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國皇宮。
姬貴妃的宮殿裡掛滿了白色的燈籠,入眼之處是一片蕭索,空蕩的宮殿,只有龍淵一個人憔悴的坐在棺木旁,腥紅的眼中似乎在燃燒着一股噬人的烈火。
衆人都知道,蘭妃娘娘和當年的蘭貴妃都中了一種奇毒,聽江湖術士說那毒是南詔的密藥,肯定跟姬貴妃脫不了干係,這件事皇上處置了貴妃娘娘,卻絲毫沒有牽連到太子,反而將京中所有兵權交了一半給他,殺了母親,重用兒子,真真是聖意難測!
寂靜的宮殿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頎長的身影在微弱的燭光投影下,留在了那暗紅色的棺木之上,龍淵困難的擡眸,沒有耐心的問道,“有歐陽嬴衍和楚曦的消息了沒?”
昨日,蘭妃告訴,這一切都是楚曦的主意,龍淵不信,明明知道她是天龍國的罪人,明明知道在楚曦身上問不出寶藏的下落,母妃勸過他不少次這個女人留不得,他還要冒着大不韙將她放在自己的東宮,他不嫌棄楚曦嫁過人,也願意讓她作天龍國的太子妃,他對她這麼好,這個女人還有什麼理由要害他?
所以,他一定要抓住她,問個明白!
來人顫抖的擡頭,瞥了一眼震怒的龍淵,連忙說道,“有人發現過歐陽嬴衍的蹤影,相信不出多久我們就會找到他,太子殿下,皇上他...一個人去了蘭貴妃的寢宮!”
又是那個女人!
龍淵緊緊握着拳頭,清秀的額上青筋暴露,自從十幾年前那個女人死後,父皇就將她的宮殿保存得十分好,不許任何人踏入。恐怕在父皇的心中,母妃及不上那個女人的十分之一吧?
龍淵理了理愁容,血紅的眸子閃過一絲利光,在這黑暗中顯得格外的猙獰,臉上卻沒有了方纔的頹敗,起身說道,“本宮知道了,繼續去給我找,碰到歐陽嬴衍和臨天/朝其他人,殺無赦,一定要將楚曦給我帶回來!”
當初的蘭貴妃的宮殿有一個暗門,只是小時候他去蘭貴妃娘娘那邊去玩耍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連父皇都不知道,那個暗門沒什麼奇怪,只是通往御花園的一處假山後面。龍淵從暗道沿着黑暗向前摸索而去,進入那女人宮殿的入口就在她的琴臺之下。
透過琴座上的細縫,龍淵隱約能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蘭貴妃的牀前,對着那個女人的畫像喃喃自語,身邊沒有任何防備。
龍淵知道每次他來這個女人的宮殿,身邊都不帶侍衛,他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這個時候殺了皇上簡直易如反掌,他再從暗道離開,沒有人會懷疑到他的身上,他現在有了大半的兵權,邊疆主帥又是他的心腹...想到這些,他的腦中就一直有個聲音叫囂着,只要殺了外面的那個男人,他就可以爲母妃報仇,就可以成爲天龍國的一國之君!
並非他不顧父子之情,只是父皇千不該萬不該殺了他的母妃,他母妃自小和親到這裡,忍受了數不清的屈辱,爲了他的安危,他親眼看着母妃跪在那蘭貴妃面前,任她欺凌,親眼看着那個賤人爲了羞辱母妃,竟然讓十幾個閹宦對母妃施/暴,若不是後來父皇生不出兒子,只有自己和那個草包老三兩個,他是絕不會把精力花費在自己身上,善待母妃的!可那以後,母妃也要帶着他對那個女人諂媚賣笑,喪失了一切尊嚴,這個女人本來就該死!
他忘不了母妃臨死前一晚和自己說的話,只有變得強大,才能將別人踩在腳底下,只有真正君臨天下,才能施展自己的報復,只有忍人所不能忍才能成就大事...
如今這麼好的刺殺那人的機會就在眼前,忍或是豁出去?
龍淵痛苦的糾結着,卻被皇上突然的一句話吸引了注意力。
“蘭兒,我終於爲你報仇了,你開心嗎?十七年前,你肯定怪朕懦弱,明知是他害死你,明知那個藥來自南詔皇室,可卻沒有法子處置她,因爲那個時候太醫跟朕說,朕此生再也無法生育,爲了天龍國的江山,我只能將希望放在淵兒身上!可這次,我知道所有事都是你妹妹搞的鬼,依舊殺了那個賤人,你可高興?”
聽完這番話,龍淵全身突然全部麻木了,血液瞬間上涌到頭腦,讓他有些暈厥!不知道是老天憐憫他還是可憐他,讓他生在這樣無情的一個帝王之家,又讓那個人無法生育,給了自己一條名路。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那個被自己稱作父皇的人竟是這般的恐怖,深不可測,就像是在他身體裡住着一個惡鬼,卻被他隱藏的極好。
這麼多年,他在以笑臉對着他們母子的時候,心裡都對母妃恨之入骨,恨不得殺了她,明明知道母妃冤屈,卻殺了她!他不能生育,那麼蘭妃肚子中的孩子就不是他的,他明明知道,卻爲了那個人儘可夫的賤女人殺了他的母妃,瞧,這是多麼喪盡天良的一個人!
外人羨慕他是皇上器重的太子,年少有爲,前途光明,可此刻他恨不得將帶給他這種身份的人五馬分屍,才能消心頭只恨!
隔了一段時間,那皇上嘴角浮現出一絲溫柔的笑,接着說道,“淵兒對一個女人動了情,只是他不知道那個女人心懷不軌,若不是朕查出了姬貴妃私自追查南詔寶藏,心懷不軌,我也不會殺了姬貴妃,你妹妹那件事,只是一個導火索。”
“蘭兒,蘭兒,朕這麼做,你喜不喜歡?喜不喜歡?朕好想你,你妹妹和你長得像,可不是你,朕很想你,你今晚會不會來找朕?會不會!”說道最後,龍淵發現皇上已經接近瘋狂,偏激的聲音之中帶着撕心裂肺的痛苦,最後,竟低聲嗚咽了起來。
這一刻,龍淵的心似乎是被人生生的扯裂開來,讓他幾乎呼吸不了。
他的表妹,他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這麼好,他曾今想征服她,想利用她,但也想將最好的一切給她,卻因爲這樣,間接害死了母妃!盛宴上毒藥的事和她脫不了干係,就連蘭妃中毒的事,八成也是她搞的鬼。
最終龍淵選擇了放棄,悄悄離開了暗室,因爲他知道,母妃說的有道理,勾踐臥薪嚐膽,纔有後來的回報,這個皇上手下還有不少能人,他還要依靠父皇,滅了臨天/朝,滅了蒙氏!
清晨的氣候寒冷,北邊開始颳起了刺骨的風。
玉錦所說的是一條非常陡峭難走的路,要沿着偌大的山林之外繞大半圈,穿過一個小戈壁才能到北疆國,只是山林地區氣候寒冷,每走一步都是十分艱難,玉錦望着眼前茫茫的一片綠林,苦了臉,哀嚎道,“嬴衍,看來我們能藏在這裡,等你的暗衛來接應麼?我已經讓其他幾個暗衛放出消息,不處五日,幾百個暗衛定會趕來的。”
“不行!”楚曦果斷否決這個提議,接着語重心長的說道,“龍淵勢力十分龐大,我們多呆一日都是危險,怕不出一個時辰他們就會找到這裡——”
歐陽嬴衍點了點頭,正要補充楚曦的話,玉錦眼睛猛地睜開,支吾的說道,“你不用說了,楚曦真是個烏鴉嘴,我想,他們來了。”
他們三人已經進了山林的範圍,周邊有許多樹,但是也能看見遠處隱約的冒出幾個人頭,正向這邊尋來。
果真,天龍國京都出產的殺手都不是吃素的。
歐陽嬴衍斂眉,卻沒有絲毫遲疑,果斷說道,“玉錦,你帶着水水往先走,我先去解決他們,一個時辰後在前方十里的地方碰面!”
他的話,二人再也沒有質疑,楚曦和玉錦都清楚,既然有殺手找到了這裡,這一路估計是九死一生,會被人一路追殺到底了。楚曦知道,若非沒有十足的把握,嬴衍是不會去冒險的。
只是三人尚未分開,便有無數的殺手和官兵接踵而至,向這邊殺來,他們猝不及防,只有到處躲躥着,時間久了,便有些體力不支,楚曦害怕嬴衍會妄動內力,引起毒發,便用眼神示意玉錦儘快擺脫這些殺手,而唯一的法子就是進入山林深處,那裡雖然多野獸,但善於藏身。
“表妹,你以爲你們逃得了麼?”這聲音一傳出來,密密麻麻的殺手突然像兩邊散開,開出了一條寬敞的路,龍淵一身素白的衣裳,臉上掛着太多楚曦看不清的表情,似是暴怒,似是猙獰,輕飄飄的走了過來。
歐陽嬴衍將楚曦摟在懷中,白皙的額頭上已經泛着點點的汗珠,這一幕似乎是刺激了龍淵,他一聲令下,奪命的殺手便一撥接着一撥向這邊攻擊而來,重重的刀光劍影刺得人睜不開眼,楚曦知道,當初在她墜崖的那個山上,龍淵的人就知道了嬴衍催動內裡會引起毒發,所以他們這是等着嬴衍毒發。
楚曦練武的時間不久,雖然不錯,但在這些武功高深莫測的殺手面前幾乎毫無作用,看來,龍淵應該是清楚了自己害死了姬貴妃,爲了殺他們三個人,竟然如此大動干戈!
楚曦緊貼着歐陽嬴衍,能感受到他粗重的喘氣聲,他卻依舊緊緊的將自己護在懷中,而那邊的玉錦也已經是自顧不暇了,那些殺手刀刀都十分霸道,似乎是拼盡全力的想置她們於死地,楚曦知道,若是再想不出辦法脫身,她們今日就會難逃一死!
那邊的龍淵十分漠然的站在那裡,脣畔掛着一幅陰毒的笑,像是看着一場精彩的表演般看着他們被屠殺,情緒並無絲毫波動,既不心急,也不覺得無聊。
這場殘忍的廝殺幾乎不曾停止過,歐陽嬴衍見懷中的楚曦緊蹙着眉頭,知道他心中所想,並未擅自動用內力,楚曦的腦中已經是一片空白。
看着龍淵射過來的那股嘲諷的笑意,楚曦突然十分懊惱,在這個時候,她卻想不到半點方法,仍由別人屠戮着,刀劍割破皮肉的聲音她都不敢去想象究竟是敵人,還是嬴衍受了傷,直到有溫熱的液體流到她的腰上,她腦中猛遭雷轟,拼命發射暗器,解決掉身邊的幾個殺手後,帶着歐陽嬴衍縱身躍到了一個暫時沒有殺手的地方,淚如雨下,叫道,“嬴衍,嬴衍,你傷到哪裡了?”
歐陽嬴衍微微睜眼,艱難的開口,“水水莫哭,只是肩膀被話了一...劍而已!”
他的臉色煞白,身體顫抖不停,顯然已經十分痛苦,寒風越刮越大,抽在人的臉上都十分的痛,龍淵哪裡肯給半點時間歐陽嬴衍休息,一個眼神,又有一撥殺手洶涌而上!
楚曦武藝不高,但發射暗器的手法卻被歐陽嬴衍訓練的爐火純青,趁着與殺手隔了一段距離,楚曦撿起地上的幾顆石子,就往那羣人的死穴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