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本元是在高考之後開始讀的古庸生武俠,接觸的第一部就是那本被譽爲“愛情寓言”的《白馬嘯西風》,實際上,早在準備高考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古庸生武俠,周圍的很多同學都在偷偷地看,不論寢室教室隨時可以聽到有人聊起古庸生。
不過因爲他要專心準備高考,終究以莫大的自控力抵制住了誘惑。
最匪夷所思的是,高三的最後一個晚自習,那位瀟灑的數學老師跟大家聊了一晚的《白馬嘯西風》,談到裡面的愛情觀,比講習題還要投入,除了個別學神還在背單詞,其他人都聽得心神盪漾,班級裡瀰漫着浪漫的風氣。
畢竟在畢業班的教室裡,出現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論還是很罕見的。
作爲數學老師的粉絲之一,張本元立即決定,高考結束之後,第一件事就要把這本書讀一遍。
“大學裡會有很多課餘時間,你們可以利用這些時間把自己想看的書統統看一遍。”
討論的最後,數學老師終於露出狐狸尾巴,迴歸到鼓勵大家考大學的主題上。
那年暑假,張本元用半天時間把這個故事讀完,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從此成爲古庸生的鐵桿讀者,從《七劍》到《白髮魔女傳》,從《蕭十一郎》到《楚留香》。
如今大學畢業已經三年,有了自己的孩子,開始思考兒子啓蒙教育的問題,不用想。牀頭故事自然要從《舒克和貝塔》開始。
不過可惜,如今這兩隻老鼠的故事已經告一段落,兒子鬧起“故事荒”。於是他先提筆給《少兒文藝》寫了一封信,然後又給柳敬亭發了一條私信。
結果《少兒文藝》那邊的統一回應還未做出,柳敬亭倒意外地給了回答:“《西遊記》蘊含着童話內核,不過要經過你這個做爸爸的加工一下。”
老書蟲張本元書讀百本,內裡自有小乾坤,激動地回了一個“謝謝”之後,再把他跟古庸生的這番交流截圖保留髮到了社交空間。然後開始仔細研讀《西遊記》,於是一個全新的牀頭故事問世
“從前有塊石頭……猴王學會了七十二變的法術,可以變成一棵樹。可以變成一頭大肥豬……猴王扛着他的武器神棒,把天上的玉皇大帝打得躲到桌子下面……”
隨着古庸生提出“《西遊記》也可以童話”的概念之後,那隻反抗玉皇大帝、打天兵天將的猴王成爲全國無數孩子睡覺前的心頭好。
亭穿七年的尾巴,那隻由石頭變成的猴子。漸漸取代了兩隻老鼠。成爲孩子們新的偶像圖騰。
有時候爸爸媽媽們把自己都講得昏昏欲睡了,孩子們卻還睜着大眼睛問:“那猴王和二郎神到底哪個更厲害?”
這個問題也是困擾了彼世界一代又一代孩子們的難題,當初聽到二郎神會七十三變,比孫悟空多了一變的時候,不知多少少孩子爲之憤憤不平,在大家心目中,孫悟空是天上地下第一的大英雄,楊二郎怎麼可以比他更厲害呢?
父母們當然也不知道答案。但是他們瞭解孩子的心情,於是就說:“當然是猴王更厲害。你看,如果二郎神不是帶了那隻神狗,以多欺少,怎麼可能打得贏孫悟空,就好比我帶了咱家的旺財去跟你大舅打假,你說誰厲害?”
……
《西遊記》在這個節點出現,普及的效果遠遠超過柳敬亭的預期,他從不懷疑,一旦電視劇做出來,會造成何等樣轟動,但是在故事的初期就能取得這種關注度,還是很值得慶幸的一件事。
在上面召開的第二次會議上,統籌負責此次活動的大領導點名表揚了古庸生及其團隊,也就是他和徐晴,更是做出“儘早將文字轉換成影像,及時做出老少咸宜的電視劇”的指示。
柳敬亭被告知這次會議精神的時候,正在超市買蘋果,今天是12月24,又是一年的平安夜,本來今天準備人性化地統一給大家放個假,但是大家都主動申請加班,柳敬亭反而不好意思拒絕,靈機一動,決定在辦公室做個小聚餐。
最初常有道提議做自助火鍋,熱鬧有氣氛,但是柳敬亭果斷拒絕了,理由依舊很古庸生:
“你們看現在的影視劇啊,吃火鍋幾乎成了標配,情侶在一起要吃火鍋,朋友在一起要吃火鍋,現代吃火鍋,古代也吃火鍋,好像只要大家吃了一頓火鍋,感情就立即變深、氣氛立即變溫馨了一樣,這個設定是這些編劇一起吃火鍋想起來的主意,還是吃火鍋的場景設定比較省事?”
常有道苦笑道:“就是容易烘托氣氛,喝酒吃火鍋,煙霧繚繞的,大家說這肝膽相照或者海枯石爛的對白,畫面感多強啊,古裝戲就更不用說了,一邊雲淡風輕地吃火鍋一邊與敵人周旋,多麼帶範?
實際上,我就建議你,在《西遊記》的下一回連載中,可以讓孫悟空把楊戩的哮天犬捉住,然後做一鍋狗肉火鍋,邀請滿天神佛赴宴,做一場“狗肉火鍋會”,跟王母娘娘的蟠桃會一較高低。”
柳敬亭想到什麼,道:“如果這樣,就不是我們雜誌被焚燒這麼簡單,我們辦公室以及我們的編輯都可能有人身危險,而且,我告訴你,在下一回連載中,孫悟空會被老君捉住,放到八卦樓裡烘烤七七四十九天。狗肉火鍋你就別想了,叉燒猴肉倒可以期待一下。”
常有道大驚失色,連問:“孫悟空輸了,孫悟空輸了?你如果這麼寫,全國的小朋友都會失眠。”
“不妨拭目以待。”
火鍋的提議被否決之後,柳敬亭提出“農家樂”的構想。號召編輯部所有人每人貢獻出一道自己最拿手的菜式,來一次小聚餐。
大家一致通過這個提議,柳敬亭接着搶答道:“我貢獻西紅柿炒蛋。”
贏得了大家由衷的鄙視。
……
此時。柳敬亭提着一籃紅噴噴的蘋果,走進《匠錄》辦公室,大家早已忙開。
目前是徐晴在掌勺,她戴着紅色圍裙,熟練地翻炒着鍋裡的茄子和肉末,看上去是深諳此道的選手。
康令月在調配自己的“可樂雞翅”,不過在事先報備環節。以柳敬亭爲首的鹹黨嚴詞拒絕了這種搭配,康令月只好用醬油代替了可樂。
楊麗璐在洗青菜,青椒在切青椒。柳敬亭笑着說:“本是同根生,相切何太急,青椒你怎麼下得了手?”
青椒仍舊未能完全適應跟這位明星老闆開玩笑,微羞地笑着。說:“的確有些奇怪。”
柳敬亭把蘋果放到桌子上。搓着手問:“有沒有人把我的西紅柿切好呀?”
“你想多了,說好自己的菜全部自己完成,你別耍賴。”徐晴邊炒菜邊說。
“當然,我這麼說就是想考驗下大家,”柳敬亭包工頭般地看了一圈忙碌的衆人,非常滿意,看到常有道把煮好的雞從鍋裡提出放到旁邊的鐵盆中,一股香氣撲面而來。不禁讚道:“老常你深藏不漏啊,我現在對你這道白斬雞開始有期待了。”
常有道昂然道:“難道我高二農家樂時。‘一雞驚四座’的往事也要跟你們說?”
大家聽得相顧莞爾。
肖慶宇在清理一條鯽魚,他在這次聚餐中將和青椒一起聯手演繹一道“紅燒鯽魚”,同時青椒還額外替大家做甜點。
在最初《匠錄》的招聘啓示中,柳敬亭親手加上了一條喪心病狂的“會做甜品的優先”。
柳敬亭最後在楊麗璐旁邊蹲下,說:“以前做過菜沒?”
楊麗璐側頭看了他一眼,坦白道:“沒有,二年級時,學校舉辦“幫媽媽做家務”活動,我洗過菜。”
柳敬亭微笑點頭,說:“我也不會做菜,只懂最簡單的西紅柿炒蛋。”
這時,徐晴接道:“你們兩都不懂做菜,以後也是一個麻煩事。”
這話大有深意,楊麗璐聽得立時臉紅,柳敬亭也略感尷尬,訕訕不語,說:“我幫你洗。”
“不用,你去切你的西紅柿吧,小姨交代過了,不可能有人幫你。”
柳敬亭微笑,安靜地蹲了一會,正要起身,聽楊麗璐若不經意地問道:“胡小米做菜很厲害吧?”
柳敬亭一怔,隨即答道:“是。”說着起身,楊麗璐嘴巴張了張,第二個問題終究沒有問出口,臉色卻悄然黯淡下來。
黃蓉到底是誰呢?
……
大家又折騰了差不多四十分鐘,終於完成所有菜式,雞魚肉蛋、六菜一湯的規模也堪稱豐盛,大家圍桌坐好,柳敬亭端杯起身,說:“辛苦大家了,一起舉杯來。”
所有人都站起來,“乒乒乒”清脆的玻璃碰撞聲,七人七杯聚到一處。
“明天會更好!”柳敬亭高聲道。
“明天會更好!”大家一起跟着說。
“男生乾杯,女生隨意!”
雖然桌上菜的口味良莠不齊,但每個人都吃得很開心,特別是幾杯酒下肚之後,場面更是熱絡,一向安靜的青椒跟大家分享了她平安夜和初戀男友分手的傷心往事。
徐晴則跟大家分享她的旅遊心得,並由此引申到人生的意義,談到如何開闊眼界,如何鍛鍊強大內心,說了一些形而上的哲學問題,聽得大家對她愈發崇拜。
柳敬亭急忙叫停:“晴姨你再說,吃完這頓飯,大家估計都要出去環遊世界了。”
“那有何不可,倘若人一生只被工作和生活瑣事困於一隅,他年回憶起來,會覺得得不償失,很多人沒見過,很多地方沒去過,生在這個世界,卻不知道它到底多大。”
大家都是點頭贊同。
柳敬亭想了想,說:“既然晴姨這麼說,我不妨給大家一個聖誕承諾,兩年後,等我、半仙兒、老常、慶宇大學畢業,我們的房車也到位,我們就封刊一年,大家一起去環球旅遊,怎麼樣?”
徐晴第一個拍手叫好,說柳敬亭孺子可教,接着其他人除了常有道略略遲疑之外,都雙手贊成。
之後,青椒突然反應過來,問:“古大不會是考驗我們的吧?”
……
(想寫這個畫面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