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仰面看着天,阿爾瓦知道自己在夢中,卻不知道這是自己記憶中的哪裡。他的記憶裡從來沒有一片這樣的天空。因爲他從沒有躺在地上,以平視的角度,看過這個世界的天空。

天空還是藍得那麼稀薄,連上面的機械纜都看得清清楚楚。

平靜地躺在草坪上,能感覺到血正在從傷口流出來,但是他就這樣躺着看着天空。這樣心無旁騖的看着,不帶任何感情的看着,是第一次。

爲什麼無喜無悲,爲什麼一點都不覺得遺憾?這是阿爾瓦的疑問。耳邊有一個不是他的聲音回答了他的問題。

“因爲,沒有留戀。”

阿爾瓦聽着內心又或者是記憶裡的對白,心情複雜的難以言喻。

這是,真正的阿爾瓦馬科的記憶,另一個他的記憶。

他正在從阿爾瓦馬科斯的視角看着他曾經生活過的世界。腦海裡一個清冷的聲音在他看到世界的同時,平靜地敘述着過去一切。身邊的場景在變換,阿爾瓦透過記憶看着自己身處的花園,溫馨的長滿百合的花園,純白的涼亭,一個穿着便服的婦人坐在裡面看着他。

那是……媽媽?

抱着皮球,自己只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不想呆在那裡。不想被人用那樣的眼神看着。

爲什麼?阿爾瓦問。那個聲音只是自顧自地說着。像是行屍走肉般地說話方式,阿爾瓦產生一種自己是不是隻是在與一段記憶交談的感覺。

眼前的場景飛過,不斷有資料送到自己面前來,在自己完善後又被拿走,什麼也沒給他留下。

對,什麼都沒給他留下。

天才,備受讚譽的天才。這個稱呼,比起榮譽,更像個詛咒。

小時候高興將自己設計的模型拿給母親看時,她會露出笑容,輕輕地摸着我的頭,說,做的不錯呢。

但是,那個笑容並不是高興的笑容,小時候只覺得古怪,並沒有太在意。

可是生活就是這樣,有些事情一旦注意到了,就不可能再去忽略,也許,不發現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幸福下去,但是做不到。

天才,擅於洞悉科學中的奧秘,對於人心的微妙,也看得一清二楚。

阿爾瓦聽着另一個他的回憶,忽然發現自己正在接近一個秘密。

是的,是一個秘密。一個違逆自然,違逆天理的秘密。那個聲音平靜地在敘述。

本不應該存在的存在,卻被創造了。

雙親看着我時的微笑,永遠是快樂過後又帶點苦澀。偶爾玩得開心時回頭,便會發現他們正在用懷念而又歉疚的眼神看着我。有時候,我抱着皮球不禁想問,

你們,究竟在透過我看着誰?

不理解,好奇,甚至隱隱的怨憤,於是,決定自己揭開這個秘密。

阿爾法列特·馬科斯,科派的前任領袖,卡斯帕·巴魯特的摯友,奧德麗·巴魯多的……表兄。

天才中的天才,開創了提取基因序列上信息方法的人。一個天才般的瘋子。

一個本該死掉卻還活着的人。

你們究竟對我做了些什麼?!這樣的問題問出口都覺得愚蠢,因爲明明已經知道答案了。

阿爾瓦·馬科斯就是阿爾法列特·馬科斯。

這樣一切明瞭了。

但事情並沒有隨着水落石出變得輕鬆。

家人的微笑變得愈加難以忍受,每一次讚賞都像是在對另一個人在說話,每一次我愛你我都在猜是不是在對那個人表達愛意 ,就連放在面前的百合花看着刺眼,聞着更覺得噁心。因爲那全是阿爾法列特最喜歡的東西。

我是我,又不是我。那我是誰?

如果只有我在父母的身邊,也許我還能自欺欺人下去,我是阿爾瓦,不是別人。

但是,家裡還有一個格蘭·巴魯多。父親會在他犯錯時對他嚴厲的斥責,卻會在轉過身後看着格蘭努力的樣子微笑。母親看他的樣子也是那樣。

那與對着我的態度,是截然不同的。

和那三人呆在一起越久,越覺得自己是多餘的。

我就像一個活着的記憶,一個幽靈,又或者是一個殘像。

在科學上只有意識沒有肉體的生物是不存在的。

超越生死的重生是不被允許的。

我是不被允許的存在。

後來大概害怕我發現真相,就不准我再接近各種研究。

不過,太遲了

不是這樣的!阿爾瓦看着記憶中卡斯帕·巴魯多對格蘭溫和的笑容想大聲否認卻發不出聲音。

所以我離開了。離開後中央來到學者號,我發現的能讓我活下去的還是那人的天賦。我是個生物材料方面的天才。

站在聖布魯諾的校長室,拿着布魯諾給的gods shield的古舊資料,看着紙頁底端的署名,A·M

阿爾法列特·馬科斯,就像個夢魘。

“你是自己喜歡生物學的對不對?”布魯諾這樣問我。我只覺得好笑,誰知道呢?也許只是本能也說不定。

“知道爲什麼科學家喜歡創造嗎?”布魯諾又問我,我怎麼知道。他笑着說,“因爲想向這個世界證明自己,通過創造一件物品來向世界宣告自己曾經存在過,讓自己成爲歷史的一個標向。”

聽着真的很誘人。通過自己的成果向世界證明自己,留下自己存在過的正劇嗎?好像值得一試。

但是,就連這個也被拿走了。因爲某些原因gods shield沒能署上阿爾瓦·馬科斯的名字,就連阿爾瓦·馬科也不行。

GS計劃書的設計者名單上只有一個縮寫,A·M

又是A·M,我已經不想活在曾經的陰影裡。

天上的浮雲飄渺又遙遠,躺在這裡看似乎正好,沒有任何建築的遮攔。乾淨的,纖塵不染,看着連心情都平靜了。

阿爾瓦發現視角又回到了他第一眼看到的一幕,他正在死去。

其實,那時我就死了。當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就死了。

我的天才不是我的。我的成果不是我的。我的親人也不是我的。這樣的人生究竟有什麼意義。

我的人生,從來就沒有真實過。

它就像一個由零碎的,種種不屬於我的記憶拼成的醜陋拼圖,破爛,混亂。

人都希望有來生。

但是,如果真的有來生,如果真的有來生,阿爾瓦聽着另一個自己自語般低囔着一字一句說。

如果有來生,那一定是神對違逆生死的人,最嚴重的懲罰。

阿爾瓦沉默着聽着另一個自己的自白,有些傷痛沉重到已經不是能用言語就安慰得了。

你想要這具身體的話,就給你吧。另一個阿爾瓦忽然說道。

“你不是記憶!”阿爾瓦驚訝。

“記憶,又或者本體意識,不過是個稱呼而已,有意義嗎?”

“你沒死!”

“有意義嗎?”另一個阿爾瓦沒有任何波瀾地反問“這樣活着和死去有區別嗎?怎麼樣都好,你就乘着這次融合,成爲本體意識吧。”

“爲什麼要放棄?明明這麼努力,明明這麼不甘心,爲什麼不活下去!看下去!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阿爾瓦衝着另一個他大聲喊道,雖然看不見他在哪裡,卻知道他能聽到。

阿爾瓦不能理解這樣的放棄,明明有夢想,也想向這個世界證明自己,就這樣放棄了,如果這樣就讓他放棄了。

“即使只有記憶沒有實體或共用實體,我們也是真實存在過!如果照你那麼說,那我也是不應該存在的存在啊!”他也是不應該的存在,所以他不能否認另一個他的存在。

“你會傷心,你會難過,你努力過啊,你的成果保護了很多人啊,這就是證明!你是活生生的啊!不單純是記憶,也不是什麼幽靈!”

“別在那裡自以爲是。”記憶裡的聲音變得有些冷。“你又知道些什麼?”

站在記憶中四處尋找那個抱着皮球的孤獨的身影,阿爾瓦有些焦急,腳底的大地開始變得模糊,但他堅持喊道。

“不是自以爲是,因爲我和你一樣,爲自己的存在害怕過,迷惘過,但我選擇了活下來,到現在,我也覺得我的選擇是對的,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這樣就足夠了,爲什麼不和我一起堅持下去?!”

“沒有人會承認我的。”那個聲音乾巴巴地說。

“沒有人承認你就由我來承認你!你自己來承認你自己!你自己的人生,不需要別人來說三道四!”

“同樣是記憶樣的存在,我會因爲末日很多事情沒來得及做而遺憾,你難道就沒有遺憾嗎?我還想再彈一次曲子,還想再和在乎的人說幾句話。人不就是應該這麼不知足嗎?得到了還想要更多,我來到這界後也一樣,還想要家人,還想要朋友,還想要被接受,哪裡會有人真的輕易就會滿足?!”阿爾瓦拼命地朝已經開始化成模糊一片的天空喊道,不停地說着,生怕對方一不小心真的消失了。”

令人焦急的半晌後,另一個他才笑着說

“你真是個有意思的人,既然這樣,把身體搶過去不就好了,如果是兩意識共存,可能活不下去。”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就、就當我借了你身體那麼久欠你的!”阿爾瓦猶豫後,仍舊堅定地說。

“你會後悔的。”另一個他毫不猶豫地敘述着這樣一個結果。

“如果失敗了,那的確會後悔。”阿爾瓦承認,“但是,我知道我不這麼做的話,我更後悔。”

“那就如你所說,我們就試一試吧,但是,會死也說不定。”終於,另一個他與阿爾瓦並肩一起站在一片人工麥田的邊沿上,他側過頭,對阿爾瓦說,“其實我一直想看看田野,真正的,不是用培養液無土栽培的麥田,想聞聞空氣中土地的清香。”

阿爾瓦拉住另一個自己的手,看着隨風起浪的麥田,閉眼堅定地說“一定可以看到的,我們一起。”

世界真的在意識中化成了一片,不分彼此。

後臺的小隔間裡,一屋子的人聽着阿爾瓦用同一個聲音,兩種不同的語氣訴說了一個驚天的秘密。芙拉驚得甚至忘了要上前奪過格溫布里手中的刀。格溫布里則是連抱着阿爾瓦的雙手都在發顫,刀子險些拿不穩,掉在自己身上。

站在門口扶着門把,準備帶阿爾瓦去見父親的格蘭僵在原地,然後第一個反應過來,猛地推開門,朝牆上的鏡子便是一槍。

閃身躲避鏡子的碎片,格溫布里差點就扶不住阿爾瓦。

“放開我弟弟。”格蘭雙手穩拿着槍,分別指着芙拉和格溫布里,命令到。

作者有話要說:YO0000~終於折騰完了,少年們不要大意地合體吧。

哥哥,來搶親吧!贏了就是同居生活,輸了可就是分居兩地,相愛相殺,哇卡卡。

關於本文設定,科派通過跨時空的採集基因窺視平行世界的技術得到了發展,倒黴的音樂生的屍體被科派拿到手,提取基因然後做了試驗。因此重生的不只是阿爾瓦,但由於時空的不穩定性等一大堆科學原理咱就不去百度百科搬了,一句話,科派玩崩其他世界後,被部分科派和軍派反對鎮壓,但相關試驗並沒有停止。

過了這裡,我們一起去水星表面的基地圍觀兄弟兩人度蜜月,啊不,是訓練訓練。

宇宙慣例,求包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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