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的壁上,一個山洞做成房子模樣,門口還有兩個破舊的瓦鉢,這一切,有一種可能,便是這個谷底有人......
寧音塵與寧尤晝想到這個可能,並沒有多少的驚喜,反而內心一頓:如果有人,應該是下來很久了,至今尚未上去,那他們是不是也上不去?
特別是寧音塵,昨晚還對生活信心勃勃,今日便摔下了山崖,性命萬幸保住了,卻不知道能否上去。這樣的感覺很糟糕,令寧音塵心中不適。她看了一眼寧尤晝,穿着單薄的內衫,臉色有些蒼白,望着那山洞,目光裡帶着探究......
同樣的壯志未酬,他應該也很害怕上不去吧?
寧尤晝牽着寧音塵的手,兩人相互照應,腳步輕慢往那個洞口靠近。
茅革門突然一動,寧音塵與寧尤晝一愣,連忙止住了腳步。
爬出來一個人,赤裸着上身,關鍵部位爲了一塊破布:肌膚蒼白,頭髮亂糟糟團起,滿臉大髯,看不清真實的年紀。他看到宇音塵與寧尤晝,先是一愣,繼而聲音微顫問道:““你們是何人?怎麼下來的?,,他的雙腿完整,卻從身子在地上匍匐前進,應該是折斷了。
整整三年了,他第一次見到活着的人類,心中怎能不雀躍?這三年,經常有人掉下來,但是這麼高,只要不是幸運掉在水潭裡,便是粉身碎骨。聽到響動,他一般都懶得理會。
獨居此谷三年,他並沒有改變人性。摔下來的是人類,他便會在東邊挖開一片土地,將其埋下去:若摔下來是野獸,便可以飽餐一頓。
三年了,第一次有摔下來還活着的,跟他一樣幸運。
準確地說,比他更加幸運,他們身子完好,除了渾身溼透,沒有任何血跡。那雙腿沒有折斷......
““我們是被幻象迷惑,掉下來的,,寧尤晝老實說道““這位前輩,您......也是從上面摔下來的?,.
聽到前輩二字,那人有些不悅,道:““你年紀十六七歲,我也不過二十五,怎麼叫我前輩?,.
寧尤晝臉色尷尬,這個鬚髮遮臉,的確看不清楚模樣,寧尤晝是爲了尊敬他,才叫他一聲前輩。不成想人家不領情”反而堵了回來。
““家兄無禮了,這位先生見諒,.寧音塵有些不高興,接口說道,不再稱呼前輩晚輩的,只叫先生”客氣又疏遠““我們是召南堂採藥閣的弟子,進山採藥摔下山崖的......,,聽到這話,那人猛然頓時,擡起眼睛,迸出明亮又兇狠的光芒:““你們......你們是召南堂採藥閣的?,.
寧音塵與寧尤晝都看得出來,聽到召南堂採藥閣,這人眼中亦驚喜又怨恨,好似對一個人又愛又恨的兩難情緒,令他的表情有些怪異。
寧音塵點點頭,道:““我們是召南堂的人......,.
““你們是哪個採藥師名下的?,,那人繼而狠戾問道。
寧尤晝與寧音塵有些不明所以,這個人匍匐在地上,氣勢卻很強硬,令他們不知如何與之相處。他明明殘廢身軀,說話卻霸道無理,既不好反駁辱罵他,又不甘心屈服他。
““這個,先生不必知道吧?,.寧音塵最終還是說道““先生,此處是不是沒有法子上去?,““上去?,.那人冷笑道““四面刀削筆直的懸崖,你想怎麼上去?
除非你會飛你們冒充召南堂採藥閣的人,到底意欲何爲?,.
““我們沒有冒充,我們就是召南堂的人!,.寧音塵聲音很輕,卻一步不讓。不能因爲對方身子不便,便百般刁難他們啊!他們剛剛從上面掉下去,心情亦是鬱結的。
““那你們是哪個採藥師名下的,夏香主?彭採藥師?張瑄藥師?王採藥師......,,他絮絮叨叨,說了將近二十個採藥師的姓氏,都是召南堂現任的採藥師。
寧尤晝與寧音塵這才明白,這人也是召南堂的人。
““我是徐採藥師名下的,我堂妹是彭採藥師名下,.寧尤晝終究不忍,打算他的話,道了出來。
聽到彭採藥師,那人的眼睛一瞬間有些溼潤,不過瞬間,他眼中又浮起濃郁的恨意:““彭採藥師名下的小姑娘,你認識任曉恍與易天行嗎?,,寧音塵看這人的表情,應該是對召南堂有很深的感情,但是提起彭採藥師,他就想起了任曉恍與易天行,眼睛裡的恨意遮不住,只怕是被那兩個禽獸逼下山崖的。
心緒微微一動,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冒上心尖,寧音塵試探低聲問道周崖?..
那人身子一僵,半晌沒有動彈,半晌,他的聲音有些蒼白,沒有剛剛的怒氣與驚喜,彷彿老僧入定般古枯,又有些難以置信:““你你認識我?,.
寧音塵腳步一滯,微微退了一步,他居然是周崖,當初被任曉恍與易天行害下山崖的那位師兄,方靜的未婚夫,嚴華師兄最親的人。
““周師兄,你還活着?你還活着,,寧音塵突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熱,慢慢才道出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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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坐在湖邊的革地上,此刻山谷依舊有些陰暗,大霧並沒有散去。但是谷底溫暖入春,愣是溼了全身,亦沒有涼意。
寧音塵把任曉恍、易天行的事情,嚴華與方靜的事情都告訴了周崖。她說的很慢,生怕漏了重要的地方:他聽得很仔細,字字都願意錯過。
當週崖知道任曉恍與易天行一死,突然浮起一絲明媚的快意,道:““那兩個畜生,老天都不容他們!當初任曉恍比我先進採藥閣,他資質不錯的,在我們沒有入室之前,師傅很看重他。但是我後來居上,樣樣比他出色,他便一直記恨在心。他那個表弟,率日裡裝瘋賣傻,看似憨厚,實則淫穢不堪我一直謹慎,最後還是對易天行沒有防備,着了他的道兒不過也好,他們已經被老天爺收去了,也算報應。,”
寧音塵點點頭。
““周師兄,我們既然下來了,定是要想法子上去的。你在谷底三年,可看出什麼門道不曾?,,寧音塵說道““周師兄,你大難不死,方靜師姐與嚴華師兄一定開心極了。方靜師姐這些年爲了周師兄,吃了些苦頭,她一定做夢都盼你能再活一次呢咱們要儘快上去.,.
““方靜師妹,.周崖眼眶微微一紅,輕輕呼了一口氣,才道““她年輕美麗,我真沒有想到她會這般深情待我三年過去了,我總以爲她已嫁他人了她若是已嫁,我反而欣慰:她這般苦自己,我萬般不堪也不忍心出去,只怕沒有外力的幫助,是沒有希望的這山崖太徒峭了。,.
聽到這話,寧音塵與寧尤晝臉色微變。周崖在谷底三年,對這片谷底的瞭解比他們深刻。懸崖陡峭,而且高千丈,就算輕功好如嚴華,亦不可能一口氣上去的。
更何況他們是肉體凡胎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谷底有些野薯、野生植物,周崖拖着殘腿,用破鉢爲他們煮了晚飯。旁的山洞陰暗潮溼,周崖居住的則乾淨整潔,地上撲了茅草。他讓寧音塵與寧尤晝跟他住在一起,他很久沒有與人交流了。
見他身上只有一塊破布,寧音塵有些尷尬。晚上烤了火,衣裳漸漸幹了些,寧音塵把寧尤晝的衣裳給周崖穿。
周崖這纔想起小女子的害羞,忙穿在身上,呵呵笑道:““當初摔下來,昏迷了三天,衣裳就破敗了......,.
寧音塵與寧尤晝沒有多說什麼。
晚飯就是野薯加野菜,沒有油鹽,有些麻口。但是肚子餓得咕咕叫,寧尤晝忍住不堪,吃了很多。寧音塵空間裡有果子,她吃了一口,便稱自己不餓,沒有再吃了。
周崖則笑了笑,他知道寧音塵不習慣,便道:““1小師妹,再過幾天,你就會覺得野薯味道不錯了......,.
寧音塵見他這樣,心中有些不忍心。他獨自在山谷底下生活了三年,一雙腿殘廢了。原本大好前途,又有心愛女子,卻被人推下山崖。雖然大難不死,但是一下子失去了這麼多的東西,他應該恨得面目猙獰纔對啊!
但是除了一開始見面的防備,周崖笑起來,目光依舊是清澈的。
僅僅這一點,寧音塵對他頗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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