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對寧北縣城的情況不是很熟悉,白楊也不熟悉,畢竟她才上任不到十天。而且身爲縣委書記,也不能和普通老百姓一樣沒事就四處閒逛。拋開白楊縣委書記的身份不談,以她如此美麗出衆的容貌,下班之後一個人在縣城瞎逛逛,也不是事,起碼不安全。
事實上,柳俊沒來之前,白楊這些日子下班後就在天鵝賓館的臨時住處翻看文件,主要是翻看各縣直機關和各區鄉鎮黨政一把手的履歷。雖說這些履歷記載都比較簡單,也很“官方”,一般都是某年某月至某年某月在某地任某職之類,不會涉及道任何“敏感”的話題。不過仔細去看,也還是能看出一些道道的。
作爲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空降過來的縣委書記,而且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縣委書記,白楊在寧北縣全然談不上有任何親信心腹可以依賴,故此用查看簡歷的方式,反倒能掌握第一手最直觀的資料。
老實說,這一大堆簡歷,看得白楊頭都暈了。還要一邊看一邊做筆記,記下一些關鍵的信息已經白楊自己的“心得”。
這個“功課”是必須要做的,白楊總不能在與下屬第一次單獨談話的時候,公然將人家的簡歷拿在手頭翻看,這樣做顯然是很不禮貌的。又不是大公司的人事部門招聘職員。不過寫在小本子上頭,偶爾拿出來翻看一下,卻是可以的。人家也不知道書記大人在看什麼。
據說民國時期那位老大,在接見重要將領的時候,會經常詢問一下將軍們家裡人的情況,尤其是高堂父母的年歲和生日,都能記得。不經意間提了起來,關心幾句,往往讓那些百戰的將軍們感激涕零。
撇開政治立場不談,這種馭下的手段,還是很有值得借鑑之處的。
白楊作爲女『性』一把手,使用這種方法,或許更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因而腦袋再暈再脹,白書記也只能咬牙抵受。
這一日下班之後,白書記照例回到天鵝賓館一號套房,泡一杯清茶,在書桌前坐了下來,打開風扇,從抽屜裡拿出一摞厚厚的簡歷,微微嘆息一聲,開始翻閱起來,同時翻開小記事本,準備記錄。
看了一陣,白楊覺得頭有點脹,就停下來,伸出白皙纖巧的小手,『揉』了『揉』太陽『穴』,輕輕舒了口氣。看來做這個縣委書記,很不輕鬆呢。
也不知道別人的縣委書記,是不是這樣當的。
得知自己即將被任命爲寧北縣委書記,在大寧市委常委會召開之前,白楊打了電話給白建明。這麼大的事情,她當然要徵詢一下老頭子的意見。
白建明接到寶貝閨女的電話,略略有點吃驚,第一句話就是:“誰跟你說的?”
“柳俊
!”
白楊也不瞞自己的老子。
“柳俊?他怎麼說的?”
白建明詫異地道。
於是白楊便將柳俊給她分析的情況詳詳細細給老頭子複述了一遍。
“這小子,那麼精,還不如他自己去做這個縣委書記呢!”
白建明很是不爽。
憑什麼將自己的女兒放到火上去烤啊!
“爸,我覺得柳俊說得很有道理呢……”
許是感覺到父親的不悅,白楊忙即爲柳俊開脫。
“我知道他說的很有道理……”
白建明“哼”了一聲。
作爲從基層一步一個腳印走上來的中組部副部長,正部級高官,白建明的政治智慧何等了得,焉能不知道柳俊分析得很有道理?
純粹從技術角度來說,白楊出任寧北縣委書記的時機是極好的。奈何白建明不願意看到女兒那麼辛苦。有人說,國內的官場,最複雜的地方就是縣級班子,最難做的一把手就是縣委書記。這是有感而發。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縣之地,老百姓的衣食住行樣樣要『操』心,官場上的勾心鬥角也一樣都少不了。自己嬌怯怯的小女兒,柔弱的肩膀挑得起這樣的重擔嗎?
“那你自己的意思呢?想不想去擔任這個縣委書記?”
白建明問道。
“我想試試!”
白楊說得謙虛,語氣卻很堅定。
“那好吧,爸爸尊重你自己的選擇,不過楊楊啊,縣委書記真不是那麼好當的,你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實在不行,別硬扛着,要及時跟爸爸說,知道嗎?”
“爸,不帶你這樣的……我還沒去呢,就給我潑冷水!”
白楊撅起嘴來,很不樂意。
臨了,纔想起這是隔着電話線呢,不由又有些好笑。
可是就算遠隔萬水千山,白建明也能想得到寶貝閨女撅起嘴巴撒嬌的可愛模樣。
“好好好,爸爸不給你潑冷水,爸爸給你鼓勁!不就一個小小的寧北縣嗎,我女兒何等水平,還怕拿不下來?好好幹,有爸爸給你撐腰呢!”
白建明笑呵呵的了。
“這還差不多
!”
白楊就笑了。
接下來,白建明在電話裡細細吩咐一番,舉凡到任之後,要先關注何種事宜,都一一做了交代。
“楊楊,上任之初,不要急,要穩!多觀察少說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白建明一再吩咐。
他這是擔心白楊年輕氣盛,又缺乏主政一方的實際經驗,怕她急於立威胡『亂』得罪人或者急功近利,爲了儘快出政績搞一些不切實際的“新辦法”出來。
這是年輕幹部的通病。
“嗯,我知道的……”
白楊答道。
臨了,白建明說道:“楊楊,做基層領導,最重要的是及時理會領導意圖。你要多多向柳晉才書記請示彙報……還有,柳俊那個傢伙,也不能輕易饒了他!”
對自家老子這個吩咐,白楊自然是心領神會。
你老柳家父子兩個既然將我女兒架到了火上,自己也別想置身事外。
我白建明也不是好惹的!
當然,這只是白建明“旁觀者”的看法,白楊自己知道,柳俊是絕不會置身事外的。
看簡歷這個方法,就是白建明教的。
白楊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擡腕看了看手錶,不知不覺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白楊又瞥了一眼檯曆,嗯,自己到任已經十天了,小頑童居然還沒到寧北縣來看望過,哼哼,不是說好一個禮拜最少來一次的嗎?竟敢“失信”!
白楊不禁有點惱怒起來。
她也知道自己離開團省委之後,團省委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韋安邦因爲存在嚴重的經濟問題被省紀委雙規,政治生命肯定就此終結了,只怕還有牢獄之災。這個戲法如何變的,白楊也和團省委其他幹部一樣,不明所以。
才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白楊第一時間與柳俊通了電話。
“小俊,是不是你搞的手腳?”
“多行不義必自斃!韋安邦這是咎由自取!”
小頑童語氣平靜,彷彿在述說一件不相干的事情。
白楊就不再追問。她猜測這個事情裡頭或多或少有柳俊的一些首尾,不然不會如此之巧,眼見韋安邦“大功告成”之際,忽然從天堂直跌入地獄。貌似這個時候拿下韋安邦,獲利最大的除了池曉波之外,就是柳俊了。池曉波一接任團省委書記,學校部一時三刻再不會有什麼正部長過來了。柳俊這個主持工作的副部長,實際就成了學校部的一把手
。
這也沒什麼不好,白楊還真就不覺得誰去學校部主持工作會比柳俊乾的更出『色』。
至於韋安邦倒臺,幕後肯定有“推手”,是不是柳俊主使的,並不重要。小頑童說的有道理,韋安邦純粹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他要是行得正立得穩,柳俊再是衙內,又能把他如何?
儘管白楊善良正直,可是身在官場,她也知道,有時候“手段”是必要的。對付那些一門心思想“搗蛋”的傢伙,就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可沒有什麼“溫良謙恭讓”可講。
小頑童十天都沒來看她,應該也是太忙了。團省委發生了這般大事,又正臨近支教活動最後分配大學生去處的緊要關頭,柳俊確實不好“擅離職守”。
白楊也能察覺得到,自己在小頑童心目中的地位,其實是非常之重的。
一念及此,白楊又想起了柳俊肆無忌憚的“『色』『色』”的目光,禁不住有些心跳加速,俏臉泛紅。
這個小頑童,什麼都好,就是沒個“正經”時刻!
叮鈴鈴……
桌面上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你好,我是白楊!”
白楊抓起電話,不帶絲毫感情『色』彩地說道。
以前她不是這個樣子的,這也是白建明教導的,做領導的人,要會擺“譜”!當然這個話,白建明也只同白楊一個人說過,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聆聽到白部長如此的“教誨”。
白楊一開始還有些不習慣,可是幾天之後,就感覺到白建明這個“絕招”的妙處。寧北縣的一些幹部,第一次與白楊打交道的時候,多多少少帶有一點試探的心理,甚至可以說,還有一點“小覷”。
這哪是縣委書記嘛,直接去當模特不更好?
但是當白楊臉『色』平靜,語氣平淡地一開口,那些傢伙的神情立馬就變得不大一樣了。再年輕再漂亮,人家頭上的“烏紗帽”不是假的。一句話就能決定你的“生死”!
“白書記啊,天鵝賓館的規矩也太嚴了吧?我想來看看你,人家愣是不讓進門啊!”
電話裡頭傳來柳衙內“陰陽怪氣”的語調。
白楊的芳心立即“怦怦”『亂』跳,幾乎嚷嚷起來。
“小頑童,你在哪裡?”
電話那頭的柳衙內立即鬱悶得不行。
“嘿嘿,白書記,請你尊重我一點好不好啊?鄙人柳俊,團省委學校部副部長……”
“對,還是主持工作的副部長
!那又怎麼樣?你個小頑童!說好一個禮拜來看我的,這都什麼時候了?你人呢?怎麼影子都看不到……”
白楊怒氣勃發,叫了起來。
反正這個套房裡又沒外人,隔音效果也很不錯,白書記也就不注意什麼影響不影響的了!
“我倒是想送上門來給你好好看一看啊,人家不讓我進門!我現在站在賓館外頭喝西北風呢……什麼破賓館,還叫個‘天鵝’的名字,怎不叫‘白天鵝賓館’?”
白書記火氣大,柳衙內脾氣亦不小,也直着脖子嚷嚷。
這傢伙公然撒謊,正是三伏天氣,何來西北風?
不過柳俊提起這個“天鵝賓館”,白楊也很是好笑。寧北縣和向陽縣一樣,到處都是煤炭,連空氣似乎都是黑乎乎的,除了麻雀烏鴉之類隨處可見的鳥類,天鵝壓根看不到半點影子,卻不知道『政府』招待所以“天鵝賓館”爲名,出自何典!
“既然你們寧北縣,你白書記不歡迎本少爺,那本少爺這就打道回府了!”
柳衙內在電話裡頭氣哼哼的道。
白楊就笑了。
小頑童既然到了寧北縣,要是肯就這樣走了,纔是怪事。這傢伙從不放過任何一個“『色』『色』”地看自己的機會!
“你進來吧,我跟總檯打個電話!”
“哐當”一聲,那邊撂了電話。
白楊便按下卡簧,再給總檯撥過去。
白書記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假設她不給賓館定下這麼條硬規矩,每天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登門造訪,別說看簡歷,白書記能在十二點前上牀睡覺就要燒高香了。
寧北縣的幹部,誰不想緊着在新任書記面前『露』個臉?
透過種種渠道,一部分消息靈通的人士,也都隱約知道省紀委和大寧市委對“寧北縣腐敗窩案”的基本處理方針:抓大魚,放小蝦!
可是話雖這麼講,畢竟是小道消息,不是“權威公告”,情況『熱門小說網』,誰是大魚誰是小蝦,也沒有一條明確的界線啊!況且,就算是小蝦,何者當抓何者當放,白楊這個新任書記可是有決定權的。
還是預爲之所吧!
白楊尚未『摸』清楚情況,可不想給任何人可趁之機。
給總檯打過電話之後沒多久,一號套房的門鈴就響了起來,白楊忽然莫名有些緊張,深深吸了一口氣,理了一下頭髮和衣服,這纔過去打開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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