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傍晚。天京。

這是一個厚重的城市。黑夜來臨,暗灰色的天空,似乎還漂浮着歷史的塵埃。街,開始熱鬧起來,工作一天的人們,解放禁錮了一天的慾望,放縱而墮落。

前面是明亮乾淨的商場,鬧市,嬉鬧着自由穿梭的人們。而在光找不到的黑暗角落,骯髒的小巷,破敗的房屋。光與影,白與黑,總是糾結着同時存在的,無比矛盾卻又無比和諧。

而這座古老的城池,只是安靜的看着,華麗光鮮下的醜惡,貧窮落後中的善良,各色人等,在這個舞臺綻放光芒,或是落魄的死去。靜靜的哀默,靜靜的聆聽。

一座巨大的四合院,氣勢恢宏的大門,兩座石獅分作兩邊,門上九顆門釘,可以想象前主人的身世顯赫。現在大門上掛着一塊牌匾,工整的楷書“周家靜園”。

周家上代當家人是開國元勳,國家爲獎勵有功之臣,把這套清代王守之(偶隨口編的,親們知道這個園子有來歷就行)的府邸賜給了周志忠(上代當家)安家。

周志忠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周品軒,二兒子周品轅。周家在開國之初,顯赫斐然。軍功卓著的周志忠拜大將軍銜,但是好景不長,遭逢動盪,周志中雖然挺了過來,但是被削去軍銜,身體也烙下了病根,在八三年的時候撒手人寰了。

他的兩個兒子即周品軒,周品轅二人也受了牽連,下放到農村,周品軒一去不回,周品轅運氣好些,在周家平反之後,重新被啓用,現在已是上將軍銜。

周品軒和周品轅兄弟倆同父異母,周品轅是周志忠到北京安家後娶妻生的孩子,而周品軒則是周志忠的髮妻所生,可惜紅顏薄命,早早去了。與所有的惡俗情節一樣,後母總是惡毒而兇殘的,兩兄弟感情也說不上好,後來被下放,周品軒被扔到了蘭舟省一個窮困的小地方,自生自滅。

周品軒就是周翔宇的爺爺,下放之後再沒回過天京,沒活過本家。周志忠被平反的之後,曾找過他,只是其妻謝香蘭報告老爺子說,周品軒已在一場意外中是身亡,骨灰都帶回來了!受不了喪子之痛的周志忠,從此一病不起,拖了是十多年,已是奇蹟。

可能是壞事做的太多,周家雖然官運亨通,但是人丁始終不旺。周品轅本來也有一兒一女,可惜一個在執行公務時喪命,另一個車禍死亡。留下一個孫女,一個殘疾的外孫。

周家的幾個旁支見了,覺得有機可乘,這會兒子開始興風作浪了!本來他們受周志忠的恩惠纔會有現在安逸的生活,可是人心總是貪的。慾望之海永無止盡,永無盡頭。

雖然謝香蘭很厲害,但是她也會老會死,不甘心的她想到了流落在外地周品軒。周品轅一心撲在工作上,家裡事情幾乎不管,整個周家就謝香蘭和周品轅之妻曾盈盈管着。只是一個“老太君”,一個“王夫人”,這戲唱的比《紅樓夢》還熱鬧。

周翔宇就這樣走進了周家本家。不瞭解周家情況,周翔宇也不敢有什麼出格的舉動,老太太不喜歡他,他看的出來,從老爸那裡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只是那個伯母,對他極好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周家的孫女和外孫,周翔宇也見過了,孫女是個天真活潑的孩子,就是有些嬌蠻,老太太的心頭寶。外孫是個殘疾,走哪都需做輪椅,很少出門。

到時分家的兩個小子經常來找他,一個周敬廉,一個周敬科。周敬科和他一般大,周敬廉已經十九了。

到了天京後,周翔宇被安排到了天京第一中學,周敬科和他一個年級。週六週日則是所謂的菁英教育,節假日也沒有時間休息。

周翔宇靜靜的躺在牀上,有些睡不着。到天京沒多久,可是感覺過了好些年似的。淺淺不知道在幹什麼呢?還有云霆,爸爸媽媽應該回家去了吧?昨兒見着他們,他還真有些吃驚!

這個家裡的人,他一個都不熟悉。雖然房子很大,裝潢很豪華,可是太空曠,太冷漠。太想念淺淺他們,想念青平,想念武安的一切。可惜,他沒有選擇。因爲他沒有拒絕的實力。

緊了緊拳頭:“淺淺,等着我!”

周靜廉約他明天去騎馬,他不會,但是他更不能拒絕。進這個大門的那天,老太太就說了,廢物是沒資格談條件的,既然註定不能拒絕,那麼就努力迎戰吧!周翔宇從不是個會退縮的人。

武安。

同樣的夜晚,武安顯得有人情味很多。此時的周家院子裡,祖孫三個正聚在榕樹下,吃着冰鎮的而水果聊天。

“奶奶,雲霆哥哥該回來了吧?”不是早就到了時間了嘛,怎麼沒動靜?周淺淺叫上展品之後,就一直在家窩着。這樣的天氣,任誰有多大的玩心,也沒精神出門了。

“聽說是延期,你秉坤叔說的,可能還有個把個月吧!”周亞茹削着蘋果道。秉坤誆着幾個孩子,她可是知道那根本不是夏令營,而是政府大院兒孩子們的一個集訓。秉坤也還是費了不少勁才把周雲霆給塞進去的。

“還要這麼久啊,他不在都不怎麼習慣了!”皺起皺眉,然後鼓着個臉看着周亞茹。

“呵呵,雲霆是男孩子,哪能像你一樣成天呆家裡?”周亞茹好笑道,切了小塊蘋果餵了青平。小包子抱着黑子,瞪着個大眼睛看着周亞茹手裡的蘋果。見遞過來了,張嘴就咬,嘴巴一鼓一鼓的,跟倉鼠似的。

“姐姐,雲霆哥哥會不會帶好吃的回來?”嚥下嘴裡的蘋果,偏着腦袋問周淺淺。

“你呀,就想着吃!雲霆哥哥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傷心!”點點小包子的鼻子,周淺淺無奈。

“可是,哥哥走的時候有這樣說嘛!還叫我等着呢!”不滿的轉過腦袋,青平反駁道。雲霆哥哥明明就是這樣說的,可是去了好久的說!

“哦?我怎麼不知道?”抱過青平懷裡的黑子,淺淺順順它的毛,貓咪就黏黏的蹭蹭她。

“哥哥這就樣說的嘛!”怎姐姐怎麼能補相信他呢?青平委屈的撅着小嘴。

“好了,相信你。”刨刨青平的腦袋,直到有些長的柔然黑髮變成了一團雞窩在罷手。

青平不依的也要弄周淺淺的頭髮,兩人你追我趕的好不熱鬧。

“喲呵,兩姐弟鬧什麼呢?院子那邊就聽見你倆的聲兒了!”小李奶奶推門進來,提着個籃子。

“小李奶奶,今兒晚上怎麼過來了?”周淺淺抱着青平坐下,熱情的招呼,周亞茹則高新的換上新的水果招待她。

“今兒晚上自個兒蒸了饅頭,給你們送幾個來。灰面是自家的麥子打的,感覺還不錯。”把小籃子放在石桌上,掀開乾淨的白布。幾個白白嫩嫩的饅頭躺在裡面。

“真的?我就說問道一股清香嘛!”周淺淺不客氣的拿了一個,撕了一小塊放進嘴裡。還熱乎乎的呢,軟綿綿的饅頭,帶着淡淡的甜味兒。“真好吃!”

“呵呵,本想着吃飯前就能做好的,結果酵母不怎麼好用,費了些時間。”小李奶奶眯着一雙眼,笑呵呵的道。她是北方人,到了這邊這麼多年,但是還是覺得饅頭對味一些。

“青平也要吃!”青平見姐姐說好吃,也湊過去。跟着周雲霆,這孩子也往吃貨發展吶,而且是個嘴刁的主兒。

“她小李爺爺怎麼沒過來?”周亞茹又削了一個蘋果給小李奶奶,問道。

“老頭子在家聽戲呢,捨不得走!每次一放曲兒,就拔不動腿。怎不知道依依呀呀的有什麼好聽!”小李奶奶不滿的抱怨,只是臉上笑容滿滿。

“呵,有點兒愛好,挺好的。我們這個年紀,閒下來,不找點兒感興趣的事情做,日子要怎麼過喲!”周亞茹也知她不是真的抱怨,慢來那笑容的絮叨。

“是啊,是啊,孩子們也不在身邊,你念叨他吧,他還嫌你煩,索性放手不管咯。自個兒樂和自個兒的,也挺好的!”

“兒孫自有兒孫福咯!”說着還笑看了周淺淺一眼。她這個老人家,已經算是在享孫子孫女的福咯。

煩心的事沒來就不去想,真到了再說。嘆了口氣,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她的秉生了。如果那時兩人能攤開了來講,也不會是現在的局面。想到這裡,周亞茹心裡發狠,那幾個罪魁禍首,還想要那東西?想得到美。

老頭子在時,稱兄道弟好不親熱,老頭子一走,爪子都露出來了。可惜算盤打得響,還是爭不過命運。

“奶奶,你怎麼了?”周淺淺碰碰發呆的周亞茹,有些擔心。

“沒什麼,想到一些過去的事罷了!”勉強的笑笑,發現小李奶奶已經不再了。“你小李奶奶回去了?”

“恩,她說呀,要回去看着小李爺爺,怕他點蚊香又把被罩給燒着了!”周淺淺趴在石桌上,周青平有樣兒學樣兒,可惜胳膊太短,夠不到,逗得周淺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周亞茹抱起青平,讓他夠到桌子,然後道:“你小李爺爺是離不了人,上次你小李奶奶沒在家,還差點兒把屋子給燒了!”搖搖頭,老人就像小孩子,也需要照顧的。

“小李爺爺挺逗的,只是不做事怎麼小心。老是出錯!運動神經不怎麼發達吧?”周淺淺也是一笑,完全是缺少這根神經嘛,家事一竅不通。都不知道小李奶奶幾十年是怎麼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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