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伍學長待在審訊室百無聊賴,面壁數數的時候,外面已經亂翻了天。第一個遭殃的就是雷銳,所長辦公室的固定電話被打爆,來說情的,詢問進展的,下達命令的,凡所應有,無所不有,搞的他不勝其煩,頭都大了。
“靠,真撿了一個燙手山芋啊!”雷銳好不容易抽出空來接一杯熱水,電話鈴聲再度響起,一手拿杯子,另一手直接把電話線扯了,世界重新安靜下來。
他做這件事之前已經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可是現在看看,自己還是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不說其他人的電話,單就是徐夜硝的,他就覺得自己快扛不住了。
正想着如何給自己行爲圓謊呢,口袋裡的手機鈴聲傳來,拿出一看,是一個無記名的號碼,如果沒記錯,是劉齊的。
“我已經按照跟你的約定先把人給拘了起來,你也應該履行你對我的承諾了吧?”雷銳一席話說的很隱晦,可是對面卻聽的很清楚。寒暄幾句後,電話匆匆掛斷。他眼望向窗外,派出所院裡奼紫嫣紅,繁花似錦。夏天,是真正意義上來到了。
陳記燒烤店,小包間裡。劉齊將手機合上,夾幾粒花生米放在嘴裡,斟滿一杯啤酒,一仰脖,幹了。他對面坐着的是小三子,正悶頭吃肉喝酒。
“說說吧,你們有什麼計劃?”劉齊雙眼通紅,帶着宿醉的神態。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一直是裝的,爲的就是配合雷銳,找出殺害謝慶的幕後黑手。
他對面的小三子是雷銳最近發展的線人,除了金錢買賣,更多的是雷銳答應小三子找出殺害他父親的兇手,讓他能夠順利報仇,這是一個交易,利益互換。在這中間,不存在黑與白,正義與邪惡。
“計劃的第一步已經初步實現,我取得了古西的信任,並且讓他知道我是要帶着投名狀誠心加入的。現在開始執行第二步,我需要你的全面配合.....。”小三子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匕首一翻,拍在桌子上,開始低聲講述擬定的計劃。
劉齊靜靜的聽他講完,看他執着的樣子,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應有的生活狀態。如果他沒有進過看守所,如果他沒碰到過謝慶,如果他父親沒有離奇死亡,那麼他現在應該是另外一種生活方式。
十六歲,如花一般的年紀,他的肩膀上卻早早的擔上了莫大的責任,一個與年齡極不相稱的責任。社會是個偉大的導師,通過傳授閱歷把一個少年硬生生的變成這樣。
“好的,你去忙吧。我這邊會跟雷銳說,我會全力配合的,祝你好運,小子。”劉齊一指包間門口,沒有過多的話語想說,或者說,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說。
“你也一樣。”小三子露出一抹微笑,擦擦嘴角的油膩,轉身時,臉上已經滿是猙獰。
早上的陳記燒烤店因爲兼賣早餐,熙熙攘攘的,很是熱鬧。大家猛聽內院小包間裡傳出摔門的巨響,兩個聲音吵嚷着,越來越大。不一會兒,小三子滿臉血污的跑了出來,腳下不穩,直接摔倒在地,帶翻了幾張小方桌。
“劉齊,你等着,你個負心的傢伙,我遲早要給謝哥報仇的!”小三子拿着一把卷口的匕首,衝內裡吼着,推開將自己扶起來的客人,踉踉蹌蹌的跑出門去。
劉齊拎着酒瓶子,雙眼通紅的追出來,衣服亂糟糟,跟被狗咬了一樣。厲聲喝罵了一陣,哪裡還有小三子的影子。
“他媽的,又是個只會叫不敢打的傢伙。你們認識的,給他帶個話,就說老子在這裡等着他,他什麼時候膽子肥了,只管來,爺要是認慫,就是這個!”劉齊空着的左手比劃了個王八,沒理會滿屋子客人驚異的目光,自顧自的回屋繼續喝去了。
不一會兒陳風來到,匆匆忙忙的趕到小包間去,不出大家所料,被連打帶罵的轟了出來,氣急敗壞的撂下幾句狠話,摔門走了。
“這是怎麼啦?”正在吃早餐的一位中年人向旁邊一個紅毛小子打聽道。
“誰知道,聽說紅星社的謝慶死了之後,劉齊就一直這樣瘋瘋傻傻的,頹廢不堪。聽我朋友說,他利用了謝慶後,覺得虧欠人家,但是又沒臉去還,就只能這樣了。”紅毛小子咬了一口包子,吧啦吧啦的說起來。
大家伸長耳朵聽着,尤其是靠窗邊的那兩位青年,聽的格外用心,害怕一走神就漏掉什麼似得。
摔門而出的陳風並沒有着急離開,而是找了個背風的地方,蹲在那裡跟牆角下棋的老人借個火,滿腹心事的抽起煙來。
掏出口袋裡的報紙,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確實是說的二中昨天的事情。幾百字的文章裡反覆提到一個人的名字,不是別人,正是伍學長。
陳風來找劉齊不是爲了小三子的事,而是想討教如何搭救伍學長。在他的眼裡,伍學長的安全榮辱要比醉生夢死的劉齊,還有少年心性的小三子要重要的多。沒想到事不湊巧,一頭撞在鐵板上。
一支菸抽完,慢慢的理清了思緒,來到旁邊超市,買了一些營養品,然後在銀行網點取了十萬塊。打個車,直奔市立醫院而去。
路上給自己相熟的陳光明打電話通氣,那邊也是急的團團轉,正在說服陳老幫忙呢。本來想給小齊打個電話的,可是一想到她不僅幫不上什麼忙,還連累的乾着急,也就沒敢打。下車進醫院,在前臺詢問了一下,直奔病房樓二樓。
二樓一間病房內,胖乎乎的一食堂老闆正靠在那裡吃蘋果。吭哧吭哧的,跟豬一樣,在門外就能聽見。陳風打眼一瞧,屋裡除了他老婆沒有外人,心想自己來的正是時候,要是晚一些,說不定就被記者跟警察堵滿了。
敲門進屋,盡撿好話遞過去,那邊別過頭去,理都不理。胖娘們削着蘋果皮,罵罵咧咧的,直到陳風塞給她一牛皮紙袋錢,才悻悻的住了嘴。
“大妹子,你看我有事想跟哥哥談談,要不........。”陳風微笑着,態度好的不得了,跟個三孫子一樣。胖娘們看看自己老公,不情願的擡起肥碩的屁股,一步三扭的吃着剛削好的蘋果走了出去。
陳風將營養品放在牀頭櫃子上,從公文包裡掏出一紙合約,恭敬的遞到一食堂老闆手裡。瞧着他那被包成木乃伊的頭,想笑,掐了自己虎口一下,憋回去了。
“這是.......?”一食堂經理掃了一眼,沒敢細看,狐疑的瞅着陳風。
“這是早就擬定好的合約,一直放在我那,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呢。這不計劃不如變化快,沒成想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您也知道,咱們出來做買賣的,就是爲了賺錢........。”陳風侃侃而談,將心比心,每一句話都說到經理的心坎裡去。胖經理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對於他的敵意也淡了下來。
“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按說我應該借坡下驢,把合約一簽,就沒我什麼事了。可是你也知道,我家裡上有老,下有小,自身傷筋動骨,近期是下不了牀了.........。”經理囉囉嗦嗦,拐彎抹角的說着,聽的陳風直頭疼。
“您說吧,這合約上有什麼需要改的,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的,我儘量滿足。”陳風坦誠相待,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跟他兜圈子。伍學長還關在派出所裡,時間不等人。
“五十萬,一食堂轉讓給你,所有的一切。”胖子眨巴着眼睛,面露殷切。
“五十五萬,我要求現在就籤轉讓合約,並且要你配合一下我的要求。”陳風早就知道他會獅子大開口,不僅沒還價,反而加了五萬。
“好,好,好,現在就籤,現在就籤。”胖子經理樂的合不攏嘴,趕忙把自己名字簽在上面,按上手印;害怕陳風反應過來後反悔,慫恿着他也把名字簽上去。
“嘿嘿,嘿嘿。”胖子搓着手,眉開眼笑。一食堂承包的時候,他是三年一期,一期二十一萬,自己經營了兩年半,刨去各種成本,到手的錢只有三十來萬。現在轉手一賣,足足五十五萬的錢白撿了,樂的都有些找不到北了。
“這是我的要求,希望你能配合。剛纔給你太太的五萬塊,算是勞務費。”陳風拿出一張報紙遞給胖子,手指着上面的短新聞給他看。
胖子剛剛笑成月牙的眼睛瞬間瞪大了,他這才明白爲什麼陳風這麼急着找他籤合約,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把他這個當事人排擠出去。
“我.........。”胖子剛想說話,被陳風擡手打斷。
“我提醒你一句,你已經賺了足夠的錢,就不要拿自己性命開玩笑了。你也是茶庵街的老戶,知道紅星社的手段。如果你拿了錢不辦事,到時候人死了,錢沒花了,這是最悲劇的。”陳風隨手又拿出一份報表複印件給胖子,上面清清楚楚羅列了最近的一食堂採購食品,以次充好,以假作真的每一款都用紅筆圈了起來,分外醒目。
病房裡暖氣很足,可是胖子的臉上卻滿是汗珠。抓過毛巾擦了擦,扯開病服領口,看向陳風,順從的點點頭。
“這樣就對了,你幫我通知一下二食堂的經理吧,一樣的價錢,如果他沒異議,可以隨時找我籤合約。記住了,不管是警察還是記者來,都照着這上面的說,如果你還想活着花完這筆飛來橫財的話。”
陳風撂下一句話,推門走了。他還要趕往學校去幫助何錚,留給他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