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婦?”聞安宜驚呼了一聲然後立刻捂住了嘴。
“嗯,我可不是像聞小姐這樣的大家閨秀,只不過是一個無知村婦罷了,什麼琴棋書畫,樣樣不通。若是說會什麼,大概也只有養豬了。”涼七七認真的說。
此言一出,聞安宜身後那兩個丫鬟都捂住嘴笑了起來,抱着綠綺琴的那個,更是用不屑的目光瞥了涼七七一眼。涼七七卻端起杯子喝茶,似乎渾然不覺。
“離琴!離瑟!”聞安宜輕聲斥責那兩個丫鬟,然後臉上帶着歉意:“涼姑娘抱歉,我這兩個丫鬟不懂事,萬萬沒有輕視你的意思。不過我明明聽八王爺說你才貌雙絕,涼姑娘難不成是不願意指點安宜,所以才故作謙虛?”
涼七七隻想起了三個字:美女蛇。
可惜涼七七不是那些脆弱高傲又自尊心極強的女人,所以這句話對於她的殺傷力基本爲零。甚至她臉色都沒變,依然帶着笑:“聞小姐這可真是錯怪我了。八王爺莫不成是沒說過我與他相識的緣故不成?我真是個村婦,還是個死了丈夫的。不過是有幸救了八王爺一命,如今無家可歸,才得他伸以援手。”
“原來是這樣啊。”聞安宜皺眉:“涼姑娘對不住,我可真是多說多錯,又讓你提起傷心事了……不過你一個寡婦也確實不容易,卿他幫你也是應該的,更何況你還救了他的命。涼姑娘,若是你今後有什麼事情,找我也是一樣的,卿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
涼七七已經無力吐槽了,當着她的面說她是寡婦真的好嗎?而且剛剛還是八王爺,爲什麼現在就變成了卿了啊喂!你這麼叫一個大男人合適嗎?
然而聞安宜一直都保持着溫柔有禮貌的形象,涼七七自然也不好突然暴走,因此她聲音極其溫和的對聞安宜說:“那就多謝聞小姐了,祝聞小姐和八王爺白頭到老。”斷子絕孫!
聽到這句話,聞安宜羞澀一笑:“承涼姑娘吉言,等到我和卿成親的時候,涼姑娘一定要來觀禮啊。”
“自然自然。”涼七七笑的有些呆傻。
“若是涼姑娘在京城有了什麼中意的人選……”聞安宜壓低了聲音:“我也許能幫涼姑娘牽線搭橋,畢竟我爹是丞相,卿又是八王爺,相信還是有幾分薄面的。”
“那就提前多謝聞小姐,啊不,是八王妃了。”涼七七繼續笑,心裡卻忍不住想呵呵了!你爹是丞相?你爹分明是李剛吧!爲我牽線搭橋?別以爲我看不出你眼裡深深的惡意,說吧,是鰥夫還是老頭子?不會是妾室吧!你這麼屌你爹知道嗎?你未來相公大朗知道嗎?還有我喊你八王妃的時候,你可不可以笑的矜持一點啊喂!
“原先以爲多美,原來不過是一個寡婦罷了。”抱着琴的丫鬟離琴鄙視的看着涼七七的背影。
“離琴,離瑟,你們覺得我跟這個寡婦比,那個更美一些?”涼七七跟着那個引路的丫鬟一轉眼就離開了聞安宜的視線,她伸手輕撫着自己的臉,然後問站着的兩個丫鬟。
“自然是小姐美了!”離琴、離瑟異口同聲的說。
說完之後離瑟又討好她:“小姐纔是真正的才貌雙絕,無人能及。什麼涼七七,一聽名字就是胡亂起的,人也愚笨,恐怕就如她所說,因爲她救過八王爺,八王爺纔會對她另眼相看。等到您嫁到王府之後,八王爺眼裡心裡都是你,哪裡還顧得上那個寡婦,到時候她的下場,還不是隨您心意。”
“呵。”聞安宜嗤笑:“她愚笨?愚笨的是你們!涼七七若是像表現出來的這麼蠢,八王爺那樣的人會對她另眼相看?若不是讓八王爺上了心,什麼救命恩人,施捨些銀錢不就得了,何必接她來京城,還讓她住進王府裡!”尤其還是這個她要嫁進王府的關頭!知情的人也許會說八王爺心善,知恩圖報,可是不知情的,少不了就會輕看她聞安宜,覺得是她聞安宜份量不夠了!
無知村婦?恐怕是扮豬吃虎吧!可惜她聞安宜可不是輕易能被她騙到的人。
若真是村婦,恐怕八王爺將她捧得這樣高,早就沾沾自喜,以爲能夠飛上枝頭了吧,可是涼七七和她說話時分明極有條理,雖然看似自貶,可是卻也將她的話全都不露痕跡的堵了回來。包括後來她又明裡暗裡問涼七七別的事情,她看似答得爽快,可是實則卻是什麼有用的都沒說!
可是再聰明又怎麼樣?在京城這種地方,有權有勢纔是王道,所以哪怕想嫁給八王爺的女子數不勝數,可最後卻只有她聞安宜才能當的起八王妃之名。
她從第一次隨母親參加宮宴的時候見到八王爺軒轅卿,就傾了心。從此之後她開始派人打聽他的愛好他的習慣,努力的把自己變成他最喜歡的樣子,爲的,就是有朝一日嫁給他。哪怕明知道軒轅卿只是爲了讓父親幫助他,纔會娶她,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有幾個女子嫁人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麼兩情相悅才子佳人都是話本里騙人的。嫁給軒轅卿比嫁給別人要強的多,更別說他現在是儲君最有可能的人選。至於感情?聞安宜相信自己能夠抓的住他的心。
這世界上,恐怕沒有比她更瞭解軒轅卿的人了。她知道他愛誰的書畫,知道他喜歡吃的飯菜,知道他日常所有的習慣。
聞安宜始終堅信,她是最適合軒轅卿的人。
出了丞相府,涼七七卻沒有急着回王府,而是在街上閒逛。
來到這個世界以來,她第一次站在街上,覺得迷茫,不知道何去何從。
雖然涼七七覺得自己很討厭聞安宜,可是討厭歸討厭,她卻不能以討厭的名義做小三的事情。聞安宜和大朗的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無可更改,那麼,她就必須要和大朗保持距離了。
真是……心裡有一種發泄不出來的惆悵。
不過這樣也好,她也可以死心了。畢竟大朗是王爺,也許還會是未來的皇上,就算沒有聞安宜,也會有許許多多環肥燕瘦的女子整天想方設法要爬上他的牀。而且,涼七七捫心自問,沒有賜婚,她就能毫無顧慮的和大朗在一起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否定。
她習慣了自由自在,習慣了瘋瘋癲癲大大咧咧,習慣了口無遮攔,而這樣的她,是很難在後宮裡生存下去的。不是她慫,是真的。
沒有身家背景,又沒有那些能夠勾心鬥角的心計,就算大朗一直寵愛她不變心,可是她又真的能夠在那高高的圍牆之內,披荊斬棘,殺出一道血路來嗎?
那些從小就接觸着內院裡的陰謀的世家女子尚且不能全身而退,她就能夠在那吃人的後宮裡活下來嗎?
涼七七自己都沒有信心。
所以,現在這樣,也許不失爲是一件好事。起碼,她自由了,她還是那個無拘無束的涼七七。和大朗之間的感情,註定只能成爲禁錮她的鎖鏈,成爲斬斷她翅膀的刀刃,成爲她推不開的包袱。而現在,大概是最好的結果了,她還能全身而退,還能開始自己嶄新的人生,還是完完整整的涼七七。
雖然她的愛情還沒見光就死了,可是起碼,涼七七還能夠親手將那些曾經牽動她心絃的感情埋葬。
從此之後,她是她自己的涼七七,而大朗,是聞安宜的大朗。
所有的糾纏不捨,就此斬斷。
涼七七仰起頭,一顆透明的淚從眼角滑落,轉眼就被風乾,再尋不到痕跡。
“七七?你怎麼在這?”鬱輕候正在街上閒逛,沒想到卻看見了涼七七,不由的有些奇怪。然後就走上前去拉住她往一邊的酒樓走:“你還沒吃飯吧,正好我也沒吃,來來來,我請客。”自從把傳家玉佩輸給涼七七之後,他就再也不把她當女人看了……誰家的女子能這麼彪悍!
涼七七本就覺得無處可去,因此也並未反抗,跟着他去了酒樓。
兩人仍是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鬱輕候沒和涼七七客氣,自顧自點了菜,然後看着涼七七:“你怎麼一個人在外邊?”
“不一個人,難道我還跟大朗一塊?”涼七七託着腮看着窗外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可她卻覺得心裡一片冷清淒涼。
鬱輕候原本就有意說大朗的事情,只是不好開口。如今涼七七先提起來了,他自己接着說了:“七七,你和大朗……”
“我知道!”涼七七冷笑着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高攀不起他。他高高在上,我卻什麼都不是,我們之間除了不可能,還是不可能。你放心,我對他沒那麼些亂七八糟的心思,起碼我還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你能這麼想就好了。”鬱輕候鬆了口氣,他就怕涼七七執迷不悟,到時候弄的她也受傷,大朗也左右爲難。
涼七七將視線從窗外轉回來,看着鬱輕候:“你知道我剛剛從哪出來嗎?”
“哪裡?”
“丞相府。聞安宜派了人邀我做客,你說可笑不可笑。”涼七七說着可笑,臉上卻全無笑意。她認真的看着鬱輕候:“我知道,聞安宜和大朗纔是最般配的,比我適合不知道多少倍。我站在聞安宜面前,就像鳳凰和野雞,我是野雞。”
“七七,你別這麼說。”涼七七的表情很正常,比什麼時候都正常,可是鬱輕候卻覺得心裡心驚膽戰的。對於涼七七,太正常了纔是不正常。
“你不用擔心我,也不用擔心我會糾纏大朗,我不是那種沒品的人!我和聞安宜,雲泥之別,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個鳳凰,一個野雞。我第一次覺得,原來我是這麼有自知之明的人。”
聽到她這麼說,鬱輕候總覺得她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者是和大朗鬧翻了。而他這樣逼迫涼七七一個女子,總歸是不好。而且畢竟之前兩人也算是點頭之交的朋友,沒什麼深厚的情分,卻也是相識在前。
鬱輕候有意轉移話題,可又不知道說什麼好。突然,他看見了窗外有個賣那些女子家用的胭脂銅鏡之類的小玩意的販子,頓時有了主意:“七七,我想你現在來了京城也沒有什麼打算吧?不如做點生意之類的,若是需要銀子或是別的,我都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