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時分,皇后着一身素白的孝衣,親自端着一壺酒,經過宮中冰冷的長巷,最終來到了喜樂被鎖的天牢,她的身後還跟着兩個黃衣婢女。
一晚上喜樂又鬧又哭,吵着要見皇上與皇后,牢頭們心知這位公主頗受帝后喜愛,雖說成了死刑犯可也是打不得,罵不得,如今見皇后終於過來了,都鬆了一口氣,將鑰匙交給了皇后,就退了下去。
“母后,母后,這不是真的,母后,你最疼愛喜樂了,不會殺喜樂的是嗎?”此刻的喜樂公主嗓音沙啞地厲害,她雙手揪着天牢的鐵桿子,猩紅腫脹的眼睛雖然盡力瞪着,但依舊如黃豆般大小。
見自己的女兒哭成這樣,皇后心中似被刀割,被油燙,她吸了吸鼻子,哀聲叫道,“樂兒,我的樂兒...”喚道一半,皇后的眸子突然升起一團怒火,將原先的哀切之情掩蓋的一絲不剩,如今的這一切都是楚曦那個賤人惹的禍,她緊緊握着喜樂的手,咬牙說道,“樂兒,母后會爲你報仇的!”
聽聞此話,喜樂公主的目光移到了皇后手中的壺酒上,她眼神中的祈求漸漸熄滅,轉化爲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她的臉上漸漸露出一絲怪異的神情,疏遠,寒心,不可置信,自嘲...
這些感情匯聚在一起,最後成了一種仇恨,是的,她仇恨的看着她的母后,這一刻起,她將這個母親恨到骨子裡去了。
從小因爲父皇母后的寵愛,所以在這個宮裡,所有的公主甚至父皇的妃妾都讓着她,可如今母后卻要殺她。
她的脣畔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母后,是你想陷害楚曦的,結果惹火燒身反被她陷害吧?今晚你和父皇都知道,不是你死就是女兒死,所以你們選擇了讓女兒去死是嗎?母后,我是你的親身女兒,你爲什麼會這樣對我,爲什麼!”
這些都是皇兄告訴她的,若非這樣,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的父皇母后會是這樣的人。
喜樂的十指緊緊抓着鐵欄摸索而下,瞬間,一股鮮紅的血流就順着那冰冷的鐵欄從那雙白皙的手掌心裡滑下,看着皇后一言不發的模樣,喜樂開始歇斯底里的捶打着鐵桿,“我不怪楚曦,母后,即便我下了地獄也會日日夜夜出現在你和父皇的夢中,讓你們永生不得安寧!”
這般惡毒的詛咒讓皇后心中越發的痛苦,喜樂說的對,那股內疚之情將會一生纏繞着她和皇上,永世不寧,可是她沒辦法,她想過了偷樑換柱,讓其他人易容成喜樂,代替她死去,然而...
皇后看了看身後的兩個女子,這二人是天龍國有名的仵作,她們是來監視着自己的,她也沒有辦法,誰讓臨天國的國力比不上天龍國!
這一切,她都會一筆一筆的找楚曦和太子衍算回來的!
今夜,若非皇上告訴她,龍淵所言屬實,那個神秘的無影公子就是太子衍,她還會永遠的矇在鼓裡呢。
“樂兒,喝下去吧,你若不喝這酒,只會遭受殘忍的凌遲之刑。天龍國的人看着,母后也沒法子,真的不要怪母后,母后定會給你舉行一個一個豪華大葬的!”最終,皇后閉上了眼,將那杯有毒的酒遞給了牢中的喜樂。
喜樂目光無神的看着那杯毒酒,冷笑一聲,便接了過來,說道,“怪不得皇兄這麼厭惡這皇宮,喜樂終於知道了。母后,樂兒不要什麼豪華大葬,只想一把火燒了乾淨,我不想再見你們了,最後一程只想見皇兄,母后真心疼樂兒的話,就答應我吧!”
寅時,寂靜的皇宮,睡眼迷濛中的人被一陣響天徹地的喪鐘敲醒,然而,誰都明白這個喪鐘是爲誰敲的。
那時,皇上將宮中所有的太醫都宣到了莫桑宮,據說是皇后因爲憂傷過度,舊疾突發,頭痛難忍。整個太醫院上上下下忙活了半個晚上才替她震住痛,臨天皇一直陪着皇后,就連喜樂公主被火葬也沒來得及去看。
其實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不是不願見自己的女兒最後一面,而是不敢,有愧於她!
皇后的眼睛已經腫的像一個核桃,眼皮將眼珠子包的嚴實,但她臉上的仇恨之心還是一目瞭然的。
“皇上,樂兒不能白死了,臣妾一定要讓楚曦陪葬!”
臨天皇將渾身顫抖的皇后緊緊抱着,一邊說道,“今夜之事朝中已有大臣覺得朕容不下功臣之後,現在我們暫時還不能動她,以免在朝中引起不滿,皇后放心,朕一國皇帝難不成還怕了她不成?放心,等這件事漸漸淡了過後,朕再派大內侍衛殺了她!”
大內侍衛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個個武功上乘,比起那些江湖高手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原本那些人只負責皇上的安全,但臨天皇竟然動用大內侍衛,只爲去刺殺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也着實是下了血本。
“從今日之事看來,龍淵似乎對巫族之事萬分忌憚,皇后,無緣大師懂得巫族之語,一旦被龍淵查出你利用他嫁禍楚曦,天龍國恐怕不會就這麼算了的,無緣不能再留了,朕會派人處理掉他!”
無緣可是一枚極佳的棋子,這些年由於臨天皇有意無意的對他的名聲的宣傳,短短的時間內,這位禪師已經在四國名聲大噪了,只是沒有人知道,這位神一般的禪師也就是政治中的一枚棋子。
皇宮徹夜都籠罩在一層死靜的氣氛當衆,天沒沒亮,楚曦已然梳洗完畢,正由太子衍送她出宮,不想途中碰到了龍淵。
準確的說,龍淵是故意站在南門口等着楚曦的。
“曦兒,你比本宮想象之中來得早。”龍淵一副笑臉,初次對話就厚顏無恥的叫上了“曦兒”。
“太子淵莫不是看上了本宮的妻子?”某人咬牙問道,心中特別的不快!
龍淵勾起嘴脣,一臉奸笑,“太子衍這話言之尚早,你們還未成親,曦兒就不是你的妻子。或許在曦兒及笄前會愛上本宮也不一定,你說是麼,無、影、樓、主!”
歐陽嬴衍淺笑以對,語氣裡卻絲毫不爲龍淵識破他的身份而感到慌張,只是頗自豪的說道,“要讓本宮的曦兒動心比登天難,這世上只有本宮一人能做到。若是太子淵太過執着,恐怕會玩火*。”
龍淵哈哈大笑起來,“臨天皇都對本宮忌憚三分,沒想到你這個廢太子口氣這麼大!”說罷,龍淵眼睛閃閃發亮,看着楚曦說道,“曦兒,你不想知道秦青將軍爲何會被南詔圍困麼?本宮知道一切□□,我身爲四國之首的天龍國太子,能告訴你害你舅舅的仇人,更能替你報仇,只要你嫁給本宮!”
歐陽嬴衍臉色黑了幾分,“這些不勞你費心!”
舅父的死因楚曦知道太子衍還沒有查出來,但她自己知道,沒道理讓龍淵在她面前頤指氣使,她冷笑一聲,毫不遲疑地推卻了龍淵的建議,道,“不用了,舅父是怎麼死的,我的夫君已幫我查得一清二楚,不用太子淵的幫助,太子衍和我也不會放過歐陽燁和楚平的!”
此話,讓龍淵足足震驚了一盞茶的時間,他幾年前就開始查秦青,花費了大量了的人力關係,動用太多的暗線,才查出秦青是被那兒的人所害,卻最終被太子衍捷足先登。
這件事極爲隱秘,若不是有天龍國這樣的國力,根本查不出來,這不可能!
楚曦衝太子衍調皮地眨了眨眼,掃過龍淵的神情,接着道,“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出宮了。”
遠處的歐陽燁看着這一幕,一絲陰險的笑容慢慢爬上他猙獰的臉,待楚曦他們走遠,他才慢慢從大門後面走到龍淵前頭,目光卻是盯着楚曦離去的方向,不懷好意的說到,“這個楚曦,永遠都是這麼不知好歹!”
龍淵回頭,瞧了瞧這個素未謀面的人,看着服飾像是一個皇親,他的劍眉皺了皺,但在發現歐陽燁腰間的配飾時,臉色突然舒展了開來,“成王殿下,怎麼,你和楚姑娘有過節?”
說起這個,歐陽燁的臉色陡然變冷,但又想起自己面前的是天龍國太子,便緩和了神色說道,“這種女子驕橫跋扈,狠起來六親不認,太子,你可別被她那張漂亮的臉蛋騙了!”
“哦?”龍淵擡擡眼,示意歐陽燁接着說下去。
歐陽燁和楚曦已結了仇,每每楚曦看他時,那雙帶着仇恨的眼睛,就像地獄裡索命的厲鬼,讓人不自覺地就感到膽寒,若是一旦楚曦嫁給了龍淵,保不住日後會來對付自己,所以,他絕不能讓龍淵娶了那賤人!
想了這麼多,歐陽燁接着說道,“那日,她和她的丫頭在山中遇到土匪,不曾想本王恰好路過,那賤人...呃,那楚曦爲了求本王救她,竟然當着幾十個官兵的面脫衣服,嘖嘖,那副水性楊花的樣子,本王至今覺得心有餘悸。太子,你看看,這京城關於她的流言就不少。說來也奇怪,她的一隻手明明就被挑斷了,如今怎麼看起來完好無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