矗立在眼前的正是赫赫有名的北城餐廳。
第一次和彌琥去見宮承恩、王芊芊,宮二少訂的就是北城餐廳,後來被王芊芊半路截掉,未能成行,不料今日又來到這裡,柳敬亭正在暗暗腹誹宮家兄弟的一致品味,結果王芊芊一句話點明瞭真相:“不就是你們家入了點股嗎,還繞不開了。”
宮承恩笑笑也不說話,餐廳門前的服務員滿面春風地迎上來,準確地走到宮承恩面前,問:“先生,請問需要停車嗎?”
宮承恩點了點頭,然後對二人說:“咱們進去吧。”
俗話說,人的名,樹的影,餐廳的招牌,北城餐廳雄霸全國餐飲界,除了無微不至的服務之外,得宜的室內佈局和裝修、優雅的環境營造無不彰顯着餐廳低調奢華的品味,當然,這一切對柳敬亭來說,意義仍舊不是很大,骨子裡的隨遇而安加之受到腦子裡無數作品的影響,使得他對外界的事物逐漸形成一種似有似無的疏離感。
可見,多讀書當真可以讓一個人的氣質發生改變,能逐漸接近世界的本質,看得透徹一點,心裡的羈絆就能卸載一點,人也隨之變得瀟灑一點,最終得知,自己作爲這個世界最大的名牌,實在沒必要對外界的一切“名牌”有太大依賴。
然而,前臺的服務人員似乎沒有這種覺悟,她看到三人的穿着,尤其是柳敬亭的一身大街牌休閒外套,非常有禮貌地提示道:“本店最低消費人均兩千五……”
宮承恩不等她把話說完,從衣服裡掏出一張卡遞過去,女服務員臉色微微一變,恭敬地還回卡片,側身讓開,伸手請客,恭聲道:“宮少爺,這邊請。”
宮承恩微笑着讓王芊芊先走,王芊芊冷笑一聲,走在最前面,柳敬亭一則不懂一則也不習慣這種禮儀,也沒有任何做作,在宮承恩的謙讓下,跟上王芊芊。
宮承品訂的位子在一個叫做移石居的包間,女服務員把三人引到電梯處,另外兩個女服務員踏着規範的步伐迎上來,替三人開電梯,然後帶着三人到了包間。
推開兩扇沉重的木門,一間偌大的房間展現在眼前,房間中心處擺放着一個巨大的圓桌,一個一身黑色西服的年輕人坐在對門的位子,正在認真地講着電話,圓桌西南方擺放着幾張沙發,東邊十步遠的距離是一個矩形木桌,木桌旁另外站着一個年輕男服務員。
那個黑色西服自然就是宮家第三代最傑出的代表宮承品。
宮承品意識到有人進來,講電話的語速稍稍加快,“先這樣佈置下去,其他事情晚上再說。”說完隨即掛了電話,然後從座位上站起來,迎向柳敬亭。
儘管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柳敬亭自覺漸臻寵辱不驚的境界,但是當他看着宮承品朝自己走過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暗讚一句:“身爲一個鉅富之家的**人,待人接物的手法竟能被雕琢到如此精度,着實讓人意外。”
“我是承恩的大哥宮承品。”宮承品在距離柳敬亭三步遠的時候,伸出手,柳敬亭完全不習慣這種社交形式,忍不住想笑,但終究還是伸出手跟宮家大少握了一下。
“請坐。”
完成初次見面的禮節性握手之後,宮承品開始擺出東道主的姿態,道:“不知道古先生喜歡吃什麼菜,忌吃什麼菜?”
柳敬亭雖然是第一次到這種檔次的飯店吃飯,但是他也從影視劇以及小說等文藝作品中見過相關描述,笑道:“我對這裡真不熟,不過我沒什麼忌嘴的,宮先生隨便點就是了。”
宮承品既不追問,也不刻意做什麼解釋,微微點頭,然後招手叫服務員點菜。
柳敬亭安靜地坐着,坦然地觀察着幾個人,宮承品點菜的時候,聲音很小,邊指着菜單上的菜式,邊隨口講着做法和規則;宮承恩微笑地看着王芊芊,而王芊芊難得地表現出沉靜的一面,擡頭望着圓桌上的銀白色吊燈。
不一會,宮承品點完菜,合上菜單遞給服務員,然後擡頭看着柳敬亭,道:“最近剛讀了古先生的《白髮魔女傳》,深爲震撼,古先生年紀輕輕,才華如此橫溢,令人讚歎。”
柳敬亭也不好太過謙他人之虛,只說:“過獎了。”
“並非過獎,”說着看了弟弟一眼,“起初小恩告訴我古先生沒到二十歲,我還有些不信,現在才知道是自己孤陋寡聞了。”
柳敬亭仍舊謙虛笑笑,余光中看到王芊芊轉眼看向窗外,宮承恩則正在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不知道小恩有沒有給您提過,這次勞煩古先生到這邊,其實是想跟古先生有個合作。”
柳敬亭心道:“果然如此。”也不裝模作樣,道:“宮先生指的是《白髮魔女傳》吧?”
“也是也不是,”宮承品誠懇地看着柳敬亭,以那種特有的篤定口吻說:“我希望能跟古先生建立一個長期的合作,嗯,我看得出古先生是個不喜歡繞彎子的人,我就直說了,我的意思是,希望能獲得古先生之後作品影視改編的一個獨家權。”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包括正在看窗外景色的王芊芊。
柳敬亭心中暗道:“這個宮大少果然是深諳談判之道,看出自己不喜歡繞彎子的性格,開口就如此直接。”
“當然,這個獨家權一定是有時間限制的,絕不是永久獨家,這點古先生可以放心,另外一點我能作保證的是,無論以後做何種形式的改編,一定是尊重原著的。””
“嗯,其實我對這些東西也是一知半解,不過《白髮魔女傳》會交給宮二少,這是之前跟他說好的,至於以後的合作,我還真沒有考慮過。”
柳敬亭說話的時候,宮承品非常認真地看着他,等到柳敬亭把話說完,宮大少稍作思索,道:“古先生是介意獨家?”宮承品試探的語氣問道。
柳敬亭搖頭,苦笑道:“並非介意,而是,而是不習慣,嗯,或者這樣說吧,我不想自己身上揹負着各種各樣的合約,實際上,我們一路長大,已經面臨太多的證件、規則以及條約,真的不喜歡。”
“明白古先生的意思,”宮承品似有體會地說,“只是在這樣一個契約社會,似乎我們又沒有更多的選擇。”
“武俠小說中講究君子重然諾,可見合作也不一定就只能依靠契約。”一直保持安靜的王芊芊突然開口接話。
宮承品微微皺眉,低頭喝了一口茶,然後淡淡道:“時代不同,處理問題的方式自然不同。”
“不過是現在的人爲言而無信找的藉口罷了。”
“這是制度,也是規則。”
宮承恩忙攔話道:“大哥,古少他現在還不滿十六歲,籤不了合約。”
“這是小事,而且據我瞭解,古先生跟千紅也存在着長期合作關係,只要古先生答允,其他的事情可由千紅代手,我跟陸總也是認識的。”
柳敬亭大感意興闌珊,即便他知道此時只要他鬆口,眼前這位舉止猶如教科書規定動作一般的宮家大少會給自己什麼,但是他現在的確不想那麼早進入這些圈子,可以預見的是,以後的某天,即使這些人不來找自己,自己也會積極地去促成一些事情,可是,小哥今年還未滿十八呀。
宮承品再次把頭轉向柳敬亭,道:“而且古先生一定知道,隨着影視媒體的發展,主流的消費者羣體日漸偏向大小屏幕,我們合作之後,可以建立一個良性的循環體系,小說本身的人氣有利於改編的進行,而改編之後影視劇又反過來促進小說的銷售,另外一點就是,既然我們要拿獨家,中間所產生的所有損失,自然也是全部由我們負責。”
最後這句話的意思翻譯過來就是,“跟我們籤獨家,會給你好多錢的。”
聽上去,似乎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可是不拒絕又顯得十分草率,柳敬亭心中本來是有個既定的推書流程的,可是隨着小說的逐漸推出,一些不可避免的副產品隨之而來,而此時的他,還沒什麼真正的經驗。
“能感受到宮先生的誠意,”柳敬亭正在措辭婉拒,口袋裡的手機十分應景地響起來,“不好意思啊。”
宮承品微笑搖頭,示意自便。
柳敬亭掏出手機,看到屏幕裡的數字居然是自己寢室的號碼。
“喂,怎麼了?”
“敬亭,我是孫信陽,”電話裡的聲音有些惶急,有些無措和絕望,“嗯,那個,蘇南紅的媽媽病情突然轉危,手術要提前,那個,我……”
“稍等,我馬上回去。”
柳敬亭掛了電話,神色鄭重地說道:“寢室一室友有急事,我要馬上回去,真是非常非常抱歉。”
宮承品面色不改,道:“沒事,讓小恩送你。”
“那就再次麻煩了。”
宮承品搖搖頭,道:“古先生可以仔細考慮一下我的提議,有想法隨時通過小恩與我聯繫。”
“我會的,下次我請宮先生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