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雲碧就都是貼身照顧雲氏的,程鵬常年很少在家,爲了方便照顧雲氏,陪她聊天解悶,雲碧的房間就在雲氏的屋子隔壁。雖然這次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流雲,但是程鵬和蘇心漓一樣,都覺得這件事情疑點重重,並不是那麼簡單,所以雲碧死後,她的房間和她的屍身,程鵬沒有讓任何人碰,雲碧的屋子和她臨死前是一模一樣的。
蘭翊舒說要去看雲碧的屍身,蘇心漓自然是跟着一起的,蘇心漓原先就打算在安慰了雲氏後就去檢查一下雲碧出事的房間,看看能不能找到替流雲洗刷冤情的證據。
在定國公府,蘇心漓的舅舅和兄長都要極爲的敬重雲碧,雲碧的地位是極高的,但是一生未嫁的她是個簡單有質樸的人,這從她平日裡的穿着打扮就可以看出來,她的穿着都極爲的素雅,而且很少佩戴金銀首飾,她的屋子,就和她的人一樣,簡單到一目瞭然,一張牀,一張梳妝檯,一張不大的桌子,還有幾條椅子,因爲雲碧臨死前與流雲發生了爭執,兩人還動了手,估計是有人撞到了距離牀邊不遠的小桌子上,桌子已經倒了,還有椅子也是,桌上的差距也摔在了地上,成了碎片,有幾塊碎片上面沾了血,地上,雲碧就躺在距離房門口不遠的位置,蒼白的面色透着有些嚇人的青色,她的眼睛瞪的大大的,額頭和臉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雲碧很瘦,那青筋也是極細的,她的嘴巴也是微張着的,手掐着喉嚨,嘴角有血跡,那嫣紅的血跡襯的她臉色越加的難看,那樣子,似乎極爲痛苦。
雲氏也跟着蘇心漓蘭翊舒一起過來了,一看到雲碧那樣就哭出了聲,蘇心漓心底的酸澀,一下就開始氾濫,視線都模糊了,喉嚨更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說不出話來,蘇心漓回過身,走到門口,看着面色蒼白,痛哭出聲隨時都有可能暈過去的雲氏,吸了吸鼻子,用力的吞了吞口水,然後看向她身旁的幾個丫鬟道:“你們扶外祖母回房間休息。”
這樣的場面,她看着尚且受不了個,更不要說是雲氏了,程鵬看了雲氏一眼,也覺得她不適合呆在這裡,蘇心漓看了眼雲氏身邊站着的慕容雨,“大舅媽,您身子不適,也先回去吧,不要在這裡久待。”
身體不好的人,在死過人地方,確實是不能久待的,若是撞上什麼髒東西,再生病就不好了,蘇心漓這話,在旁人聽來完全是站在慕容雨的角度出發,爲她考慮的,但是隻有蘇心漓自己心裡清楚,她並不願意慕容雨呆在這個地方,或者說,是爲了試探。
程鵬聽了蘇心漓這話,點了點頭,“雨兒,你身子不好,早些回去歇着吧。”
“父親,我想在這裡,雲姨待我如親生女兒一般,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我就算是回去,心裡也不會安寧的,就讓人先扶母親回去吧。”
慕容雨一臉殷切的看向程鵬,那雙眼睛在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有一種說不出的堅持,蘇心漓扯了扯嘴角,劃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外公,其他人要沒什麼事,就先讓她們去陪外祖母吧。”
這麼多人圍在一個房間,做起事情來實在是有些礙手礙腳,而且人多的話,若是動手腳,也很難被發現。原本,蘇心漓的舅母還有幾個嫂子都是想留下來湊熱鬧的,但是蘇心漓一開了這口,程鵬立馬就讓她們回去的,她們自然是沒有慕容雨那膽子的,程鵬說了什麼,她們都是不敢反駁的,所以就只有乖乖退下去了,程紹偉和程子謙一起送雲氏回了屋,留在雲碧屋子裡的除了當事人流雲,就只有蘇心漓,蘭翊舒,程鵬,程昱凡和慕容雨。
蘇心漓走到雲碧的屍身前,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眼,除了眉眼間的那一抹悲傷,她的神情是可以說得上淡定的,沒有絲毫的畏懼,更沒有退卻,對已經經歷過生死,並且從亂葬崗的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蘇心漓來說,對已經死去的雲碧,蘇心漓確實一丁點也不覺得害怕,她心裡的慌張惶然,是源自於造成雲碧死因背後的目的。
“不是說從流雲的屋子裡搜出了毒藥嗎?拿來給我看看,還有銀針。”
屋子裡是沒幾人,房門外守了幾個下人,蘇心漓轉身看向他們,面色平靜的吩咐道。在來定國公府的路上,她一直都很緊張,就算有蘭翊舒在身邊,還是很忐忑,到了之後,看到那樣的場面,心裡也覺得有些亂,但是現在,真的到她處理這件事情的時候,蘇心漓的心緒反而平靜了,因爲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去處理,所以忘記了緊張和慌亂,當然,也沒有慌亂和緊張的心思了。
既然是中毒死的,那雲碧的身上必定會有中毒後的某種症狀。
蘇心漓吩咐了一聲,馬上就有人去取東西了,她往身旁的方向看了一眼,見蘭翊舒就在身邊,對着他笑了笑,那笑容有感激,又有歉疚,蘭翊舒是個高度潔癖的人,他肯定是不會願意呆在這樣死過人的地方的,他是爲了陪着她纔會繼續留在這裡的,蘇心漓心裡感激,想到從認識到現在一直都在麻煩他,又覺得愧疚。
搜出來的毒藥就在雲氏的屋子,所以很快就有下人取來了,與此同時,程子風也回來了,帶着給流雲的膏藥,蘇心漓看了眼渾身上下皆是狼狽的流雲一眼,“流雲,你先下去梳洗,臉上上了藥再回來。”
流朱因爲她,臉上有了疤,雖然流朱什麼都沒說,但是蘇心漓明顯能感覺到她比起之前自卑了許多,容貌對女子來說是極爲重要的,蘇心漓自是不願意流雲重蹈流朱的覆轍。
“小姐,我就在這裡。”
流雲看向蘇心漓,目光堅定,態度同樣說不出的堅持,蘇心漓在心中嘆了口氣,她的幾個丫鬟,流雲的性子是最要強的,而且清高,發生這樣的事情,她現在哪裡還有心情梳洗,蘇心漓倒是沒有勉強,看向程子風道:“四哥,你將膏藥給流雲,讓她自己抹在傷口上。”
蘇心漓說完,看了流雲一眼,接過丫鬟手中放了毒藥的紙包打開,是褐黃色的粉末,她放在鼻尖聞了聞,一旁的程昱凡見了,唯恐蘇心漓也中毒了,想要上前制止,蘭翊舒攔住了他,蘇心漓只聞了一下,很快就拿開,可她秀氣的眉頭卻擰了起來。
“是什麼東西?”
程子風見蘇心漓那樣子不對勁,似乎知道是什麼東西,忙上前問道。
“剛纔沒人告訴你們嗎?”
程子風搖了搖頭,定國公府雖然大,但是並不像其他大官的後院那樣那麼亂,因爲一人只有一妻,而且歷代的定國公夫人都極爲的精明聰慧,很有手段,所以並沒有那麼多的陰私,向來是最乾淨的,而且自蘇心漓有記憶以來,定國公府還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件。雲碧的死,現在最大的懷疑對象事流雲,而流雲又是蘇心漓的貼身丫鬟,雲氏和程鵬他們擔心這件事情鬧大對蘇心漓不利,所以並沒有聲張,蘇心漓的舅舅和幾個哥哥並不通藥性,沒人告訴他們,他們自然不知道蘇心漓手中拿着的是何物。
“等會你就知道了,去找條溫順的狗來。”
蘇心漓剛吩咐完,就有丫鬟取了銀針來了,蘇心漓將手中的毒藥交到蘭翊舒的手上,取出銀針套內的一根銀針,低着身子,在地上已經被打碎的茶具上一一做着試驗,蘇心漓一塊碎片都沒有放過,但是她手中的銀針依舊是白色的,沒有變色。
“不是說中毒嗎?爲什麼?”如果這茶水中有毒藥的話,那這銀針應該會變色纔對啊。
“外公,裡面的東西確實沒人碰過嗎?”
程鵬看向蹲在地上的自己的外孫女,她的面色蒼白,也有些鐵青,而且有黑眼圈,明顯是沒休息好,眉宇間透着濃濃的疲倦,程鵬忽然想起昨日雲氏告訴他的事情,她說,漓兒進宮,被皇后召去了坤寧宮,之後忽然跑去了冷宮,去冷宮的路上,情緒極爲失控,回去的時候,已經昏迷了,是蘭翊舒抱着她回去的,他看着蘇心漓那雙平靜又嚴肅的眼睛,忽然有些陌生,就好像眼前的這個女娃子不是自己的外孫女,她這一年的表現和他記憶中的那個柔弱膽小的女孩完全不同,現在的蘇心漓,似乎是無所不能的,強大到有些時候會讓人心生畏懼,就像剛剛,她堅持要保流雲的時候,他心中居然有一種不敢違逆她意思的想法來,而此刻她的樣子,更會讓臣服配合。
如果,如果他的漓兒真的是個男子的話,那定國公府交到她手上,他就可以放心了,如果她是男子的話,權傾朝野,把持朝政,不是沒有可能,程鵬的腦海中忽然生出這樣的想法來。當然,並不是說她是女子就不可以,只是付出的代價會更大一些,阻擾會更多一些,而且,他也捨不得,在程鵬看來,男兒天生就該承擔責任,保家衛國,守護百姓,但是這唯一的女孩兒,他那麼小那麼粉嫩的外孫女,程鵬真的捨不得,就之前蘇心漓承擔的那些,他就已經覺得太多了,多到讓他心疼了。
“沒有,一出了事我就讓你舅舅命人把守這邊了。”
蘇心漓點頭應了一聲,剛收回視線,又很快擡起了頭,重新看向程鵬,“有酒嗎?”
蘇心漓頓了頓,掃了眼在扶起的椅子上坐着的慕容雨,補充道:“梅花酒。”
她說這三個字的時候,目光依舊落在了慕容雨身上沒有移開,慕容雨的神色沒有任何的異常,蘇心漓收回目光,心中已經有了計較,現在,她是絕對不相信慕容雨什麼都不知情,只是她身體虛弱的大舅媽而已,她在聽到梅花酒這三個字時沒有反應說明她也不知道她玉珠內的蠱蟲喜愛梅花酒,她身體虛弱,是不喝酒的,以前母親在家中時會經常釀梅花酒,但是自她過世後,她釀造的那些梅花酒全部被封存了,外祖母說,要等到她出嫁的那一日喝,定國公府內,有各式各樣的酒,但是酒窖內,獨缺梅花酒,所以這麼些年,慕容雨一直都沒發現並不奇怪。
“我讓人去取。”
蘇心漓對着程鵬笑笑,搖了搖頭,“不用了,隨便什麼酒都可以。”
蘇心漓說着,站了起來,將之前的銀針插在了那褐黃色的粉末上,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的是,那銀針也沒有變色,這下,不單單程子風詫異,程鵬等人也瞪大了眼睛,流雲眼淚氾濫,更是忍不住驚呼出聲:“怎麼回事?”
說完,她完全不敢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雲姨不是中毒死的嗎?”
這樣的狀況,讓程昱凡有些發懵,他看了眼地上躺着的雲碧,蒼白又鐵青的臉,泛着烏黑,嘴巴張的大大的,舌苔是紫色的,而且手腳僵硬,這分明就是中毒的症狀沒錯啊。
“當然是。”
蘇心漓說着,取出了插在毒藥上的銀針,走到雲碧的屍身前,將手中的銀針扎進了她的喉嚨,再取出來的時候,銀針瞬間就變成了黑色。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會,就連程鵬也忍不住好奇問出了聲。
“老爺,酒拿來了。”
其中一個下人的話剛說完,蘇心漓就聽到了狗輕吠聲音,“把酒拿進來。”
蘇心漓說話間,從雲碧的房間內取了個乾淨的容器,倒了一大碗酒水下去,然後將那褐黃色的藥粉一併倒了下去,她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眼睛特意瞄向了慕容雨,見她虛弱的臉流露出濃濃的詫異的神色,只抿着脣,一言不發。她忽然有些明白爲什麼慕容雨可以在定國公府隱藏這麼多年了,一方面是因爲常年生病接觸的少,另外的話,她的一舉一動,真的都非常小心,如果不是自己一早就對她有所懷疑,就算她現在再怎麼驚訝詫異,她也不會有所懷疑吧,但是蘇心漓一看她那眼神,她那樣子,腦海裡下意識的就浮現出一個極爲強烈的念頭,完全不受控制的念頭,她的驚訝,絕對是因爲她這樣做的目的。
蘇心漓端起和她手差不多長的玉壺,輕輕的晃了晃,讓藥物和酒味融合,“找一個大的狗籠,將那條狗栓在鐵籠裡面,然後餵它喝下。”
蘇心漓才吩咐了沒多久,馬上就有兩個男家丁搬了個可以通納四五個人的鐵籠進來了,他們依着蘇心漓的意思,將狗放了進去,並且將它拴在了聾子的剛貼上,雖然一個個都很好奇蘇心漓這樣做的原因,但是都沒有開口詢問,他們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答案,馬上就會揭曉。
被牽來的狗渾身都是白色的,個頭也很大,但是那雙眼睛卻十分的平和,看起來極爲的溫馴,在被用鐵鏈鎖着關到籠子的時候,它只是靜靜的趴在地上,不過那樣子卻有些委屈,在喝了蘇心漓讓人準備的藥粉混合着酒水的東西后,一開始還好,在過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後,它忽然站了起來,開始在籠子裡面走來走去,它不停的叫着,叫的很大聲,整個院子裡幾乎都是狗吠的聲音,他咬着籠子裡的鋼鐵,似乎是想用牙齒將它們咬斷,但是並沒有成功,牙齒都磨掉了,有血流了出來,但是它還是不肯罷休,它身上綁了鐵鏈子,因爲這劇烈的掙扎,白色的毛上面很快染上了血跡,十分的惹眼,這應該是極痛的,但是它卻沒有罷休,牙齒掉了之後,就一直用自己的頭撞着鐵門,燥亂的狂叫着,那雙平和的眼睛都是血絲。
在屋子裡陪着雲氏的程子謙和程紹偉幾個人也聽到了動靜,跑了出來,一出來就看到那狗用腦袋撞鐵門那一幕,完全驚呆了,白色的狗,鬧騰了差不多有小半個時辰,最後實在沒有力氣了,也或許是因爲失血過多,倒在了地上。
“漓兒,這,這——”那狗這麼大的反應,是因爲那酒呢,還是那毒藥?
“其實那不是毒藥,而是一種叫做神仙散的東西,神仙散本身並不具有毒性,相反,是一劑良藥,止血止痛都很有效果,但是如果和酒水混合在一起服用的話,會讓人產生幻覺,產生被害的妄想,脾氣會因此變得暴躁,然後會做出一些自殘或者傷害別人的事情來,並且,這些舉動是完全不受控制的。”
蘇心漓說這些話的時候,神色凝重,口氣卻是說不出的認真,渾身上下透着股說不出的自信和冷靜,讓人臣服,幾乎是完全不受控制的,衆人完全相信了她說的話,他們看向蘇心漓,只覺得心裡涌現出一種說不出的敬意,那是從心底完全不受控制涌現出的一種情感,無關乎年齡,無關乎性別,和所有所有的一切都無關,他們覺得蘇心漓是個值得尊敬的人,他們又覺得深深驕傲着,因爲這種驕傲,他們有極爲的興奮。
“漓兒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呢?”當然,他們的心底也有這樣的疑惑,他們覺得蘇心漓就像是一個謎,或者應該說是寶藏,就算是他們這些親人似乎也不瞭解,而每一次,她總會給他們帶來不一樣的驚喜和震撼。
比起他們的震驚,蘭翊舒則要顯得淡然許多,只是他的心情和他們幾個人一樣,同樣的激動,同樣的興奮,同樣的驕傲,這是他的女人,要和他共度一生的女子,如此的優秀,也就只有她,在遇事的時候,可以如此沉着,在蘭翊舒看來,蘇心漓的一舉一動,都可以輕易讓他心動。
“可能是喝了酒呢?”
慕容雨的聲音很輕,可蘇心漓還是聽到了,簡單的幾個字,在她聽來,實在像是一種狡辯和掙扎。
蘇心漓扭頭看向她,似笑非笑的勾了勾脣,半晌,忽然冷冷的笑出了聲:“大舅媽覺得只是喝了酒嗎?”
慕容雨也看向蘇心漓,她的臉還是和以往一樣,美的讓女人都會覺得動心,尤其因爲年輕,那雪白的肌膚如凝脂一般,彷彿能滴出水來,她勾着脣,但是那樣子卻不像是在笑,她那雙漂亮的媚眼兒像是接了層冰,她只能看到她浮現在冰面上的情緒,而冰面下的東西,她似乎什麼都看不清。
她覺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她勾着脣瓣的冷笑,還有說的話,都別有深意,很是奇怪,但是慕容雨卻又說不上到底是哪裡奇怪。
“是不是該用活人做試驗?”
蘇心漓狀似隨口的問了那麼一句,她的聲音冰冷,這樣的問題,在定國公府的人聽來,實在是有草菅人命的嫌疑。
“這個,只會讓人產生幻覺,情緒失控,是要不了人命的。”
如果這個神仙散和酒混合會讓人情緒失控,產生被害的幻覺,那雲碧死前和流雲發生爭執甚至動手都說明不了什麼,而且這個並不足以害人的性命,就算從流雲的屋子裡搜出來的,也完全不能夠說明,這所有的一切是流雲做的。
“小姐,我根本就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屋子會搜出這些東西,小姐!”
流雲跪在蘇心漓的跟前,哭着說道。
就算這東西不會要人性命,她也沒想過給雲碧服用,她從來就沒生出過害雲碧的心思。
“我看你還是招認了吧。”
蘇心漓的二嫂用有些刻薄的口氣看向痛哭的流雲說到。其實,在嫁到定國公府之前,許氏也是個性情溫婉的才女,只是嫁到定國公府這麼多年,不免有和程鄭氏一樣的想法,她覺得自己纔是定國公府的人,而蘇心漓只是個外人,但是這裡所有的人都向着她,一個個都把她當寶貝疙瘩似的疼着,她生的兒子,雖然不是長孫,但到底是姓程的,但是一個個對他的重視程度根本就不及蘇心漓,而且許氏一直認爲蘇心漓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因爲有定國公府的人幫襯着,但是這些人卻沒有一個幫襯她的家人,對蘇心漓,許氏自然嫉恨。
“祖父,這件事情,非在定國公府久住的人根本就做不到。”
蘇心漓這話一出,許氏等人頓時就說不出話來了,因爲流雲來定國公府根本就沒多久,但是她們嫁進來已經好些年了。
“第一,這個人肯定極爲了解雲姨的生活習慣,雲姨用早膳的時候有喝酒的習慣,她肯定是知道的,還有云姨用早膳的時間,因爲神仙散和酒一起飲下後,差不多隻需要一刻鐘的時間藥效就會發作,流雲早一點晚一點去,她這次的計劃很有可能都會落空。”
“你的丫鬟來定國公府後,一直都是在祖母的身邊照顧的,整日都和雲姨在一起,她想要害雲姨,知道這些有什麼難的。”
許氏極爲不服氣的說道,滿是對蘇心漓的嫉恨。
“是不難,但是這個人,不但瞭解雲姨的生活習慣,還對外婆的脾性,不,應該說對定國公府每個人的脾氣,她都瞭若指掌。”
蘇心漓這話一出,所有的人全部愣住了,她這話的意思分明就是說定國公府有內奸了。
蘇心漓走到程鵬身邊,認真又篤定的說道:“她瞭解外公外婆,她知道,不論出了什麼事,你們都會想方設法的袒護我,即便出事的雲姨,流雲是我送到外婆身邊的,她做的事,不管是不是我授意,外人都會覺得和我有關,這件事情一旦傳出去,對我是大大的不利,你們關心我,必定不會願意看到那樣的結果,所以這件事情,你們肯定會低調秘密處理,根本就不會繼續追查,但是外公,這件事情一日不水落石出,你和外婆心中必定會有心結,你們無端端處置了流雲,我也會有心結,她這是想挑唆我們的關係呢,也或許,是雲姨不小心得知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她想要殺人滅口。”
蘇心漓這麼一提,程鵬一想,確實很有道理,畢竟雲碧和流雲兩個都不只是簡單的丫鬟而已。
“外公,世上根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情,不論你和外婆如何替我掩飾,一定會很快的傳出去,而如果你們將流雲處死的話,那這件事情,就永遠沒有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程鵬看着蘇心漓緊繃着的凝重的臉,說不出話來,他原先以爲,蘇心漓一進來就袒護流雲,是因爲主觀的感情,沒想到她考慮的這麼多。
蘇心漓認真的盯着程鵬看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的神色變了變,快速回到了房間,她快速取了放在桌上用銀針套包着的一套銀針,然後走到雲碧的屍身前蹲下,她取出銀針,再次在雲碧的喉嚨處紮了一下,銀針再次變暗,蘇心漓放在鼻尖聞了聞,她那認真的樣子讓隨後趕來的張氏許是還有鄭氏等人都覺得噁心不已,她怎麼能?那可是屍體上取出來的東西,而且還有毒,她們面色蒼白,再看蘇心漓的時候,心裡覺得毛毛的,覺得恐怖不已。
蘇心漓正盯着那銀針看的時候,眼睛不期然的瞄到了自己方纔用過的那根銀針,上面因爲沾上了血液的黑色已經漸漸消散了,變成了淡紫色了,蘇心漓又取了根長的銀針出來,直接插進了雲碧小腹的位置,她將銀針取了出來,並沒有起身,而是蹲在地上,蹙眉看着雲碧的屍身發呆,過了好半晌,程子風到底是沒忍住,小聲問道:“怎麼了?”
蘇心漓沒有搭理她,低頭的時候,剛好看到自己手中的玉珠,神情越發的凝重,慕容雨就站在蘇心漓的身後,見她蹙眉思考,一副凝重的模樣,心裡頭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蘇心漓忽然湊近雲碧的頭,她伸手,將雲碧的嘴巴掰開,然後湊近仔細去看,因爲四周圍都站了人,有些擋住視線,蘇心漓擰眉說道:“你們都讓開。”
她的話剛說完,許氏忽然乾嘔了一聲,然後飛速跑了出去,張氏和鄭氏也不敢看,便是程子謙,看着蘇心漓這樣,面色也有些蒼白難看,那可是屍體,這實在是——
程子謙這樣想的時候,下意識的看了眼蘭翊舒的方向,不單單他看向蘭翊舒了,他的幾個兄弟還有程紹偉和程鵬都看向了蘭翊舒,因爲在他們看來,男子多是喜歡柔弱的女子,便是不柔弱,但是抱着屍體這樣親密,誰心裡都會覺得瘮人的慌吧,但是專注的視線一直都落在蘇心漓身上的蘭翊舒神色淡然的很,那目光,依舊是很溫柔的,而且還很神情,就好像蘇心漓此刻抱着的是朵嬌豔的花兒,在嗅它的香氣,不過蘭翊舒這樣的反應,倒是讓他們放心了不少。
程鵬等人依着蘇心漓的意思,全部都退到了一旁,雲碧的嘴巴被蘇心漓掰開,她連着用了好幾根銀針,沾了上面的毒液,然後讓人一一拿着,但是和之前一樣,那些銀針在片刻後都變成了本來的顏色,從她嘴巴里面經過的毒液就只有神仙草,但是這個,並不足以致命,她的身體內並沒有致命的毒藥,那到底是什麼造成她的死亡?
蘇心漓盯着雲碧,沉思了好一會,轉過身,看向流雲,開口問道:“流雲,你把進了雲姨屋子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再和我說一遍,你仔細回想,不要放過任何細節。”
雲碧聞言,走到蘇心漓的身邊跪下,然後也陷入了沉思,她邊想邊說道:“我一進去,叫了聲雲姨,雲姨聽到的聲音,忽然就衝了上來,伸手就掐着我的脖子不肯放,我不停的掙扎掙扎,一直叫她,她根本就聽不到,我就用力的推用力的推,後來忽然就將她推開了,我想逃跑,但是還沒起身呢,雲姨又衝了上來,她的力氣很大,我們就一直這樣較量,也不知道是第幾次,她掐着我的脖子,我當時覺得自己都快沒命了,她忽然吐了口血,然後手就鬆開了,接着就倒在了地上,之後等我緩過神的時候,老夫人她們就進來了。”
“除了失去神智外,她當時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不要着急,仔細想。”
蘇心漓的聲音很輕很柔,一點也不着急。
“她的臉色,她的身體,總之只要是和平時有異常的都可以。”
流雲的睫毛顫了顫,“當時雲姨的手很冷,就像冰塊似的,沒有一點溫度,似乎都僵硬了,而且臉色也很不對勁,比現在還要難看,很青很青。”
想到雲碧的手,流雲不由打了個寒顫,那手,真的很冰,就和冰塊似的,因爲她一進來她就掐住了自己,所以流雲的印象極爲的深刻。
“你們在動手的時候,她有沒有撞到哪裡,造成致命傷害的?”
流雲搖了搖頭,“當時的情況太亂了,我也不知道。”
蘇心漓點了點頭,起身看向程鵬和蘭翊舒等人,“外公,蘭翊舒,你們先出去,我想檢查一下雲姨身上有沒有傷口。”
程鵬點了點頭,給蘇心漓叫了幾個人進來,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蘇心漓還太小,就算因爲她屢立奇功現在已經當上丞相了,他還是覺得她只是個孩子而已,但是現在,她的沉着,她的冷靜,卻讓他生出一種自嘆不如的感覺,事關自己,她小小年紀,能做到如此,確實該稱奇了。
雲碧是女子,程鵬蘭翊舒等人身爲男子自然是不能繼續呆在這裡的,屋子裡除了程鵬叫進來的幾個幫蘇心漓的丫鬟,還有流雲和慕容雨,慕容雨留下來的藉口自然是極好的,沒有任何破綻,蘇心漓也不在意,程鵬等人離開後,將門關上了,蘇心漓讓人將慕容雨扶着坐到了一旁,自己從雲碧的牀上取了被子,鋪在地上,程鵬叫進來的幾個丫鬟想要幫忙,被蘇心漓拒絕了,她之所以讓她們留下,不是爲了讓她們幫忙,而是不想她的幾個舅母和嫂子說閒話,說她爲了包庇流雲動了什麼手腳。
蘇心漓親自將雲碧的衣裳全部解開,然後開始檢查她身上的傷口,因爲從小就習武,雲碧的手並不像那些千金小姐那樣,她的手,尤其是虎口的位置,極爲粗糙,和男子似的,有一層繭子,她年輕的時候,曾經和雲氏一起陪程鵬上過戰場,有一次,爲了救雲氏,肩上受了一箭,到現在都還有傷口,除了肩上,身上其他地方也有傷疤,不過那些陳年的傷口,蘇心漓還是能夠辨別的出來的。
雲碧的每一寸肌膚,蘇心漓都檢查的極爲仔細,在其他人看來,她這樣做,實在是有些變態,甚至讓人噁心,但是蘇心漓並不在意,她有做過實驗,雖然蠱蟲可以伸縮,但是在進入人的時候,還是會留下痕跡,她最近就有試過,是那種極小極小的幾乎不被發現的傷口,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察覺不了,而且蠱蟲極爲的奇怪,它並不會從人的身上有傷疤的地方進入,而是會選擇極爲光滑的肌膚進入人的身體,蠱蟲的種類很多,有些是人爲控制的,而有一些,則是和毒藥一樣,每種都有特定的作用。
最後,蘇心漓在雲碧的耳後連着頭髮的地方,發現了一條細細的傷口,就像被極細的刀片輕輕劃了一般,因爲被頭髮擋住,蘇心漓一開始都還沒注意到,是指尖劃過的時候感覺到細微的不平,她才認真的多瞅了幾眼,她心裡有一種極爲敏銳的直覺,雲碧應該是事先中了蠱毒,造成她死亡的原因並不是神仙草,而是蠱蟲。
蘇心漓的手,在雲碧的耳廓,輕輕的撫摸了幾下,從蘇心漓開始替雲碧檢查身體的那一刻,在屋子裡面留下的慕容雨就一直在觀察蘇心漓的一舉一動,她看着蘇心漓那樣,總覺得她是在有目的性的在找某樣東西,而且好像知道些什麼,雖然慕容雨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哪裡露出了破綻,她看着蘇心漓戴在手上的玉珠,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慕容雨一直都在看向蘇心漓,蘇心漓自然是察覺到了,只是她依舊做着自己的事情,沒有露出任何的破綻,雖然她有警示蛇的意思,但是她並不準備打草驚蛇。
“看出什麼了嗎?”慕容雨忽然開口問道,那輕柔的聲音,依舊十分慈愛。
蘇心漓愣了愣,轉過身,擡頭看向坐着的慕容雨,“如果可以和衙門仵作驗屍那樣,應該可以有所發現,只要那樣做的話,應該就可以找到真兇。”
蘇心漓直直的盯着慕容雨,慕容雨在聽到蘇心漓說的這話後,眼神明顯有些躲閃,她閉上了眼睛,然後悲痛的說道:“這怎麼可以?”
屋子裡的其他人也是吃了一驚,不可思議的看向蘇心漓,像衙門的仵作那樣,解剖屍體嗎?那簡直就是大不敬,雲姨可是看着小姐長大的,她怎麼能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如果讓真兇逍遙法外,雲姨一定會更不瞑目。”尤其,這個真兇可能會給定國公府數百條人命帶來殺身之禍。
“那也不能——”慕容雨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蘇心漓看着她蒼白柔弱的臉,心中卻笑了,是呀,她這個和身體虛弱的大舅媽,向來是最心慈的人。
蘇心漓轉過身,看着雲碧越發越冷,越來越蒼白的臉,目光也越來越冷,雲姨,您也是看着那個人長大的啊,對她就像親生女兒一般的疼愛着,那個人,怎麼能這麼殘忍呢?
“我身子忽然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慕容雨說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找了個丫鬟扶着她離開,蘇心漓一直跪在地上,看着雲碧耳廓的方向發呆,忽然,雲碧的耳朵,就是蘇心漓剛找的那位置,開始有血滲了出來,蘇心漓正在想事情,看的已經有些出神了,還覺得是自己眼花,等她意識到什麼的時候,用力的眨了眨眼睛,雲碧那一塊的頭髮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
“小姐!”
流雲驚呼了一聲,忙拉起蘇心漓,蘇心漓也快速站了起來,連着向後退了好幾步,幾乎只是在瞬間,雲碧瞪大着眼睛也開始流血,還有張大的嘴巴也是,身上也是,她渾身山下的每一個地方都在往外流血,沒一會的功夫,就變成了血人。
“啊!”
屋內剩下來的幾個丫鬟,連連尖叫出聲,程鵬蘭翊舒等人就站在門外,聽到尖叫的聲音,立馬衝了進來,那時,雲碧已經成了血人了,然後,令衆人匪夷所思的一幕發生了,雲碧身上流出來的那些血具有很大的腐蝕性,有血經過的地方,原本白色的肌膚,很快就會被血色模糊,雪白的肌膚,還有骨頭,全部變成了血水,她渾身上下,就只有那眼珠子不是血色,黑白分明的,看着就讓人滲的慌,沒一會,雲碧躺着的地方就只剩下一灘血水,空氣中,殘留着濃濃的血腥味,讓人噁心。
屋子裡的婢女嚇得暈了過去,程子謙在乾嘔,蘇心漓一隻手捂着嘴巴,另外一隻手撫着胸口,那樣子,似乎是想哭,但是又哭不出來,腳下的步子晃動,蘭翊舒忙上前將她扶住,摟在懷中,並且用手擋住了她的眼睛。
怎麼可以這樣對雲姨?她怎麼能用這麼殘忍血腥的方式毀屍滅跡?
雲氏聽到尖叫聲的時候趕了過來,看到那一灘血水,直接暈了過去,大家又開始手忙腳亂忙活她的事情了,過了好一會,蘇心漓才剋制住自己乾嘔的衝動還有內心的愧疚,情緒平靜了一些,她看向面色凝重的程鵬,臉色說不出的難看,“外公,我想和您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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