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之的電話沒有等來,沈銳的電話卻突然打到她這裡了。她還沒來得及問沈銳半個字,對方卻火急火燎的張口便問:“安森有沒有和你聯繫過?”
蔣陌然大驚:“陳安之不是和你在一塊嗎?”
沈銳苦笑說:“他自己走了。”
“走了?你們不是一起去接尚文楊嗎?”聽沈銳這麼一說,好像他們原本是在一起的,只不過出了什麼事陳安之自己走了,而且走的很突然。
沈銳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她實情,蔣陌然已經冷然說道:“沈銳,陳安之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人,現在他就這麼走了,你擔心,我更擔心!究竟出了什麼事?”
“我們辦好了保釋手續剛出了拘留所就被一羣記者圍上了,本來我和安森兩個人攔着記者讓孫律師把尚總帶走了,可不知道哪裡來的記者拿出了一張照片,問安森照片上的女人是不是他母親,安森當時的情緒就不對了。”沈銳說的很快,思路也很清晰:“那個記者看出他的情緒不對,立刻就猜到了自己手裡這張照片的信息是真的,然後那個記者問他是不是真的是私生子,還問安森他媽媽究竟是怎麼死的,是不是像外界傳聞那樣與他有關。”
“然後呢?!”見沈銳有些沉默,蔣陌然急的追問一句。
“安森打了那個記者一拳,推開其他人,開車走了……”沈銳心情也不好:“恐怕明天就會出現影帝無故傷人毆打記者的新聞了。”
“這麼糊塗!”蔣陌然簡直急死了,可光着急又有什麼用?不管當時誰被問及自己母親的死是不是和他有關,恐怕都會忍不住向對方揮拳頭。
“沈銳,咱們分頭去找他!”
“好!”沈銳囑咐她一句:“如果找到安森的話就給我打個電話。”
“你也是。”
蔣陌然和林浩他們打了個招呼,開着林浩的車就出了門。路上她發了無數個短信,打了無數個電話,就是聯絡不到陳安之,沒有收到一條回覆。
陳安之從來沒有告訴過自己他媽媽的事,也從來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他雙親的訊息。她不知道陳安之和他媽媽的死有什麼關係,可她知道陳安之一定非常痛苦,不然他從不可能情緒失控到這個地步,也不會連她和沈銳都躲着。
蔣陌然開着車,臉上沉靜如水。這種時候,有人慌不擇路,就必定要有人保持冷靜。
陳安之這種人,表面上看來他們自信,瀟灑,驕傲又堅強。可他們偏偏又把自己的心藏得那麼深,一旦真的受傷了,只能找個沒人的地方安靜的獨處,然後靜靜的看着自己的傷口流血,默默地等待時間過後,傷口會癒合……
蔣陌然突然發現自己根本不瞭解真正的陳安之,她看到的陳安之就是眼前的樣子,面容無可挑剔的精緻,演技精湛,歌藝出衆,有他在的地方自是焦點。他們兩個相識近四年,確立關係近兩個月,可她也只比平常人多瞭解他的個性一些罷了。
他對誰都好,像是從來不會對別人發脾氣似的,其實那只是他覺得沒有必要爲不相干的人傷神而已。有時候你會覺得他很聒噪,可那卻是他與你親近的表現。外人眼中的陳安之,永遠是儒雅體貼恭敬有禮的樣子,誰也不知道他原來也會撒嬌,也會耍賴,難受了也會流淚。
一個人太強,別人總會忽視他,認爲他本該是那樣,不需要別人忍讓,也不需要別人過分關心,反倒像是他的錯了。
蔣陌然心疼陳安之,第一次那麼心疼。
霓虹燈安靜的閃爍着,美麗奪目,卻又孤單。這又何嘗不像他們舞臺上令人眼盲的鎂光燈那樣璀璨卻寂寞?明星,註定要把所有的優雅和風度展現給所有人,而把痛苦和傷感留給自己的。
蔣陌然的眼睛有些發熱,找到陳安之,她又能怎麼樣?
從前她絕望的愛着顧少白,只要留在他的身邊,她就會覺得無比滿足。她知道該怎麼追逐一個人的影子,可她卻不會與人相愛。
相愛……是什麼?
陳安之與她,一個執着的給,一個心安理得的拿,她只顧得上自己的感受,可卻沒有問過半句——憑什麼?她甚至都沒有想過,爲什麼她對陳安之那些微不足道的好,竟然能讓他如此珍視。她其實,比誰都要自私。
蔣陌然想了無數個陳安之可能去的地方,一一找了個遍。冷嫣然看到這樣焦急的蔣陌然,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陳安之不見了,她是爲了尋人才找過來的。
冷嫣然也着急,可店裡人手不夠,這一天還來了很重要的客人,想要走開都不行。
“我給幾個朋友打個招呼吧?讓大家幫忙找找。”冷嫣然提議說道。
“不用了。”蔣陌然搖搖頭:“別鬧的滿城風雨,我再去找找看。如果他來你這裡,你幫我告訴他趕緊開機給我打個電話。”
“好。”
“蔣陌然!”她剛從咖啡廳裡走出來,冷嫣然從店裡追了出來。她笑了笑,遞給蔣陌然一把傘:“快下雨了。”
蔣陌然對她笑了笑,疲憊不堪的開車離去。
臨近五月,第一場雨不期而至。
雨水砸在玻璃上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蔣陌然只是呆坐在車裡,依舊沒有找到陳安之的蹤跡。
她看了看時間,已經凌晨一點鐘了,蔣陌然不死心,又用他們兩個私下通話的號給陳安之打了一個電話,這一次對方竟然接通了電話。
蔣陌然精神一震,趕忙喊了一聲:“陳安之!”
那邊靜悄悄的,連陳安之呼吸的聲音都如此微不可查。
“陳安之,你說話啊!你跑到哪兒去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個晚上?”
“我和沈銳兩個人快把市裡翻遍了!你就算想一個人呆着,也要告訴我們倆你去哪兒了行不行?”
“陳安之,我不知道以前的事對你來說究竟是什麼樣的打擊,可誰沒有過去?誰沒有曾經失去過的人?你一聲不響的跑了,想告訴我們什麼?表示你很脆弱?”
“陳安之……我很害怕,你知不知道?”
蔣陌然一句一句的對着電話那邊的人吼着,可對方始終沒有說過半個字。可他越是沉默,她就覺得自己應該不停的說下去,直到那個人開口。
她深深的嘆了口氣:“陳安之,我很喜歡你,所以我怕。”
聽筒的那一端,陳安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那聲音充滿了疲憊和無力,脆弱的讓人心疼。
“你在哪兒?”
“……你家樓頂的天台上。”陳安之頓了頓,這纔開口輕聲說道。
“你等我!”蔣陌然飛快的擰開車鑰匙,踩下油門:“就在那裡,不要走!不對,下雨了,你到我家門外等我!”
蔣陌然甚至沒有掛上電話,她怕自己一旦主動切斷了通話就再也打不通這個號碼了。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住的小區,鎖上車子的中控鎖立刻進了樓。
電梯一直在十幾層停留,沒有絲毫下降的意思。蔣陌然着急,邁開步子爬樓梯上了五樓。她有些擔心那個人會一聲不吭的離開,當她看到那個靠在牆邊的欣長人影,那顆懸着的心終於落下了。
他低着頭,看不清他的表情,有水滴從他利落的短髮流到臉上,順着他瘦削的下巴滴落到同樣溼漉漉的領口裡,讓人看着透體生涼,心疼的胸口一窒。
他偏過頭來看向蔣陌然,那張精緻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唯獨那雙眼睛,像冬日裡的孤星,那麼明亮懾人。
來的路上,蔣陌然曾經設想過自己會對他很多的話,問很多的問題,可等到他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只是伸出手摸着他冰冷的臉頰,輕聲問他一句:“冷麼?”
陳安之臉上僵硬的表情有了明顯的變化,他俯下身子,抱住她的肩膀,仍舊沒有說過一個字,可她的心卻踏實了。
蔣陌然家裡並沒有可以給他替換的衣服,她從浴室裡走出來的時候陳安之正圍着她家的牀單靠在門口看着她,生怕她一眨眼就不見了似的。
蔣陌然突然笑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將被單披得那麼有型。
“蔣陌然,我餓了。”陳安之應景的打了幾個噴嚏,樣子落魄的很。
她順手丟給他一條幹毛巾擦頭髮:“我這裡糧食不多,做什麼你可得吃什麼。”
“嗯。”陳安之應得乖巧,又一步不離的跟她進了廚房,默默的看着蔣陌然給他們兩個煮了一鍋雞蛋蔥花面。雞蛋是上個月買的,蔥已經快放成標本了,好在麪餅乾燥,什麼時候吃都覺得新鮮。
陳安之也不挑,吃相也斯文,就是吃的很慢,好像食不下咽一樣。可他卻極爲滿足的喝着看起來很像清水的湯,因爲溫暖,流入腹中,暖着人心。
蔣陌然看着他慘白的臉上那兩坨不自然的潮紅,趕緊摸了摸他的額頭,這一摸卻被燙了手:“這麼燙?”
“沒什麼感覺。”陳安之說,“就是有點頭暈。”
“你先吃東西,待會兒我給你找找藥,我家應該還有那種東西。”蔣陌然放下筷子,走到門口的櫃子旁邊一通亂翻,終於找了兩片不知道什麼時候買來的退燒藥拿出來準備給他吃。
陳安之的眼睛黯淡下去,幽幽的問:“你有沒有什麼話想問我?”
蔣陌然燒了熱水,無奈的勾勾嘴角:“我不問,等你想說了我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