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這番話中的誘惑力極大,任何男子都想建功立業,成爲人上之人,楚明華雖有個有權勢的父親,但是楚府家聲太差,他娘又遭遇奇恥大辱,這兩件事一直影響着他的前途,若是楚曦能幫他一步登天,那是最好不過了。
然而自己也似乎必須答應她,楚明華雖不清楚曦爲何知道成王和南詔勾結之事,但是她若是告訴歐陽燁這件事是他楚明華告訴她的,恐怕王爺不止相信,還會殺了他。
綜合考慮了利弊過後,楚明華擡眼掃了掃面前深沉莫測的女子,把心一橫,再次開口的時候,眸中已是一片清明,問楚曦道,“那你有什麼法子?”
楚曦不急不緩的從懷中拿出一個錦盒,交給楚明華,“這個東西歐陽燁一直在發瘋了似的尋找,你將這個交給他,他會對你刮目相看的。”
在回宮的第三個晚上,歐陽嬴衍終於來找了楚曦,那時楚曦正坐在牀邊呆滯的撫着琴,心中正思念着一個人,他便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
這樣的感覺是有着說不出的美妙。
他這些日子沒來,定是體內的毒又發作了,他有心瞞她,楚曦也不多問。
歐陽嬴衍搬個凳子坐到了楚曦身邊,聽她彈出的曲子幾乎入了迷,不可否認,在琴藝方面,水水已到了登峰造極的水平。
室外的涼風吹得樹葉颯颯作響,月光透過光怪陸離的斑駁樹枝灑進來,將二人的身上染了一層淡薄的光暈。
驀的,天籟之音戛然而止,原本正低眉撫琴的女子猛地鉤斷琴絃,右手的纖纖玉指便迅速有一絲鮮豔的紅色蔓延。
歐陽嬴衍心疼的拉過她的手,放在脣邊呵了呵氣,吸乾了那點血液。
楚曦靜靜地看着眼前神情頗爲認真的男子,眼中竟又一絲水光浮現,在明晃的燭火下閃動着。
他的臉依舊帶着七分蒼白之色,那溫柔認真的表情卻爲那邪魅勾人的臉添加了幾分人情味。
想是從來沒有這樣仔細的觀察過這個男子,楚曦到此刻才發覺,他,原來可以這麼迷人。
替楚曦處理好傷口後,歐陽嬴衍將楚曦帶到榻上,用自己厚實的白色氅衣包住女子有些冰冷的身體,皺眉嗔道,“今晚風涼,爲何要坐在窗前?”
楚曦將身子往他懷裡縮了縮,他身上的藥味似乎濃了許多。楚曦深深吸了一口氣,疲勞的說道,“很想你,在等你過來。”
歐陽嬴衍身子一滯,臉上愣了一會兒,突然眉開眼笑起來,更加摟緊了懷中的人兒,淺聲在他耳邊說道,“水水,你可想知道你舅父和孃親的身世?”
楚曦迷糊的擡眼,一臉詫異的盯着歐陽嬴衍。
他柔情一笑,脣畔輕輕擦過楚曦的額頭,說道,“秦將軍和你娘不是什麼南詔貴族,而是南詔前朝皇嗣。當年蒙氏篡位,皇室姬氏子嗣幾乎被殺光,可當初皇后所生的太子和公主卻失蹤了,想必那對兄妹就是你娘和秦將軍。”
他消失了這麼多天,原來就是替她查這些事情去了。
楚曦終於明白,爲何舅父在那麼憎恨南詔的同時,卻又對那塊土地有着深深的眷戀。
原來,舅舅恨的是蒙氏,唸的是故土。
國破家亡,舅舅和孃親經歷過如此傷痛的過去,好不容易從火坑逃了出來,最終還是不得善終。
歐陽嬴衍摟緊了神色十分憂傷的楚曦,低頭在她耳邊呢喃道,“水水,這些事你總歸是要知道的,你的仇,我來替你報,總有一天本宮要讓南詔蒙氏付出代價。”
楚曦吸了吸發酸的鼻子,白皙的手指劃過太子衍臉上剛硬的輪廓,呆呆的問道,“太子心中難道就沒有仇恨嗎?太子,你想不想要這江山?”
歐陽嬴衍灼灼地望着神色嚴肅的楚曦,霎時,一股叫做默契的光芒在二人眼中流過,歐陽嬴衍妖媚的臉上綻放出一絲舒心的笑,“好,你陪着我一起奪江山,平四國。我們的仇,你攜着本宮一起報。”
楚曦回他一笑,目光深情卻又緊張,“太子可否許我一個庸俗的誓言?這條路沒有走完之前,你要一直陪着我。”
“傻水水,本宮一生一世不會離開你!”
夢中的囈語是那般的清醒,楚曦靠近了這個帶給她一切光明的男子,腦中卻時常想着玉錦白日裡和她會所的話——若是一直這樣下去,他活不過三十。
時間過得極快,轉眼已到了入冬的時候。
府中過冬的一些衣物原本都是由劉氏製備,但由於她臨盆在即,四姨娘柳兒的身體又時常反覆無常,劉氏雖將這些瑣事都交給了六姨娘,但每日的事情她都盯的頗緊。
一大早,六姨娘就親自送來了過冬的炭爐子和一些錦絮棉衣。
自從劉家被抄之後,六姨娘整顆心就一直懸在了嗓子處,她極怕楚曦會將她和劉俊的私情說出去,但是事情過了幾個月,都沒什麼動靜,老爺照樣頻繁的去她那裡,六姨娘就開始放下了戒備,所以今日親自來給楚曦送過冬的物事。
這次她送過來的衣物棉料都是極好的,目的就是爲了封楚曦的口,過幾天楚曦笈笄,嫁出了府,她可就真正的安心了。
她和劉俊好歹也有段風花雪月的時光,到如今物是人非,六姨娘心中擔憂的卻只有自己的將來,而對劉俊悲慘的遭遇隻字不提。當初原本就是因爲老爺冷落了她,她纔會禁受不住劉俊的挑逗,與他做出那些事,如今老爺又對她好起來了,所以六姨娘就深怕自己的好日子回到頭。
這些棉絮十分的貴重,楚曦當着她的面,毫不客氣的收下了。
六姨娘十分滿意,一臉笑嘻嘻的說道,“曦兒,雖然你和老爺關係不好,但姨娘和你沒有什麼仇恨,你就快出嫁了,在府中歇不了多少天了,姨娘就挑着最好的往你這裡送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們倆完全沒仇,我現在送給你這麼多好東西,你就不要說出我的秘密。
“六姨娘,你去告訴劉氏,當初向莫氏告密她中飽私囊的人就是管家。至於姨娘的秘密,曦兒定會守口如瓶!”
六姨娘詫異的望着楚曦,只覺得她做什麼事完全沒有章法,她明明和二姨娘有仇,幹嘛還要告訴二姨娘當初出賣她的那個人呢?
不過這件事對她來說,十分簡單,只用動動嘴皮子。最重要的是楚曦不要把她的秘密說出去了就好。
這兩日因受了風寒,楚曦晚上睡得早了些,只是剛剛躺下,玉染就過來告訴她,府中發生了大事,二姨娘竟然叫人將管家活活打死了。
其實主子賜死一個奴才是天經地義的,這件事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當初劉氏中飽私囊,這事只有管家知道,劉氏是個心胸狹隘的,若是他知道是管家出賣了她,定不會放過他的。
楚曦原是不想看熱鬧,但怎麼睡也睡得不安穩,全身難受得緊,她扯開那厚重柔軟的錦被,腦中突然晃過一些不對勁的事。
那時,她猛地甩開身上新換的被褥,迅速穿上衣服,將老大老二他們都喊了進來。
“怎麼了,小姐?”
老大見楚曦臉色有些難看,擔憂的問道。
然而楚曦疲勞中略帶驚恐的目光卻一直落在牀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心中的驚恐,然後和他們說道,“去檢查一下那牀褥!”
老大幾個人面面相覷,小姐閨閣裡的東西,他們無論如何是不好去碰的,更何況是牀褥,今晚他們闖進小姐的閨房原本就是冒犯了,若是再動了小姐上的東西,定會損壞小姐的名聲。
自從那個叫竹香的丫頭離開後,小姐的瑣事沒人照顧,他們幾個着實是不方便。
玉染聞聲趕來,似乎知道了老大他們的顧忌,便說道,“我來檢查,老大,你們在旁邊看着就行。”
“玉染姐姐。”楚曦卻將玉染拉倒自己的身後,目光沉沉的掃過屋子裡站成一排的男子,臉色冷了冷,再次重複了一遍,“去檢查那些東西,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幾個人一愣,知道自己不該違背命令,饒是不合禮節,他們還是聽了命令,將楚曦牀榻上的被褥撈起,細心的檢查着。
被褥裡的料子都是上好的雪棉,他們將被褥剪開,卻沒有什麼發現,那棉經水泡過,再用銀針試探,也沒有任何毒性。
見毫無發現,楚曦皺了皺眉,府中的那些事雖都是六姨娘着手去辦的,但真正做主的,還是劉氏。她原本就是個霸道多疑的人,這些事雖交給六姨娘去做,但她還是事事過問。
劉氏是巴不得她冬日裡凍死,如今六姨娘竟送來上好的棉絮,她竟不聞不問,也着實奇怪。
想了片刻,既然查不出東西,楚曦便跟他們說,“將這些東西都給燒了,不要告訴任何人。”
不論這被褥有沒有問題,燒了是最安全的。
這麼多被褥被抱走,如今天氣又十分的寒涼,玉染哀聲談了一口氣,之後便緩緩開口,“曦兒,你身邊總要有個丫頭照顧的,方纔他們也是顧忌你的名聲啊。”
楚曦卻是搖搖頭,“之前就連我身邊那兩個性子懦弱的丫頭都是皇后派來監視我的,我什麼人都信不過,所以不會再找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