩在我們頭上了?姐姐和孃親到底在想什麼呀?反正我不許,一天都不許!”這還沒怎麼樣,她就這樣了,如果真當上了太子妃,那還了得?
“妹妹這種性格不改,將來必定要吃大苦頭。馬上就要談婚論嫁,將來是要做當家主母的人,一點委屈都受不得怎麼行?”蒙書雅毫不客氣的批評。
蒙書禮撅撅嘴巴,不以爲然。
慶氏也告誡她:“雅兒說的對,怪我以前對你管教太少,太溺愛你了。這一次,你要聽話,不要壞了你姐姐的打算。”這一次的事情太過重大,她都不敢亂出主意。
蒙書禮一跺腳,算了,說的那麼玄虛,她不亂動就是了,可是……
午飯後,慶氏就派人來說了,申時出發。
蒙府兩輛馬車,是平時慶氏和蒙書雅兩姐妹出行時用的,算不上豪華,可最後一輛青布車,就顯得對比太強烈了。平時慶氏她們出行,人員衆多時,這輛馬車也是給丫頭僕婦們坐的,而此時,蒙書禮站在第二輛馬車前,傲然說:“我喜歡一個人坐,你坐後面去。”
蒙書悅也不跟她爭論,徑直走到第三輛馬車。
蒙書雅看到了這一切,只是用責備的目光看了蒙書禮一眼,上了第一輛車,和慶氏同坐。
而蒙書禮帶着勝利的微笑上了馬車。
馬車狹小的車廂裡,還坐了慶氏的兩個丫頭,加上蒙書悅和同衣,四個人的膝蓋都能互相碰得到了,無夷還坐在了車轅上。
兩個丫頭聽聞了最近蒙書悅的英雄事蹟,似乎有些怕她,沒走幾步遠,就主動要求下車隨行。蒙書悅也不阻攔。
慶氏講究排場,十年前就從安置朝廷命官的官城搬了出來,當時屬於朝廷第一個,後來也漸漸有其他的富裕官員,陸續從官城裡搬出來,漸漸便在外城形成了一個新官城。而這個新官城住的官員,又比舊官城裡的官員們更大牌。本以爲這個時間出門算早的,沒想到從外需前往皇城的主幹道上,已經車水馬龍,人滿爲患了。
這輛不起眼的小馬車,也漸漸與蒙府的兩臺大馬車拉開了距離。還不時有高門貴族的車伕嘲笑他們竟然敢在今天出門,搶道佔道被撞……就算無夷坐到前面,和車伕一起趕車,也無濟於事,車廂裡的蒙書悅和同衣已經狼狽不堪了。
“停!找個空曠的地方停車,我們走路去!”蒙書悅大聲說。
哪裡找得到空曠的地方?趁稍稍平靜的時刻,蒙書悅探出頭來,整個車道已經雜七橫八擠滿了大大小小或華麗或樸素的馬車,馬匹爭相競鳴,混雜着人們的叫喊聲,怎一個亂字了得!
“小姐,已經看不到前面蒙府的兩臺車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無夷說。
現在下車連立腳之地都沒有,人們只顧吵吵嚷嚷,說你不懂規矩,我是誰家老幾之類的。蒙書悅想起前世有幾次,宮裡舉行重大活動,聽說也是這般光景,其中有一年混亂中馬匹還踩死幾個下人。
“小姐,出去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在馬車裡等吧,反正時間還早。”同衣勸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又開始慢慢前進,倒平靜很多了,蒙書悅便把無夷叫了進來。無夷便報告她在外面見到了哪些帶有標誌的馬車,這些顯赫家族裡的人員情況都大致說了一遍,很多原來沒想起來的人,在無夷的述說裡,又漸漸清晰。
太傅的小女兒容萃是蒙書雅的死對頭,後來嫁給了忠勇將軍的大兒子,是個爽直的人;樂成候的二女兒跟蒙書禮一樣的性格,兩人交好,前世也沒少給她找過麻煩;宜美公主府的肖樂郡主是蒙書雅的好朋友,每次到蒙府做客,都給了她不少冤枉氣受;哦……還有那個最最惡毒的麗妃——工部侍郎的四女秦卓麗!忌恨自己一介庶女竟然成了正妃,壓她一頭,成了太子側妃之後,讓她流了多少眼淚受了多少委屈……
今天都該開始還帳了!
同衣看了眼窗外,輕聲說:“到護城河了。”過了棧橋就是皇城了。
突然響起一道疾馳的馬蹄聲,接着幾道驚呼,最後蒙書悅只感覺自己的馬車被狠狠的一撞,她看到無夷伸過來的手,卻沒來得及抓住,自己就被甩出了車廂,落入了混濁的護城河……
她直往下沉,她想放鬆,她想起曾經聽過一段說法,說人天生就是會水的,只要放輕鬆,人就可以浮起來。可是做不到,而是她今天穿的衣服寬袍長袖,此時就像千斤重,根本擡不起手腳。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很小的時候,似乎也被淹過。那一次是誰舍了性命救她上來?這一次又會是誰來?
蒙書悅覺得自己就快要昏沉不曉人事時,終於看到一個人影扎進水裡,向她游過來。她發誓,此番不死,必定學會游泳!而來救她的這個人,她將必生奉爲英雄……
皇宮裡很快得到消息,太子最先提出,拿出一座偏殿,供這些落水人員休整,並指派太醫院幾名太醫出來看診。
之後太子就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直到慶氏、蒙遠揚匆忙趕來。
蒙書悅迷迷糊糊地想,慶氏也好,雅、禮兩姐妹也好,舊帳未銷又添新帳,很好!
當時情況一片混亂。那匹不知從哪裡跑出來的馬,不僅衝撞了蒙書悅坐的馬車,還有其他幾輛馬車也先後落水。無夷當時只來得及抓住身旁的同衣,等她放下同衣來找她的時候,水裡就已經一片混亂,她在水裡找了好久都未找到她。救她上來的是一個蒙面男子,把她放在同衣面前之後,就趁亂離開了,誰都沒有看清他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