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七七萬萬沒有想到,莫名其妙的一身是血出現在她房間中的這個人,竟然是柳耀星,一時間竟呆呆的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恰巧這時候,外邊傳來敲門的聲音,與之相伴的是王安青的聲音:“七七,你在不在屋裡?”
王安青自兩個時辰以前就沒再見過涼七七,之前看見她的丫鬟去端葡萄的時候尚有些詫異,畢竟涼七七從來都不愛吃葡萄,她屋中一直放着的也不過是擺設罷了。因此看見她的丫鬟去端,王安青還以爲是她那來了什麼客人,只是一時有事脫不開身,便也沒過來。之後便將這事情忘了,直到剛纔又看見涼七七的那個丫鬟。問起她的時候,卻聽她說涼七七一直是一個人在屋裡,而那盤葡萄,卻是賞給了她。
那丫鬟說的時候也是帶着不解的語氣,王安青當時並沒有多問什麼,只揮手讓她下去了,只是心中也是帶了濃濃的疑惑。畢竟這實在不是涼七七的行事風格,倒不是說她對下人苛刻,而是她若是賞,便會提前說明,不會讓那丫鬟再將葡萄端給她。
帶着疑惑不解,王安青來了涼七七屋門口,擡手叩了門。
而屋中的涼七七聽到敲門聲心中一驚,直到聽見是王安青的聲音時才放下心來,揚聲說道:“安,安青,你推門進來吧。”門並未從裡邊閂上,因此也用不上她去開。
“嗯。”王安青應了一聲,卻覺得涼七七方纔的聲音裡分明帶了些顫音,生怕她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便話音剛落就動作匆匆的推開了門。而推開門之後,眼前的一切也確實讓他驚呆了。靠着東面的窗戶大開着,涼七七正手持着劍站在窗戶邊上,而她面前的地上,卻是躺着一個周身是血的人。王安青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急聲問道:“七七,怎麼了?”
眼前這場面,在王安青看來,便是有人自窗戶進來,意欲刺殺涼七七,而涼七七早有察覺,先下手爲強,殺了那個人。至於涼七七一直手握着劍,面色呆滯,王安青則以爲是她下手過重,看見那個人生死不明,而被嚇到了。
涼七七聽到這一聲問才清醒過來,手中的長劍頓時掉在了地上。她轉過身看王安青:“安青,我方纔聽到有聲音,便提着劍出來看,沒想到躺在地上的人竟然是柳耀星!”說道最後三個字的時候,涼七七的聲音明顯有些放大了,帶着顫音。
王安青聽到這句話也驚了一跳,然而到底是個男人,又曾經在外邊闖蕩過,因此並不像涼七七那樣驚駭,而是十分有條理的說:“七七,你先別怕,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個大夫來。”說着就蹲下身去看柳耀星的情形,待發現對方有脈搏的時候,心才放了下來。剛纔第一眼,他險些以爲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是個死人,因此知道那人是柳耀星的時候,着實是心中不安的很。現在知道他還活着,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若不是原先格斯兒來過,柳耀星又突然一身是血的出現在屋裡,涼七七倒也不至於驚成這個樣子。如今她也冷靜下來,便點了點頭道:“你先把他扶到牀上,我現在去讓人找個大夫來。另外……”涼七七看着正扶起柳耀星的王安青,頓了頓又說:“我差人去將,將八王爺請來。柳耀星受了這麼重的傷,恐怕是遇到了什麼事情……”話未說完,意思卻瞭然,柳耀星也是武功不俗,能夠危及他生命的人,定然也不是什麼小人物。於情於理,都應該通知大朗。
王安青聽到那句頓了頓的“八王爺”,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縱使有許多話,如今卻都不是說的時候,此刻的當務之急,是先救了柳耀星的命再說。
大約一刻鐘之後,大夫便來了。
涼七七已經差下人端來溫水,爲柳耀星拭去了面上與身上的血污,王安青則爲其換了衣裳。原先他的身上全都是血,也看不出傷口,如今才發現他胸前有一處幾乎致命的刀傷,其餘的地上也都有傷口,細小的刀傷,或是成片成片的淤青,駭人的很。縱使是王安青,看到他的傷時,也幾乎紅了眼。這樣重的傷,柳耀星恐怕是要……凶多吉少。只是這話,他卻無法對涼七七說出來。
大夫來的時候,柳耀星的脈搏已經十分微弱了。那大夫把了把脈,又看了看柳耀星的傷口,也不醫治,而是嘆着氣搖頭:“這位公子的傷口幾乎遍佈全身,而致命的,便是胸口的這一處應當是以匕首刺出的傷。已經傷及了心脈,迴天無力,還是……準備後事吧……”說道最後的時候,口氣中也帶了深深的惋惜之意。這位公子一看就是身份不凡,而且還與素心樓扯上了關係。方纔有人去尋他來素心樓診治的時候,他還以爲自己這是要遇上貴人了,沒想到……想到此處,他又嘆了口氣,便揹着醫箱準備離去了。
“不可能!”涼七七看他欲走,登時便攔住了他:“耀星明明還活着,你別騙我。你快去給他診治啊,你這個庸醫!”話到最後,已然帶了哭音。方纔趁着大夫沒來的時候,她也偷偷的給柳耀星把了脈,結果……只是她本就是承了原身的記憶才懂了些醫術,並不精通,腦子裡倒是有些藥方子什麼的,卻對這樣重的外傷束手無策。她把希望都放在了來的大夫身上,如今聽到這句話,如何能夠接受的了?
那個妙手回春的神醫柳耀星,怎會如此死氣沉沉的躺在這裡?她又要準備什麼後事,爲誰準備後事?他明明還活着,他不會死!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之後門邊被推開了。涼七七回頭,看見來人正是大朗,身後還跟着似乎是大夫模樣的人。那人進來之後也不說話,徑自走到了牀邊,手搭在了柳耀星腕間。
“怎樣?”大朗來不及和涼七七說話,先看向那人。
“凶多吉少,能不能保住他的命,我也不敢保證,只能勉力一試。”那人一邊說着一邊已經打開了藥箱,取出銀針,將柳耀星的衣裳解開,快速的施起針來。
看到大朗過來了,王安青送了一口氣,他走到一旁,送原先那個大夫離開。屋中只餘下了大朗、涼七七,還有那個大夫與牀上躺着的柳耀星。大朗走到涼七七身邊:“七七,別擔心,耀星會沒事的。”說着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還沒進門便聽到了涼七七有些歇斯底里的聲音,推開門便是她滿是悲傷的臉,大朗的心中也着實不好受。然而如今柳耀星卻還生死未卜的躺在那裡,所有的安慰之語,似乎都是徒勞。
若是往常,涼七七也許會直接拍開大朗的手,然而今日,她卻是真的覺得太疲憊了。先前格斯兒來的事情已經讓她心力憔悴,如今柳耀星卻又成了這個樣子,便是一向都以堅強示人的涼七七,如今臉上也帶上了無助。如今聽到大朗這句話,莫名其妙的,心就安了下來。她直直的看着大朗的眼睛:“嗯,他會沒事的。”
暮色漸深。
不知道過了多久,牀邊的那個大夫才站起身,長噓了一口氣:“人已經沒事了,估計再過一會就會醒。待會我開個方子,派個人去煎藥,等到人醒了之後,讓他服藥。恐怕需要修養一段時間,不過性命無礙了。”他說話時一直看着大朗。
大朗聽到他這句話,一顆心也才安了下來。他衝那個大夫點了點頭,便讓他去外邊開藥方了。然後轉頭看向一直都是一言不發的涼七七:“七七,別擔心了,耀星沒事了。”
涼七七點了點頭:“還好,還好……”還好他沒事,還好,他撐了下來。若是柳耀星真的死了,她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柳耀星果然醒了過來,只是十分虛弱。涼七七見他睜眼,立刻讓人將爐子上的藥端了來,晾得稍微涼了一些,喂他喝下。看着柳耀星的臉色是從所未有的蒼白,她心裡仍是十分難受。
然而更讓她難受的,卻是柳耀星喝下藥,休息了片刻之後,告訴他們的消息。彼時涼七七手中還端着尚未放到桌上的藥碗,聽到他的話,手一抖,藥碗便跌到了地上,成了一地的碎片。
大朗急忙上前去扶住他,同時喊人來清理局面,口中還安慰着涼七七:“七七,你別難受……小勇他……”尚未說完,卻被涼七七打斷了。
“我真恨,我真恨我自己當初爲什麼沒有把他帶走……”涼七七滿腦子都是方纔柳耀星說的事情。
原來,慕翰凜逃走之後並沒有離開,而是一直躲在藥山。陰差陽錯之下,小勇遇到了慕翰凜,卻被慕翰凜誘哄着拜其爲師,最後……慕翰凜竟然將小勇煉成了藥人!沒有思想沒有喜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藥人!
而小勇發了狂,竟然殺了藥山上上下下所有的人。慕翰凜也恢復了功力,整個藥谷,唯有柳耀星一個人僥倖逃了出來,卻也是身負重傷。若不是大朗帶着大夫來的及時,恐怕就連柳耀星也未必能夠活下來……
一字一句,彷彿是一根根的針一樣紮在了涼七七的心上。從柳耀星口中突出的每一個字都是涼七七認得的,可是拼起來,卻讓涼七七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那個被她逼着從嫂子改口叫了姐姐的小勇,那個她臨行前,還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她的小勇,怎麼會被慕翰凜煉成藥人,怎麼會變成這樣……涼七七的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彷彿是要迫不及待的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緊緊的抓着大朗的手:“我是在做夢對不對,這一切都是夢。耀星沒有重傷,小勇也沒有……他們都還在藥谷活的好好的是不是……大朗,他們都還好好的是不是!”她一動不動的盯着大朗的眼睛,只希望他能夠告訴自己,方纔她是做了一個噩夢,其實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