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審訊室閉塞陰冷,不過更冷的是審訊警員的臉。謝慶規規矩矩的坐在那裡,不敢有絲毫異動。兩個刑警機械式的例行詢問,面孔生的很,感覺是在走過場。
十分鐘過去了,一個刑警走出去換了另外一個人進來,寬大的警服有些不合身。那人手一撐,直接坐在桌子上,摘掉帽子,露出一張陰邪不羈的臉。
“好久不見啊,謝慶。”古西說話間,另一個警察合上筆記走了出去,審訊室的門被從外鎖上,房間裡沉寂下來。
謝慶只一眼就認出眼前這個人是除夕那晚上偷襲自己的古西,不過可笑的是自己這個受害人在這裡蹲號子,真正的罪犯卻逍遙法外,跟個人一樣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謝慶被拷在固定鐵椅上動彈不得,一雙眼睛看向古西,怒氣衝衝,能噴出火來。古西點着一支菸,遞給他,謝慶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給你看段視頻,你對我態度就會好點了。”古西說着掏出MP4,4寸大屏上,一段視頻映入謝慶的眼簾,堵新振安靜的躺在那裡,四肢被綁,一動不動。謝慶滿臉的不相信,雙眼直瞪着,突了出來。
“古西,你他媽的找死麼!”謝慶掙扎着,手銬被扯的嘩啦啦響,將手腕都勒出了血。戴着腳鐐的雙腳擡起一踢,被古西閃身避過。
“跟我們合作,我保證不會傷害你侄子。我調查過堵新振的底子,他不是姚老大的乾兒子,而是親兒子,名副其實的私生子,哈哈。”古西得意的笑着,將一張紙摔在謝慶的面前,紙張陳舊,上面的字跡模糊,但卻是姚老大的親筆遺書。謝慶的臉在他的瞳孔裡扭曲,是真相被發現後的憤怒。
“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考慮,一個小時後,如果你不同意,姚老大這最後的骨血也會隨他進黃土的。好好尋思尋思吧,小夥子。”古西敲敲門,門開出去。審訊室裡只剩謝慶自己,還有循環播放的視頻文件。堵新振靜靜的躺在那裡,周圍危險環伺。
謝慶有些恨,恨劉齊他們沒有給予堵新振足夠的重視。自己通過林青委婉的表達了希望劉齊他們代爲照顧堵新振的意思,但是很顯然他們都沒上心。
這是姚老大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唯一證明,而自己在姚老大死時是拿命保證過的。堵新振不能出事,就算謝慶自己粉身碎骨,堵新振也得全須全尾的活着,這是謝慶的底線,不可觸碰的底線。
“想好了麼?”古西皮笑肉不笑的走進來,他知道捏着謝慶的七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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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蘭娛樂城,五樓會議中心。龍三叼着雪茄打量着面前這位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婦人,一剪梅現在落魄至極,很難跟他心裡自己勾勒的印象相重合。
“龍哥你放心,這個絕對是一剪梅,如假包換。”蘭東看出龍三的疑慮,喝令小弟薅着一剪梅的頭髮逼她擡起頭,將一張照片遞到龍三的手上。
龍三瞅瞅照片,再歪頭看看一剪梅,點點頭。一擺手,讓房間裡無關的人員都出去,只留下阿阿生和蘭東。
手機鈴聲響起,是蘭東的電話。蘭東按下接聽鍵,將手機主動遞到龍哥的手上。
“龍哥,謝慶的事兒已經妥了,一切按計劃行事,沒有任何紕漏。”古西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背景音很靜。
“好了,知道了,先放你幾天假休息休息,隨時等我電話。”龍三說完,將電話歸還蘭東,看向呆滯的一剪梅,在想自己應該怎麼把她跟自己綁在一條船上。
“龍哥,要不讓我試試?”蘭東看到龍三眉頭緊皺,顯然沒什麼好辦法,決定毛遂自薦,當然也是爲了自己心裡的小算盤。
“哦?你來吧。”龍三有些驚訝,這是自從認識以來蘭東第一次主動請纓。玩味的看了蘭東一眼,右手一伸,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蘭東扯過一張椅子,將神情呆滯、如死灰的一剪梅放上去。自己抽把椅子過來,面對面的坐了,心裡一琢磨,開了口。
“我知道你現在只求一死,知道自己跟藏獒與我們作對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但是我很意外的告訴你,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們,不僅不會死,還會好好的活着。活着才能報仇,爲你的兒子和男人報仇。”蘭東說到這裡頓了頓,觀察着一剪梅,他發現一剪梅空洞的眼睛眨了眨,知道自己撥動了她心裡最敏感的那根弦。
“根據我們瞭解,秦晉好像欠你很多錢,而她爲了錢什麼事都會做,甚至不惜冒危險出賣你兒子的下落,還有吳校長等人嫖娼的情報;你先生跟兒子都是被紅星社那幫人弄死的,至今屍骨未寒,等着你給他們報仇呢;在這兩點上,我覺得我們的敵人是一致的,敵人的敵人是朋友,你跟我,我們,也應該爲了相同的利益結成朋友。”
蘭東捏造着似是而非的事實,反正這些事情都是莫須有的,自己說它存在,它就是存在的,不需要任何條件支撐。而自己的話真真切切的衝擊了一剪梅的心理防線,他能感到一剪梅心裡天平正在倒向自己這邊。
“好好想想吧,我們的目標一致,不管我們做些什麼,到頭來都是殊途同歸。既然這樣,爲什麼我們不能精誠合作,依靠團隊的力量來更容易實現呢?”蘭東倒了一杯溫開水遞給一剪梅,這個頹唐的老鴇沒有排斥,任憑水杯塞進自己手裡。
蘭東轉頭看向龍哥,龍哥對他滿意的點點頭,站起身,帶着阿生走出會議室去。
會議室門關門開,一個小弟端着圓託走進來,上面是兩盤熟菜和一海碗米飯,熱氣騰騰,飯香四溢。一剪梅不由自主的望過去,肚子不爭氣的叫起來,飢餓感瞬間佔據了自己大腦的制高點。
“吃吧,吃完洗澡睡一覺,好好看下文件,要是沒異議,就簽名按手印,這是你的投名狀,從明天開始,我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蘭東說完離開,留下一剪梅獨自在那裡狼吞虎嚥,噎得直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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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庵街青衫診所,伍學長在被拒絕第N+1次後,終於順利叩開門,帶着一米來高的布袋熊來到小齊的面前。鄭重的道歉懺悔,態度謙恭真誠的比求婚不遑多讓。
“其實我這幾天想了很多,覺得我們兩個都得單獨待一陣,彼此好好考慮一下。我喜歡平淡,你喜歡刺激,這是我們彼此不能容忍的地方,你知道麼?”小齊小聲的說着,看着臉消瘦的伍學長,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知道,茶庵街已經歸於平靜,從現在開始,不會再有人打擾我們的生活,我們可以好好的做一對平凡眷侶。多說無益,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的實際行動。”伍學長坐在牀沿上,撫摸了一下七喜的頭,微笑的望向小齊。
小齊是個好女孩,跟着自己註定要遭受種種困難。在這一星期內,每次被拒絕探視後,伍學長都想放棄彼此的這份牽絆,可是,可是羈絆已深,怎麼能是說放棄就放棄的呢。
“回家吧,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學校裡的話吧已經一切就緒,就差一個老闆娘就開門了。”伍學長伸出手去,面帶真誠。他欠小齊的,只能一點一滴的補上,也許永遠補不完,但是在有生之年,他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彌補。
小齊溫潤的小手跟伍學長有力的大手握在一起,另一隻手掀開被子,和衣而臥的她直接下牀,兩人依偎着向門外走去。七喜搖着尾巴頭前開路,青衫醫生拉開門,對着伍學長擠擠眼,伍學長回以微笑。
陽春三月的茶庵街上,陽光透過樹梢照射下來,暖暖的。兩人並肩走在南街的人行道上,聊着這七天發生的種種,互訴衷腸。伍學長折下一枝柳條,掰斷了,留下寸許長,將嫩芽去掉,擰了擰樹皮,抽出枝幹,做成一個哨子,鼓起氣吹了吹,遞給小齊。
小齊含在嘴裡,學着伍學長的樣子鼓足腮幫子吹着,哨音由小到大,漸漸清脆可聞。七喜汪汪的叫着,兩人一狗,其樂融融。
北街爆炸處早已被清理乾淨,所有店鋪都陸續的開門營業。不遠處一隊治安聯防隊員正在巡邏,規勸着佔道擺攤的小販。
“劉齊呢?”小齊跟伍學長路過紅星社的門口,看到辦公室門緊閉,問了一句。
“齊哥現在忙着呢,既要接管北街的聯防治安,又要天天往醫院去看自己未來岳父,腳不沾地。就是雷銳,茶庵街的派出所所長,那天晚上送小鐵去醫院的路上撞了車,胳膊骨折了,正在醫院病牀上躺着呢。”伍學長見小齊不明白,趕忙補充了一句。小齊哦了一聲,差不多知道什麼情況了。
“劉齊要是跟雷冰真能成,也不錯呢。”小齊小聲嘀咕道。
“你說啥?”伍學長剛纔路過秀姑的小吃攤,禁不住望了一眼,走了神,沒聽到。
“沒說啥,我是說咱們明天中午你放學後去醫院看看你乾姐吧,聽青衫說做了個小手術,沒事吧?”小齊看向伍學長,見他面色如常,心裡居然長舒了一口氣。
“瞧我這豬腦子,你不說我還忘了呢。齊哥說好像做了個什麼手術,是治療痛經的,很簡單,我就沒放在心上。那行,咱們明天中午去看,順便把認乾親的事兒定下來。”伍學長痛快的答應着。
兩人走到藍山苑小區門口,發現陳啓麟正等在那裡,蹲在臺階上看螞蟻上樹,無聊的打屁。
“老闆,老闆娘,你們好,我哥讓我來請老闆過去趟,說是有重要事要商量。”陳啓麟聽到腳步聲,一擡頭,趕忙起身疾步過來。
“什麼事這麼着急?”伍學長皺皺眉,自己好幾天沒見到小齊了,正你儂我儂呢,這就被打斷了,心下有些鬱悶。
“好像是學校食堂招租的事兒,二中三食堂要整個的對外承包,我哥也做了一份競標書,想讓您過去幫忙挑挑毛病,給張眼瞅瞅。”陳啓麟話說的客氣圓潤,像是背書。
“你先忙吧,晚上早點回來吃飯,我等你。”小齊給伍學長整整衣領,帶着七喜向小區裡走去。
“老闆娘真貼心。”陳啓麟靠着伍學長耳語一句,迴應他的是一腳側踹。
“說什麼吶,以後改口叫齊姐,關係不到,不能亂叫,不知道麼!”伍學長批評着,心裡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