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丁大錘

97年夏天,聞莉從白江大學畢業,畢業後分配到了白江省廣播電臺做了一名電臺DJ。

90年代末,電臺處於一個非常微妙的時期,彩色電視機的普及、電視優質節目井噴式的增長,讓廣播節目的聽衆大幅流失,全國的廣播都在尋求改變。

聞莉別看年齡小,可從小跟着父親耳濡目染,還是有些見識的,遠去東遼、浙東省學習後,她看好了一檔情感節目,並創造性地把節目樣式移植到白江,並在主播工作室負責制的改革潮中競聘上崗,承擔了生活頻率的傍晚檔節目,這個時間段主要在晚餐前後,當時算是次黃金時段。

節目的名字叫做《情感真心話》,每天直播一個半小時。

聞莉雖然23歲了,但是男女感情經驗幾乎爲零,戀愛都沒談過。大學時,沒有受到太多騷擾,聞莉的室友分析:主要還是聞莉的高冷美豔讓衆多追求者望而卻步了。

爲了能擔起這檔情感節目,她沒日沒夜地看書學習,找專家溝通,和同事開會研究策略。

哪成想,節目上馬一個月了,收聽率一直起不來。打電話進直播間的聽衆不少,聞莉使盡渾身解數,安撫、勸慰聽衆。想要解決情感困惑,可是即便找了情感問題處理的專家做客直播間,節目仍然沒有起色。收聽率沒有達到她競爭上崗的任務指標。

丁宇聽完,點了點頭,聞莉還是有些本事的。

丁宇印象中這種情感類節目這幾年剛剛興起,一般都被各頻率安排到深夜播出,中間可以說一些羞羞的話題,但是這隻能吸引一些宅男腐女,過不了多久相關部門管控的尺度就越來越嚴,最終不了了之。

聞莉看到了情感話題類節目的未來發展趨勢,那就是“傾訴”,讓聽衆都聽到尺度管控內的情感傾訴,再輔以正能量引導,給打電話的聽衆灌一灌心靈雞湯,解決聽衆的困惑和獵奇心。

其實,聞莉還可以再等兩個月的,可是風雲突變,她上一檔音樂節目最近表現一直不錯,加之女主播夢瑤在主管他們頻率的王副臺長那裡說話很有分量,每次收聽率出來,她都嗲聲嗲氣地找王副臺長要《情感真心話》的時段,說是不能浪費這麼好的時間段。

雖然有聞莉的父親聞副臺長在,夢瑤不敢太過分,但節目收聽率現在成了考覈節目的硬指標,聞莉也不能仗着是臺長家千金就可以不顧一切地推行她的節目。

聞莉的節目廖畢生很支持,但畢竟不瞭解媒體的傳播規律和發展趨勢,他也無能爲力。

廖畢生一直坐在旁邊仔細觀察丁宇,他雖是哲學教授,對於人的心理把控也是非常人所及。

他看得出丁宇是在仔細思考,表情卻很淡然,沒有困惑,這證明丁宇很懂行或者是不懂裝懂?

這件事如果丁宇能解決,那廖畢生就真的想把丁宇的大腦切開看看,裡面藏着什麼寶貝,什麼他都會幹,這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聽你介紹,你能做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聽完你的節目再說。”丁宇淡淡地說。

此刻,聞莉內心卻很不平靜,這小子說話的口氣很大啊!

她仔細打量着丁宇,這個大男孩穿着普普通通,臉龐稚嫩,眼神卻異常堅定,長得很耐看,愈看愈發能感覺到他舉手投足間透露出的成熟氣息,比起剛進來時,看起來沒那麼讓人討厭了。

聞莉出神的功夫,丁宇咳嗽了一聲,聞莉有些慌亂的左右看了看,只見老廖正低頭在那裡盤他那對核桃,好像從來就沒擡過頭一樣。

“那好,怎麼聯繫你?”

“你留電話吧,下完節目我給你打電話。”

“我走了,下午五點節目開始。”留下手機號,聞莉穿上外套,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丫頭,這麼着急?連個招呼都不跟我打。”老廖明知顧問,丁宇只當是美女天然高冷。

臨走時,老廖從屋裡的抽屜中拿了一部手機出來,連帶着充電線遞給丁宇,“我從春園帶來的,現在不值幾個錢。拿去用吧,要不總找不到你,卡你得自己買。”

丁宇一看諾基亞8110,心想老廖真有錢,這手機96年出的時候8000多塊呢,跟丁宇賣給他的核桃一個價兒。

這部諾基亞8110機身很長,丁宇手按住黑色的外殼,下滑蓋之後,裡面露了鍵盤。

老廖心中又是一驚,暗道:這是神人啊,一個窮學生一下子就把這麼少見的手機滑蓋弄開了,手法這麼熟練,太讓人驚訝了。我當時研究了半天沒弄開,後看的說明書才弄明白。

丁宇對諾基亞系列手機甚是懷念,當年大學快畢業時,爲了找工作他纔買了一部3310。

丁宇也不矯情,把手機揣兜裡,恭敬地說了聲謝謝。

要說錢,他早晚能賺到,只不過是時間快慢問題,到時候指點下老廖,就當還他的人情了。

心裡的驕傲擋不住現實的殘酷,丁宇到了通信公司買完卡,才反應過來,這年頭電話費貴的驚人,50塊錢月租費,5毛錢一分鐘,還雙向收費,隨便聊個30分鐘,普通工人的一天工資就沒了。

午飯過後,李治就趕來了,放寒假了,爸媽都上班了,李治正閒的慌呢。

李治他爸已經同意幫丁宇儘快把培訓班的手續辦了,只要丁宇拿着身份證和房產租賃證明,他就能給辦,不過要求辦學機構的員工要有教師資格證。

丁宇一皺眉,突然想起來了,這是李治他爸爲他好,小學周圍不是沒有補習班,可裡面都是沒有手續的“小飯桌”,幫着看看孩子而已。

李治看丁宇有些犯難,笑着說到:“你先找找身邊的人掛個名字也好,又不是法人必須擁有。我爸說了,實在不行,他給你找。”

丁宇點點頭,心想哪有員工啊,我都得親自上陣!沒關係,先招生再說,只要相關部門不找麻煩,都好辦。

把東西收拾利落後,二人把傢俱物品都堆到屋子裡的一個角落裡,蓋上苫布。

屋裡裡一半堆着東西,另一半空空如野,丁宇要開始砸牆了。

李治拿着個玻璃絲袋子,看着丁宇拿把錘子向廚房的外牆duang地一聲砸了下去。

“40!”

duang!

“40!”

duang!

李治撓着腦袋,捂着鼻子,問到:“丁宇你叨咕什麼呢?”

“沒啥,喊個號子,砸起來有勁”,李治也是個孩子,小品裡40塊錢一錘子的梗他也沒見過,就由着丁宇在那裡喊。

李治用玻璃絲袋把砸下來的牆磚裝上,用借來的小車都垃圾都推了出去。

兩個小時,丁宇把自家的間壁牆全砸了,累得癱坐在地上。

李治來來回回推了幾十趟建築垃圾,回來時候也動不了了。

緩了一會兒,李治神神秘秘地從兜裡掏出一包紅塔山香菸,丁宇一看,笑了。這小子從高二開始就揹着家裡抽菸。

看李治遞過來一根,丁宇接了過來,點燃之後深深吸了一口。

“行啊!抽的挺熟練啊,咽這麼半天也沒咳嗽一聲。”李治給自己也點上一根。

“假期學會的,你也少抽。去把櫃裡上的半導體拿過來。”

李治離得堆起來的傢俱近,揭開一層苫布把裡面的收音機掏了出來。

李治把收音機打開,來回轉了幾個頻率,就把收音機鎖定在Fm96.8,白江生活廣播。

沒過十分鐘,《情感真心話》節目就開始了。

節目中聞莉的聲音穩重大方,很好聽。可能是知道丁宇要聽節目,今天的聞莉聲調要比平時高些,像一個學生要接受老師的考驗一樣了,精氣神兒不一樣。

“你還聽廣播啊?太老土了!”李治在家天天各種電影頻道,體育頻道,家裡的廣播早不知道扔哪裡去了。

節目中還有一名女嘉賓,聽介紹是某醫院的心理醫生。

電話接進直播間,聞莉輕車熟路地把聽衆的情感困惑進行剖析,聲音逐漸溫暖,輕柔,把來電話的聽衆安撫了下去,心理醫生針對情況指導了幾句,一個電話這就接完了。

唸了幾封聽衆來信後,繼續接電話,這次是一名失戀的女孩打來電話的。

聞莉的聲音真不是蓋的,溫柔體貼,兩句話就把女孩說哭了!

“那好,既然你能理解愛情的真諦,你又爲何畏懼它呢,放手去愛吧,你失去的只是一棵樹,得到的卻是一片森林,期待你的未來有更好的愛情,不是嗎?”

“謝謝聞莉姐,跟你說一說,我心裡舒服多了!”

一旁的心理專家接話說:“嗯,這位聽衆能行表面上說出心情好的話,就意味着她有向前看,對走出陰霾,走進陽光有了期待。”

丁宇一白眼:“等於沒說,誰都有期待,關鍵得看未來男朋友帥不帥,越帥越期待!”

李治噗呲一笑,“你還聽這麼八卦的節目,咱也不願聽啊,都是傷心的事。”

“是,高興的事打電話顯擺,聽衆都得鄙視你,上這裡摻和什麼呀!”

李治樂得更厲害了!

一個半小時,接了六七個電話,節目就結束了。

丁宇沒着急給聞莉打電話,拉着早就餓得頭暈目眩的李治去喝羊湯去了。

“他家餡餅特別好吃!”丁宇一下子點了十張。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兩人一人吃了五張二兩重的羊肉餡餅,喝了兩碗羊湯,風捲殘雲後,二人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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