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宋景城收起紛飛的思緒,看向面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如果他沒記錯,謝毅生的年紀應該不到五十,可是他看起來卻像是六十多的老人家。兩鬢斑白,皺紋橫生,一臉病態的白,哪裡還有半點當年謝家大少爺的翩翩風采。

當年s市裡第一貴公子謝毅生和影視明星伊馨,可是人人豔羨的一對。

宋景城出聲問他,“不知道謝先生打算怎麼做?”

王沛搶在謝毅生之前開口說:“這個就不用宋先生操心了,我自會幫謝先生處理好。”

宋景城難得的露了一抹不高興的情緒,他淡淡的掃了一眼王沛,眼睛裡是濃濃的不屑。他這個年紀,又一路在娛樂圈摸爬滾打,早就學會喜怒不形於色了,可是這一刻,他卻完全放任了自己的不滿。

“王先生說笑了,謝小姐是我們硯石旗下的藝人,她的事我們硯石自然不會放任不管。更何況這次的事情如果走漏了風聲,難保不會影響謝小姐未來的發展。”他說完,笑看着王沛和謝毅生,嘴角那抹嘲諷越來越明顯,“謝家是s市富豪,家大業大,不在乎謝小姐在娛樂圈的發展如何,可我們硯石一個小小的經紀公司,卻非常在乎。”

沒有想到,謝漪居然會是伊馨的女兒。

這麼多年來,他多方打探都沒有探知到伊馨女兒的下落,卻原來她就在自己眼前。在自己眼前,卻還出了這樣的事。

謝毅生似乎是被宋景城的話打擊到了,沉默了許久才低聲說:“誰說我不在乎,我比任何人都在乎。”

宋景城嗤笑了一聲,並沒有開口答話。

當年伊馨出事後,他以爲憑着謝家大少爺對她的愛,她的女兒一定會過的很好。卻沒想到,同年就聽說謝毅生有了新太太,還有了女兒。在伊馨剛死的那一年,他就有了別的女人生的孩子!

只可惜那時候他還小,小到根本沒有能力去管這件事情。

等到他進了娛樂圈,有了能力了,卻一點那孩子的消息都尋不到了。而他一個外人,當然沒有辦法去謝家要求見謝漪,哦,那時候他還根本不知道那孩子的名字。

直到王沛說出真相之前,他都以爲,這輩子可能再也見不到伊馨的女兒了。

謝毅生被宋景城的態度弄得莫名其妙,不過本着對女兒的關心,他還是問道:“這件事,不知道宋先生打算怎麼做?”

“本來是考慮好了的,不過現在,也許要重新考慮一回。”

原本不過是想從致和手裡爭取到一些利益,而如今……她是伊馨的孩子,那就是自己的親人,傷害他的親人,當然不能善了。

謝毅生微怔,王沛也有些意外,他提到:“謝先生若是有什麼好法子,不妨說出來,咱們若是聯手,想來致和更難抵擋吧?”

“如果我記得沒錯,王先生可是謝老爺子的助理。”宋景城起身,拿過椅背上的西服外套,淡淡的看着面前的兩人,“我先走了,如果……謝先生,再會。”

宋景城轉身就走,王沛在身後叫了他幾聲他都沒有迴應。

“這宋景城,我還是第一回發現,居然這麼沒有眼力見!”王沛坐下來,憤憤不平地抱怨。

說的人風輕雲淡,聽的人卻心如波濤洶涌。

宋景城說王沛是父親的助理,意思就是指,自己並沒有能力,幫助謝漪。

謝毅生拉王沛坐下,問他,“現在公司的事情,是不是大多都是冉芬在負責?”

王沛隨口答道:“是啊,冉經理很有能力,公司交給她打理老爺子也放心。”

“這樣——”謝毅生的聲音拖得很長。

“怎麼了?”

謝毅生搖頭,“沒事。”

宋景城直接去了醫院看謝漪。

看着病房裡笑着和周婷婷說話的謝漪,宋景城停住了腳。不得不說,謝漪雖然長得像玫瑰般豔麗,可是性格卻如同雜草一般,好像天大的事情,到她那裡都不值一提。

昨夜裡他還記得她手上的傷,已經遍佈整條胳膊的血,可是從易飛州的公寓到醫院,一路上她的痛苦呻/吟,卻一句疼都沒有喊。

而現在,剛剛脫險不久的她,居然可以笑談自如,好像昨夜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般。

宋景城想到伊馨,搖搖頭,轉身離開了醫院。

易飛州趴在病牀上。

他瞪眼看着牀頭,眉緊皺着,嘴脣微抿。耳邊是母親陳秋華喋喋不休的嘮叨,夾雜着父親易成偶爾幾句的訓斥。

他覺得頭越來越痛,痛得他恨不得面前能有一把刀,直接將頭剁下來纔好。

他其實是不想的,不想那樣對待謝漪。

一年了,相愛了一年,那麼多快樂的時光,只要想一想,都覺得生命是那樣的美好。可是她呢,她卻背叛了自己,被別人迷花了眼。只要一想到她對自己的親吻噁心到乾嘔,易飛州就覺得胸口有火在燒,止都止不住。

“你說怎麼辦吧,你居然做了這樣的事情,現在謝漪不肯原諒你,硯石那邊也沒有人願意見我,如果你這事被爆出來,你知不知道給致和會帶來怎樣的損失?給你又會造成怎樣的影響?!”易成吼道:“你今天晚上就給我去找謝漪道歉,就是下跪,你也要給我跪到她肯原諒你爲止!”

“你說什麼呢?這事咱們兒子有什麼錯,他們都已經結婚了,做那事不是天經地義的嗎?”兒子被說,陳秋華也顧不得昨天晚上被丈夫打的事情了。

易成瞪了陳秋華一眼,“你給我閉嘴!兒子會變成這樣,還不都是你慣的!”

“和我有什麼關係……”

陳秋華的聲音慢慢低下去,再不敢看丈夫暴怒的臉。

“爸,媽,你們出去一下行嗎?”易飛州說:“我頭疼。”

“你是該頭疼!”易成冷笑,“你幹出這樣的好事,稍微有個不慎,整個致和都要因爲你受影響,你不只應該頭疼,你應該渾身都疼纔是!”

這樣的話,根本不像是一個父親會對兒子說的。

尤其是在這個時候,他的兒子被打的重傷,趴在牀上起都起不來的時候。他不關心,只知道一味的責怪。

易飛州嘴角微勾,將臉慢慢的埋在雪白的枕頭裡,再不肯開口說話。

門被輕輕敲響,有女孩子清脆甜美的聲音響起,“請問,這裡是易飛州的病房嗎?”

易成和陳秋華同時轉頭看向門口。

女孩扎着高高的馬尾,一身清爽的藍色長裙,正站在門口禮貌的等着回話。

“你是?”

“哦,我叫楊寶玲。”楊寶玲笑道:“我是易飛州和謝漪的好朋友,聽說易飛州受傷了,我過來看看他。”

易成再次打量了楊寶玲一眼,“你是謝漪的朋友?”

楊寶玲甜甜笑着,“嗯,我是謝漪的舍友,也是她的好朋友。”

易成點點頭,拉了把陳秋華,才又看向楊寶玲,“那你們年輕人聊着,我和你阿姨先出去一下。”

楊寶玲送走了易成和陳秋華,關好門,走到了易飛州的牀邊,伸手把被子往下拉了點。

易飛州臉依舊埋在枕頭裡,悶悶地說:“你怎麼來了?”

“周哥跟我說你受傷了,我來看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你不是謝漪的好朋友嗎,你怎麼不去看她?”

楊寶玲鬆開被角,嘆息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誤會了我們,還在生我的氣呢,怎麼肯見我。”

易飛州擡起頭,冷笑道:“哼,她還有臉誤會我們?”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楊寶玲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周立病急亂投醫時曾打了個電話給她,具體詳情沒有和她說。但她一聽到易飛州受傷住院了,哪裡還坐得住,還在試鏡的一個角色剛剛結束,立刻就打飛的過來了。

易飛州擡起頭,楊寶玲看到他沒有血色的臉,立刻緊張道:“你臉怎麼這麼白,是不是不舒服?”她慌忙伸手去試他的額頭,見果然燙手的很,“你等着,我去給你叫醫生。”

手卻忽然被拉住了。

易飛州盯着抓住的手,柔軟、溫熱,好像心中也有一股暖流滑過。

“不用,我沒事。”

“可是……”

“你坐下,陪我待一會。”

易飛州拉着楊寶玲的手,慢慢睡着了。

昨天到現在,他一直都沒有好好睡一覺。

憤怒,屈辱,委屈,不甘,多種情緒一直壓着他,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覺得自己做錯了,他不該那樣對小漪,那是他深愛的女孩,他怎麼可以那樣對她,他還打了她,也不知她傷得如何了。他又覺得自己沒錯,她水性楊花,她紅杏出牆,自己這樣對她,完全是因爲她咎由自取,她活該!

可是所有人都在怪他,連他的經紀人,他的父母,都在怪他!

只有楊寶玲不會,只有她關心他,就和從前一樣,每一次他和謝漪吵架,都是楊寶玲這個朋友會關心他,會陪着他。

他緊緊拉着楊寶玲的手,緊鎖的眉頭慢慢舒展了些。

楊寶玲看着他的臉,和他抓着自己的手,心裡的疼卻在一點一點的蔓延。之前因爲《一世安康》被張懷谷羞辱時對他產生的怨怒,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心裡有的,卻只有恨。

恨謝漪,她不僅欺負她,還欺負她愛的男人,她怎麼能原諒她?

趁着易飛州睡得正酣,楊寶玲輕輕抽出手,拿過另一個枕頭給他抱着。出了病房一看,果然看到等在那裡的易成和陳秋華。

楊寶玲向着兩人走過去,“叔叔,阿姨。”

陳秋華向她身後看了一眼,問道:“飛州怎麼樣了?”

“飛州睡了。”楊寶玲說:“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周哥沒說清楚,飛州也不肯和我說。”

陳秋華看了易成一眼,見易成點點頭,才拉了楊寶玲的手,“正好到午飯點了,咱們出去,找個地方邊吃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