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開門。”說着,顧遠小跑着去開門。一拉開大門,他臉上還沒褪去的笑意瞬間凝固,呆愣着站着門口。
來小白一身修身的小媳婦,腰線處別具匠心的線條設計突出了少年美好的腰身,原本應該一絲不苟扣好的鈕釦被解開了幾顆,露出他精緻的鎖骨和小巧的喉結,這樣的裝扮,這樣美好的少年總是能讓人聯想起熱鬧的晚宴中偷偷出逃的叛逆貴族。
但顯然此時的來小白可沒有叛逆青年的好心情,從他垂着腦袋,不停地用腳尖踢着顧遠家門口高出一小截的門檻就可以看出他此刻的焦慮和不安。
來小白看到開門的顧遠也嚇了一大跳,來之前做了多少心裡建設一下子全部垮塌,腦子成了一灘漿糊。
“我,我,給叔叔,阿姨,拜,拜年的。”來小白一句話說的磕磕巴巴,隨即臉色漲紅,緊緊閉上嘴巴。
“哦。”完全沒料到來小白的出現,顧遠的大腦也沒有反應過來,楞楞地答應一句,完全沒有動作。
來小白和顧遠傻傻地對視着,誰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他和顧遠還是第一次如此尷尬生硬,下面該講什麼?天氣怎麼樣?昨天睡得好嗎?來小白腦子裡胡思亂想着,覺得連手腳該怎麼放他都不知道了。
在這樣詭異地沉默中,來小白眼睛四處亂掃,只想找機會擺脫這樣尷尬的處境,突然他的眼睛瞄到了玄關處擺放的幾雙鞋子,客廳裡時不時傳來歡聲笑語,“你家有客人啊,那,那我下次再來好了!”
話音剛落,來小白就迅速地轉身想往樓下走。看着來小白轉身離開的背影,顧遠一下子從怔忡清醒過來,他一個健步衝上去,來着反應不及的來小白就往回走。
來小白被顧遠的舉動嚇得不輕,下意識地就想從顧遠手裡掙脫。
顧遠剛剛被狗啃了的智商終於被他自己撿回來了,他一邊和不合作的來小白較着勁,一邊衝屋子裡大喊:“爸,媽,小白來給你們拜年啦!”
來小白和顧遠自小相交,顧潛聲和黃玉珏自然也認識這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小娃娃。尤其是黃玉珏,有什麼好吃的都會讓顧遠給來小白帶一份,還不止一次地生出爲什麼小白不是我的孩子之類的感慨,讓被嫌棄了的顧遠在一邊猛翻白眼。
“小白來了啊!”裡面傳來黃玉珏的聲音,聽起來她十分歡喜,“小遠,快讓小白進來。”
聽到黃玉珏的聲音來小白這才蔫了下來,不再掙扎。他也很喜歡這個溫柔美麗還做得一手好菜的顧媽媽,在他心中他的媽媽也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對於顧媽媽的話他也從不違拗。
來小白偷偷甩下顧遠挽着他的手,揉揉臉,揚起一抹來小白式的燦爛微笑走進去,“叔叔,阿姨,新年好啊!”完全是一副無污染陽光青年的樣子。跟在他身後的顧遠看着被甩開的手,只能在心裡苦笑。
顧潛聲滿意地點點頭,黃玉珏眼含疼愛地上下打量着來小白,“喲,小白今天穿得好精神啊!”
來小白撓撓後腦勺,“哪裡,阿姨今天看起來才年輕,和阿遠一起出去肯定會被誤會是兩姐弟。”誇張的恭維逗得黃玉珏喜上眉梢。
黃玉珏向着身邊的黃繼皓一家介紹來小白,“這是小遠的好朋友小白,他們倆從小一起長大,小白也算我們看着長大的。小白,這是小遠他舅舅家。”
來小白彬彬有禮地微笑着和黃繼皓一家一一打過招呼,得到了黃繼皓一家的熱情迴應。
黃繼皓看他進退之間有禮有節,態度不諂不媚,尤其是眼睛如同一汪清泉可以探見泉底,有這樣一雙眼睛的孩子不可能壞到哪裡去,也難怪自己妹妹如此喜愛,連自己也會想去親近。
陳穎當然不會去關注這些,只是她這麼多年練就的一雙火眼金睛在來小白一進門的時候就把他全身上下的行頭掃了一遍,全都是價格不菲的大牌子,能把十幾萬的名牌穿在身上,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來小白家世應該不錯,對來小白的態度也熱情了幾分。
至於黃文婷和黃守慎,年輕人之間沒有那麼多大人的顧慮,來小白長得好,說話又有趣,很自然地就打成一片。
顧遠看着來小白和黃文婷,黃守慎聊得熱絡,根本沒往他這裡看過一眼,心中焦急。好不容易來小白肯自己過來一趟,明顯是他們友誼的融冰的跡象,他可不想這個機會白白泡湯。
顧遠眼珠子一轉急中生智,拉起來小白的手說:“你不是急着要我給你找兩本練習嗎?跟我到房間裡去,我給你找!”
來小白:!?……
黃玉珏聽了連忙說,“這樣啊,那快去吧,學習可不能耽誤。”
來小白當然沒有辦法在這麼多人面前反駁顧遠,只能老老實實跟着顧遠去拿什麼練習。
來小白臉上的好表情之保持到房門關上的那一瞬間,下一秒他的臉已經徹底垮下來,他一屁股坐在顧遠的牀上,臉上明白的寫着四個大字——我很生氣!
在他的預想裡,今天顧遠見到他以後應該先是無比驚喜,接着向他懺悔,在最後自己大方地表示原諒後兩個人重歸於好,happyending。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顧遠見到他以後居然一句話都不會說!被顧媽媽介紹給一堆陌生人讓他不得不提起精神應付!!顧遠現在竟然拉他過來要給他兩本練習!!!
來小白鬱悶地表示大家都不按劇本走,讓不擅長臨場發揮的他實在應付不過來。
顧遠把來小白臉上的糾結,鬱悶,氣憤通通當成了依舊是在生氣,他在原地繞了一圈又一圈後,拖過一把椅子在來小白麪前坐下。
“小白,和王重山在一起的是我瞞着你是我不對,你怎麼怪我都是應該的。但是我希望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說好要做一輩子好朋友的。”
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啊!是誰的童言稚語還言猶在耳,來小白一陣恍惚。
當年的還只是小蘿蔔頭的顧遠陪着他走一天的路去找媽媽,兩個身無分文的小傢伙一路手拉着手居然也摸索到了火車站,最後是火車站的警察把身無分文不能買票的他們帶回家,兩家急瘋了的大人毫不憂慮地狠狠教訓了他們一頓。就是第二天,兩個同樣腫着屁股的孩子拉着手指,定下了要一輩子做好朋友的約定。
來小白擡頭看到顧遠毫不掩飾的哀傷神情,心頭一軟,伸手摸摸顧遠柔軟的頭髮,聲音暗啞地回答:“就這一次,阿遠,我就原諒你這一次。你說你是怕我知道你是同性戀,怕我知道你那位是王重山,你說我就相信你。”
得到來小白原諒的顧遠沒有感到如釋重負,反而心頭更加沉重,他拿下來小白的手握在手裡,低頭保證,“我發誓這絕對是最後一次,以後什麼都和你說,什麼都不瞞你。”
“好啦,好啦。”來小白微笑着拍拍顧遠的背,“我可是翹了我爸的聚會特地跑過來的,和叔叔阿姨打聲招呼我也要走了。”
顧遠想到什麼似的站起來,“你先等一下。”說着,到書桌前抽出了兩大本練習題,遞給來小白,“這個你拿着。”
“阿遠,你不會是來真的吧!”來小白看着上面碩大的“精選”“衝刺”字眼眉頭直跳,再掂掂手裡不輕的分量,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
“什麼真的假的?”顧遠一副聽不懂的樣子,推着來小白的肩膀邊走邊說,“這裡面的題我都已經做過一遍了,你有什麼不懂就來問我。”
“阿遠,我真的不需要……”來小白試圖抵抗。
顧遠哪會給他這樣的機會,房門一拉開,“媽,小白說有事要先走了啊。”
原本熱鬧的客廳就剩下黃玉珏一個人在,聽到顧遠的話,她立刻投來關切的目光,“怎麼早就走了啊,不多玩一會兒?”
還在和顧遠拉鋸的來小白聞言“嗖”地一下把兩本練習摟緊懷裡,語氣馴服地回答:“我爸那裡還有一點事。”
對來家的事多少知道一點,黃玉珏也就沒有開口多挽留來小白,細心地替他扣好襯衫的鈕釦,叮囑道:“天氣這麼冷,在外面衣服要好好穿。下次阿遠做了好吃的,再讓小遠叫你過來。”
“嗯。”來小白悶着聲音點頭。
黃玉珏和顧遠一起將來小白送到門口,看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顧遠長嘆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看黃玉珏,“舅舅他們呢?怎麼這麼快就要回去了?”
黃玉珏無奈地一笑,“你舅舅接了個電話,說是有人上門拜年了,還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不得不就先回去了。”
顧遠自然看得出黃玉珏的笑有多勉強,難得和感情甚篤哥哥見面,還沒有說上兩句,怎麼樣都不是滋味。
他摟過黃玉珏的肩膀,安慰道:“反正舅舅家要在帝都待一段時間,大不了我們就過去看他們。”
“是啊。”黃玉珏臉上的神采稍稍恢復,顧遠探着身子往陽臺望了望,“我爸呢,不會又出去了吧?”
黃玉珏又好氣又好笑地瞥了一眼大門緊閉的書房,“還能在哪裡?你舅舅帶了本棋譜給他,他開心得跟什麼一樣,你舅舅人剛一走就躲到書房了研究去了,估計待會連吃飯都想不起來!”
顧潛聲癡迷圍棋,年輕的時候也因此和現在的大舅子頗有交往,可惜顧先生做官有一套,下棋嘛……呵呵,顧遠和黃玉珏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