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宇凡以往起牀都會朝邊上望一眼, 好像在找尋什麼東西,現在不用找了,人就在他眼前, 他卻有種說不出來的不真實感。

對方精緻的容顏好像得到了某種滿足, 脣角微勾, 大手還搭在宇凡腰上。

“我操|你媽啊!”宇凡一動就有昨晚的歡愛痕跡從後面洶涌而出, 鈍痛還有麻木讓他緩了好一會兒纔有力氣去掐睡得很香的人。

“嗯?咳咳!”張喬被掐得喘不過氣來, 好像早就醒了的他一把捉住作亂的手,放在脣邊輕吻了一下,“這麼早還這麼有精神啊!”

“你丫的真不是人啊!”宇凡狠狠擂了他一下, “你丫真不是人!”

“那你說我是什麼?”張喬翻身壓住他,又威脅性地舔了舔他的鼻尖。

這一下把宇凡嚇得不輕, 以爲對方又要來一下, 臉整個都綠了。

“放心吧, 我可沒那個精力,昨晚五次, 你恨不得把我都給榨乾了。”

一大早就聽得這麼葷的話,宇凡的臉別提有多難看了。

“我帶你去洗洗吧。”將人橫抱起,兩個□□的人迅速進了浴室。

“別碰我!你個王八蛋!”

裡面陸續傳來兩個人鬥嘴和肉搏的聲音。

那一整天,宇凡就跟個娘娘似的坐着不肯動,本來也不能坐的, 但是一旦坐穩了某個地兒也不礙事, 要是挪個地方的話, 就嚎得跟狗似的。

每當這時, 他就會喊, “天煞的王八蛋!”

家裡人被他喊得不明不白,問他他也不說, 張喬說他這是痔瘡犯了,不好意思講。

一記兇狠的目光射來,張喬當做沒看見,轉身幫着美蘭忙忙家務去了。

陳力說最近旁邊河裡的水小了下去,要不去帶兩條魚回來煮煮?立即得到家裡人的一致同意,要說河裡的魚,都是美蘭用剩飯剩菜喂出來的,這個時候要是起溝(土話,意思就是抓掉河裡所有的魚。)的話,定能抓到不少肥的,熬一鍋湯,魚骨頭都能吞下去!

宇凡小時候最經常吃的就是魚湯。

這下宇凡也來勁兒了,哪個農村的男孩子小時候不是從河裡翻過來,泥裡爬過來的,對倒騰這些東西很來勁。

“你不是有痔瘡麼?”張喬淡淡道。

“你他媽!”宇凡拔下美蘭給他縫的布鞋就砸了上去,“我看你小子你今晚小心點!”

“怎麼?你要吃了我?”趁人不注意,張喬邪笑道,“是你吃我還是我吃你?”

“你!”

再想要動手的時候,人已經提着桶子跟在陳力後面了。

宇凡耐不住,只好捂着受苦受難的屁股一顛一顛地跟在後面,走到張喬後面的時候猛然勾住他的脖子,把對方勒得喘不過氣來才解氣似的鬆開手,繼續一顛一顛地走。

看着他的熊樣,張喬不露聲色地笑了一下。但也僅僅一下,雙眸立馬又恢復平靜,好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一般讓人不安。

因撈網的形狀像—把長柄撈瓢,當地人叫這種網爲瓢兒網。

陳力叉着網,臉上難得地變得神采熠熠起來,明顯變老的身體頓時好像年輕了不少。

“找到水筋,實在沒有的話做一個出來!”他對着身後的小子們喊道。

所謂水筋,就是河中水流最急的地方,因河牀狀態各異,有時水筋在河心,有時水筋在河邊。對於這種小河,有水筋不大可能,只能人爲做一個出來。

也就是又方向性地用竹竿在水裡來回扒拉兩下,等哪個地方出現亂流的時候,就用那個瓢兒網朝着那個地方一扣,直扣到水底,再逆水往回刮拉,然後猛地順勢將網口向上擡出水面,十有八九會撈着魚。

因爲着實這小河也並不是真的小,只是很大一部分被蘆葦、荸薺、蒿瓜給佔據了。

宇凡不急不慢地從河岸上下來,因爲地下的泥已經幹了不少,踩上去還是硬硬的。

他打算去拔幾棵荸薺回去,燒個湯裡面放上這個,嚼起來脆脆的,也更加鮮美。

“你下來幹什麼?”張喬一邊專心做着“水筋”,一邊瞄了宇凡一眼,“這裡都是爛泥。”

“你管我!”

宇凡咧咧嘴,徑直奔了那個荸薺堆。

“好吧隨你。”身後的人露出一抹無可奈何的笑容,重新專注到自己手上的事情來。

這個人拗,有時候你不依着他的話,只會更拗。

這個河裡多蛇,大部分是水蛇,怕倒是不怕,但被咬上一口卻疼得慌。

宇凡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堆荸薺,都忘了身後的撕痛,腳裡的泥漸漸沉了下去,一伸手,就拔了一根出來。

“嘿嘿!”他再次下手,可是這一次,他卻摸到一個滑溜溜的東西。

心叫不好,頓時一陣尖麻的刺痛就從手上傳了過來。

抽上來一看,頓時兩個血窟窿在往外冒着血。

“你孃親的!”宇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條件反射地去看了陳力和張喬,這兩個人都在專心網魚,沒有誰注意到他這邊。

把手放到衣服上蹭蹭,宇凡倒也感覺不到什麼疼痛,就是有點癢,有點麻,應該是水蛇咬的,回去用紅黴素搽搽就好了。

晚飯就是陳力燒的魚湯,把鍋子端上桌的時候,裡面的湯水還在“咕嘟、咕嘟”冒泡,燉的那個久啊,恨不能把魚骨髓裡的那點鮮氣全部熬出來,一上來,幾個人幾雙筷子下去,一條大肥魚立馬不見了蹤影。

宇凡亦是興奮,但只吃了幾口便覺不對勁,“爲什麼這麼淡啊?”而且眼前的霧氣好像很濃的樣子,看得頭都有點發暈。

張喬好像都變兩個了。

“哪裡淡啊?”美蘭給兩個孩子分別夾了塊肉,“我們家吃得還算鹹啊!”

張喬沒說話,盯着他那個傷口看了好久,“你手上傷口哪裡來的?”

“沒有!”宇凡拍拍腦袋,覺得有點不甚清醒,“被水蛇咬了!”

說完這句話,鼻子裡就流出了兩道鮮紅的鼻血,“啪嗒”兩聲落入碗前的湯裡,奶一樣的湯登時變成了詭異的紅色。

毫無自知地用手背抹抹,他繼續扒着飯,看到一家人都驚異地看着自己,他還問,“爲什麼都看着我?”

“你怎麼流鼻血了還在吃!”美蘭慌忙用抹布給他擦了擦,“快去水龍頭下面沖沖!”

“哦。”像在夢中似的人一搖一晃地往門口走,一把被張喬揪住,“我陪你去。”

美蘭、陳力依舊吃着飯,他們不明白即將發生什麼。

直到兩個人遲遲不進來,陳力跑出去看的時候,才見到了畢生最恐怖的一副畫面:宇凡躺在張喬懷裡,已經滿了的水池裡面裝地滿滿的都是血水,水池裡盛不下,就從邊沿流下來,從豁口裡滲出來,像極了蛇信子,而宇凡嘴脣發黑,早已不省人事……

“凡凡!”陳力這個花白頭髮的老人頓時朝後仰在了地上,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

張喬把車一直開到了醫院急診部的臺階上。

陳力一路小跑衝進內科急診室,“醫生救救我兒子!救救他!”美蘭已經哭得暈在地上,拼了命地拖着身體跟着陳力後面。

“我們會盡力的!”

醫生推開他們,把宇凡直接送進了病房而非手術室。

“爲什麼不做手術!”

在老一代農民心裡,什麼事都只要做一下手術、只要開一下刀就好了不是嗎!

“他這個情況很嚴重,要看一下能不能救過來。蛇毒破壞了凝血因子和神經系統,剛好他又流了鼻血。”醫生匆忙往病房趕,把撕心裂肺的兩個老人關在了門外。

張喬頹唐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異常平靜地看着一羣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進進出出。睜開的黑眸有點像合不攏的傷口。

他有些發抖地從口袋裡拿出煙,剛想抽就被護士警告了一下,徒手碾滅,他就靠上了後面冰冷的靠背。

兩個老人彷彿看到了什麼似的,直衝他過來了,揪住他的衣領就問,“爲什麼不早點送他來!你是故意的吧?”

張喬也任他們揪着,木然的眼神就是沒有任何表示。

他這樣更加引起了陳氏夫婦的不滿,他們把怨憤全部撒到他身上來了,什麼母子情誼父子情誼全部都消失不見。

也虧得是命吧,等醫生再次從裡面出來的時候,給大家帶來了好消息。

“還好,沒有看起來嚴重,是慈母蛇的毒,我們這裡有血清。”一句話又給活着的人帶來了重生的希望。

陳力夫婦愣了會兒,最後撒開張喬直奔病房,“醫生,我們能進去看看嗎!”

“……”

醫生還沒表態,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張喬已經衝了進去,兩個老人都給衝到一邊去了。陳力震驚過後也跟着進去了。

“宇凡!”彷彿是有心靈感應一樣,他一下子就找到了角落裡的人。

對方生命體徵平穩,只不過手臂上扎滿了管子,不知名的液體從管子裡蜿蜒着流向他的血管。

他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俯下身,把自己的臉貼到對方手背上,喃喃道,“我以爲你又要死一次了呢……”

蹭臉的模樣像極了害怕被丟棄的小狗。

跟上來的陳力卻一把將他拉開,“宇凡!”

美蘭亦是把他擠開,兩個人圍着宇凡打轉,又是高興又是難過的。

被擠到一邊的人只好遠遠地看着那張安靜的臉,眼底流露出受傷的情緒。

不過他一句話也沒說,靜靜地坐在隔壁牀上。

照顧病人可不是什麼輕鬆的活,當天晚上,三個人一個人也沒回去,通宵守着宇凡,就恨不得扒開他的眼皮子吹,把他給吹醒。

幸運的是,人在第二天傍晚就醒了。

但是他醒來喊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張喬,疼!”

“這小子沒良心啊!”

陳力夫婦聽到他喊張喬,心裡皆有點不舒服,在他們心裡,要是張喬早點告訴他們人不行了,早點到醫院,也不用這麼擔心受怕。

遂臉色不好道,“他要是早點帶你來,你還用受這份苦麼!”

“人呢?”宇凡好像沒聽到似的,轉頭找張喬,發現人就在另一邊深深看着他,頓時安了心。

只不過看到他眼下已經起了黑眼圈,頭髮也有些亂時,心裡百感交集。

他是那麼愛整潔的一個人……

“你還這麼惦記他!也不惦記惦記我們!他也真是的,明明都知道你流了那麼多鼻血,還不早點送過來!”美蘭是典型的農村婦女個性,逮住一個話頭就說個沒完。

“行了!你別罵他!他也是嚇傻了估計!”宇凡想也沒想地就護着張喬,那神態跟母雞護崽似的。

“好樣的啊!”美蘭還想說什麼,被陳力止住了。

“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張喬抓住他的手,柔聲道,“餓了吧?”

這下也倒提醒了美蘭,她彷彿是在兒子面前跟媳婦爭寵似的,也連聲說要趕回家做。

宇凡揮揮手,“你們倆都回去吧!張喬留下就行了!”

“你啊你!”美蘭也不好跟生着病的兒子說什麼,嘟囔着就拉着陳力離開了這裡。

“我爸媽就這樣,你也懂的,別計較,過幾天就好了。”宇凡笑了,嘴脣有點起皮。

“我知道,”張喬立起身,步步逼近:“不過,你剛剛醒來的時候叫我了!至少給我個說法吧!”

“誰夢到你啊!”宇凡臉一紅,整張蒼白的臉就好像有了活力,“我纔沒有!”

“謊話都不會說!”張喬擡起頭,看着他那雙眼角轉來轉去的狐狸眼:“宇凡,你就快點承認吧,你喜歡我……”

他彎下腰,兩人的氣息糾纏在了一起:“宇凡,你認了吧,你的心已經是我的了!”

“想得美!你憑什麼這麼說!”

“要我舉例子子麼?”張喬挑起他的下巴尖,眯眼道,“比如你第一個叫的人是我,比如在我和你媽之間你護着我,比如你要我單獨留下……還要我舉些以前的例子嗎?”

宇凡兩手抓着牀沿的牀單,先是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後乾脆豁出去了似的,“呸!老子就不信這個邪了!”

一把揪出對方的衣領,他猛地把人往下一拉,自己的脣就已經送了上去,“不能總讓你佔上風!得讓你害臊害臊!”

“好啊,回去以後,你得讓我在牀上好好害臊一下。”

“唔……住手,這裡是醫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身邊就多了這麼個人,讓他害臊讓他急,卻也總是讓他第一個就能想到的人,他慶幸自己重生了,可以讓他撿到這麼個寶貝。

其實他說的是:幸好沒死,幸好重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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