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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北能催眠尹劍仇,是因爲尹劍仇本身就屬於極易受到暗示的人,而墨北又迅速抓住了他內心的弱點,用語言將大量的信息對他進行了瞬間衝擊,讓他在思維短路的情況下接受了引導。但是在不懂催眠的人看來,此舉無異於撞邪。

雖然墨北給尹劍仇解除了催眠,但當時暴露出來的負面情緒並沒有清理掉,尹劍仇崩潰大哭,王迎春也被他這副樣子給嚇壞了。

孫五嶽雖然對尹劍仇很看不上眼,對王迎春護短也有些不滿,但還是好聲好氣地哄着這娘倆兒。王迎春一迭聲地問他:“小北對毛毛做了什麼?怎麼就把毛毛弄得跟中了邪似的?”

孫五嶽皺眉道:“你胡說什麼,小北不就說了他兩句嘛,你又不是沒看見。要是劍仇心裡沒鬼,能這樣?”

王迎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五嶽,你這話可要講良心,你看看毛毛被嚇成什麼樣了!光要是說上幾句話就能這樣,那大街上全是瘋子了。我早就覺得這孩子不對勁兒,小小年紀也不上學就能又寫書又翻譯外國小說,誰能不上學就會這些啊?跟誰說話都沒個好聲氣兒,陰沉沉的。五嶽,你是他舅舅,我知道你向着孩子,但有些事情你也不能假裝看不見哪。”

尹劍仇瑟縮在沙發上抹眼淚,恐懼地控訴:“他是魔鬼!”

孫五嶽瞪了他一眼,還沒等說話,王迎春就說:“我也不護着毛毛,該咋說就咋說,這事起因是毛毛不對。可是,小孩子做錯事你要教他,也不能就這麼、這麼裝神弄鬼的來嚇唬人哪。把孩子嚇跑了魂兒怎麼辦?”

孫五嶽粗聲粗氣地說:“什麼裝神弄鬼!小北說他兩句,他自己受不了,怨誰。”

車軲轆話來回說了幾遍,孫五嶽和王迎春都是越說火氣越大,都覺得對方不講道理。最後王迎春冷冷丟下一句:“我得找人給毛毛叫叫魂,你先回去吧。”

二人不歡而散。

尹劍仇大概是受的刺激太大,再加上冷靜下來之後也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得罪不起墨潔的——關鍵是墨潔有靠山。於是尹劍仇膽怯了,他害怕再被報復,連學都不敢上了,跟王迎春吵了幾次之後,他乾脆離家出走了。

王迎春徹底埋怨上了孫五嶽,孫五嶽也擔心尹劍仇在外頭會出事,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找到尹劍仇。這孩子是跑到南崧縣生父那裡去了,他不想上學,他生父就讓他跟着自己跑長途運輸,打算等他學會開車就花錢給他弄個駕照。

王迎春萬萬沒想到,離婚時都被判給自己的兒子,現在居然主動去了生父身邊,這種被背叛的感覺讓她心力交瘁,病了一場。

孫五嶽憐惜生病的女友,妥帖照顧,對王迎春的埋怨也都忍受下來。王迎春感動於他的柔情,生病的人情感上又格外脆弱,對孫五嶽的感情倒是更深了一層。然而,芥蒂已存,原本說好要結婚的事便都默契地擱置了。

受此事影響,孫五嶽的情緒十分低落,好像連工作都沒什麼幹勁兒了。

每次看到墨北,孫五嶽都一副想問又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墨北就全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反倒是夏多找了個機會,跟孫五嶽好好談了一回,也不知道兩個人說了什麼,反正孫五嶽的情緒恢復了不少,對墨北也和平常一樣了。

墨北把精力都放在了劇本創作上,完成之後放置了半個月,隨後便又投入到修改中。等到第二稿劇本完成,已經是暑假了。

夏多早就打算好,暑假先回北京看望家人,剩下的時間就全待在深圳工作。墨北正好也想要跟鄭華仁商量劇本的事,在深圳當然是比在雲邊要方便,於是先行一步去了深圳等夏多。

到深圳那天正趕上臺風,龔小楠開着輛白色途樂來接墨北,幸虧是SUV,在這狂風暴雨中還算穩妥。

墨北發現龔小楠臉色不太好,怕影響他開車就沒問,到家以後見馮望南也是一副怏怏不樂的神情。進門半個小時,兩人一句對話都沒有,顯然是正在冷戰。

在這種氣氛下,墨北渾身都不自在,問了兩句,倆人誰都不說是怎麼回事,連眼神都不肯對上,實在是讓人頭疼。

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墨北看到龔小楠居然一聲不響地拿了寢具去要去睡沙發,這才知道倆人都已經一個主臥一個客房分居了。

馮望南對着龔小楠哼了一聲,轉身就關了臥室的門,墨北剎時間感受到了來自龔小楠的冷氣蔓延。

“楠哥,你倆到底怎麼了?你們這樣子,我覺得我在這兒都待不下去了。要不這樣,你開車送我去酒店吧。”

龔小楠黑着臉說:“自己家不待去什麼酒店去酒店,找揍呢。”

墨北白了他一眼,“拿我當出氣筒啊?”

龔小楠摸了摸鼻子,“跟汪汪一個毛病,歪歪(注)。”

墨北笑了:“你是幹啥事讓汪汪哥不高興了?”

龔小楠很火大:“還不是他胡思亂想,我行得正坐得端,就沒對不起他……”

咣的一聲,臥室門被從裡面踹開,馮望南火冒三丈地衝出來:“我胡思亂想?你做那事兒還用着人多想嗎?擱誰眼裡不是……”

龔小楠跳了起來,兩個人戧戧(注)了起來,墨北倒是從中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龔小楠和馮望南的生意越做越紅火,攤子鋪得也越來越大,來往的人自然也是三教九流什麼階層什麼脾性的都有,其中難免有不少喜歡靠酒色財氣來開路的,而且生意場上這種風氣很濃厚,似乎不隨波逐流的話都成了另類。

龔小楠身上痞氣很重,一看就是在社會上混了很久的,跟他打交道的人十有□把他當成了風月場中的老手。於是,酒桌上勸酒的是美女業務員,KTV裡陪唱的是漂亮三陪女,進了洗浴中心有風騷按摩師侍候,甚至還有部分女性客戶願意主動獻身。

龔小楠推辭得連自己都乏了,而且有時候在生意場上就是這樣,別人人手一個美女摟着,你身邊沒有,那是看不起人還是不想跟這圈子混呢?所以有時候龔小楠也會逢場作戲,跟美女調笑調笑,但絕不越矩,更不會跟誰搞到牀上去。

這個階段其實馮望南經歷的也差不多,自然也瞭解龔小楠的難處,兩個人在外面作完戲回到家,還能拿這些事開幾句玩笑。

可後來,有些心思靈敏的瞧出來龔小楠不喜歡女人,於是投其所好給他介紹漂亮小男孩。

對於純gay來說,漂亮男孩的殺傷力可比美女大多了,威脅性不可同日而語。看着男朋友摟着美女的感覺和他摟着漂亮男孩的感覺可不一樣,馮望南不高興了。

更讓馮望南不滿的是,龔小楠和他的關係其實有心人都能看出個端倪,偏偏還有人認爲“沒有男人不愛偷腥”,更何況“男人本就好色,同性戀更是管不住下半身,gay圈本來就亂”。

這些馮望南倒也能忍,頂多就是吃吃醋耍耍小脾氣,被龔小楠一鬨也就好了。

可是,最近龔小楠認識了一位某國際大公司駐亞洲分公司的總監,這位總監三十二歲,中德混血,法蘭克福大學畢業,愛好滑雪、賽車。最要命的是,大多數男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會在心裡罵上一句:“他媽的敢比老子還帥,拖出去斬了!”

這種人類公敵居然還是個gay!他還看上了龔小楠!!

一個如此優秀的男人主動追求龔小楠,此等殺傷力豈是那些MB所能比的?偏偏對方還很客氣地對馮望南暗示要公平競爭!

馮望南的危險感層層上升,對龔小楠雖然不至於嚴防死守,但態度再也沒有原來的輕鬆和不在意了。

雖然龔小楠聲明自己不會背叛男友,但帥哥總監只是含笑說:“至少不要拒絕我這個朋友。”

龔小楠還能怎麼辦?說你別纏着我我對象不樂意?他自己都要覺得掉份兒。

龔小楠自然明白愛人的不安,可是跟對方公司有着業務往來,也不是說不見面就能不見面的。況且對方實力強悍,也沒必要平白給自己豎敵。再者說,帥哥總監雖然是想要當第三者,可是本身就是個很容易引人好感的人,態度手段又坦然不下作,就算是做朋友也是很賞心悅目,龔小楠還真不想跟他有什麼不快。

因爲是公司業務,馮望南跟帥哥總監自然也能常見面,就算沒人說什麼,馮望南自己也會做對比。俗話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馮望南活了二十多年還從來沒這麼自卑過。

心裡一自卑,底氣就虛了;底氣一虛,手段就不大氣。前天帥哥總監請一班朋友去海灘燒烤,在海邊嘛,難免要下水玩,大家都穿着泳衣泳褲,身材好壞一目瞭然。——馮望南咬牙切齒,這王八蛋真不讓人活了,他身材居然也他媽的好到爆!是不是人哪是不是人哪!!!

衣服一脫,龔小楠身上的傷疤自然也就掩飾不住,他從小打架打到大,特別是來深圳後,和馮望南還經歷過生死之鬥,後背兩條刀疤恰好交叉成了一個大大的X。帥哥總監看得心驚,一邊問:“這是怎麼傷的?”一邊伸手摸了摸。

龔小楠倒沒在意,隨口編了個故事。可一旁的馮望南就忍不住了,你大爺的,問就問吧,手還上去摸。摸就摸吧,你他媽還摸個沒完了!他脫口而出:“你就算摸禿嚕皮了那也是我男人。”

當時帥哥總監臉就紅了,附近幾個朋友聽到了也都有些尷尬。

散場後,龔小楠和馮望南開車回家,在路上兩個人就吵起來了。馮望南本來就是個暴脾氣,以往都是龔小楠哄着、寵着,可這回龔小楠不想哄了,他也覺得委屈啊——我都做到這一步了,你還想我怎麼樣?我人是你的,心是你的,被別人摸兩下又不能少塊肉,你至於這麼不給面子嗎?

男人的面子是什麼?有多少男人因爲面子問題連命都豁出去的。況且東北爺們兒尤其好面子,龔小楠也不例外。

吵架這種事,當然是一團急火上來,什麼話傷人就說什麼。等吵到後來,兩個人都覺得身心俱疲,於是冷戰。

雙方其實都在等對方先道歉,給自己個臺階下。龔小楠是覺得這事本來就是馮望南先不對,那也該他先低頭。而馮望南是覺得這事我沒多大錯,而且以前吵架都是龔小楠先厚着臉皮過來說“老婆親一個”,憑什麼這次就不行了呢?

越是僵持,越是各自覺得委屈,越是覺得自己委屈,就越不想先服軟……

墨北的到來,讓冷戰又變成了爭吵,火藥桶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