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來鍾,一行人依依不捨的離開了南星公園,這次是林媽陪着林奶奶,再加上孫明、許雪斌、許雪影三人。
孫明兩人一聽有小汽車可坐,死活不願意再做公共汽車了,非要坐小車,林笑笑他們乾脆就和他們對換了一下,和林爸一起去坐公共汽車去了。
那位張師父在來之前已經受到了張光啓的囑咐,不該說的一律不說,所以林笑笑倒也放心。
貌似許雪斌許雪影在林家住得上癮了,週日晚上三舅過來準備接許雪斌回去,這孩子一個勁的撒嬌耍賴,堅決不肯回去,沒辦法,大家就只好讓他接着住下來了。
好在,林爸林媽除做飯的壓力大一些之外倒是還算輕鬆,自然滿口的答應下來了。
別說許雪斌和許雪影,就連林姑姑過來想把孫明接回家去幾天,這小子都差點哭鬧了起來——好不容易找着個差不多大的,又能管自己叫哥哥的、還聽話的孩子他容易嗎?他能走嗎?他怎麼着也得先把當哥哥的癮過去吧?
看來,如果沒有什麼重大的事件發生是很難把這幾位小祖宗送走的。
於是,林笑笑也只好每晚望窗興嘆,獨自思念某人。
直到……
六月中旬,傍晚剛剛吃過晚飯,林家的電話響了起來,林笑笑剛要起身去接電話,兩道身影就“嗖”的一下子衝了過去,爭先恐後的拿起了電話筒。
一通繞不清的問話之後,兩人才擡起頭來叫林媽。
找老媽的?
林笑笑擡頭看了一眼,隨後又低下了頭,繼續和蘇清宇下棋。
“什麼?沒事吧?……好、好,我這就回去。”林媽放下電話,連臉色都變了。
“怎麼了?”林爸發現異狀,連忙起身問道。
“我……我爸……”林媽臉色有些發白。
“姥爺怎麼了?”林笑笑“刷”的一聲就把頭轉了過去,剛剛坐下的身子又站了起來——暑假……對,是暑假……難道已經到了那個時候了?!
“你姥爺讓我跟你爸去一趟,應該……還沒什麼事吧。”林媽平穩了一下心態,這纔回頭對許雪斌許雪影說道,“你們倆也跟我們走吧,你們的爸爸媽媽也都在呢。”
“媽,我也去。”林笑笑堅定的站了起來,以不容質疑的聲音說道,錯過一次的事情她絕對不要錯過第二次!雖然明知道姥爺已經上了年紀,早晚會有這麼一天,可她還是更想親自送他走。
“車沒法帶啊,你就別添亂了。”林媽皺起了眉頭,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我帶她。”蘇清宇也站了起來,轉頭對林笑笑說道,“等我一下,我去拿鑰匙。”
“嗯。”林笑笑點了點頭,不安的心終於平穩了一些。
“那行,我帶你們兩個,都去拿衣服東西去。”林爸拍板,起身上了二樓。
許雪影回到林笑笑的房間,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好了,又去幫許雪斌把東西收拾好。
許雪斌和孫明就算再淘氣,可以孩子們的敏感還是能感覺出現在不是耍小孩子氣的時候。
三輛車,林爸駝着兩個,蘇清宇駝着林笑笑,速度雖然不算很快,可一路上再沒了來時的歡樂,一種別樣的沉悶籠罩在衆人的心頭。
律河邊,風景依舊,許家卻人人心頭沉重。
姥爺躺在他的那張大牀上,氣色明顯有些灰敗,連呼吸都感覺有些出的氣多,入的氣少了。
“爸的意思是想回老家……”大舅見人都來齊了,這才低聲在院子裡面說道。
“可爸能……堅持的了嗎?”林媽的眼淚流了下來,林爸在一邊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
“這是老人最後的意思了……可我也怕……”
二舅母忽然打開簾子對大家說道:“爸讓咱們進去。”
衆人回到了房間裡面,林笑笑這會兒正坐在許老爺子的牀邊。
“回……老家……把我……跟……你們的媽……埋在一塊兒……”
“爸,您的身體……”二舅湊了過去,在姥爺身邊低聲說道。
“沒事兒……我能堅持到……”
“送姥爺回去吧……”林笑笑忽然開口說道,“姥爺,我給李奶奶打個電話。”
“嗯,好孩子……去吧。”
林笑笑輕輕一跳,下到了牀邊,回頭對坐在角落裡的蘇清宇問道:“大哥大帶了吧?”
“嗯。”蘇清宇起身,把自己的大哥大拿給了她,跟在林笑笑的身後一起去了門口。
林爸雖然也帶了大哥大,可等他回過神來後,林笑笑已經和蘇清宇出去了。
拿起電話,撥通了李婉玉的私人電話,簡單的幾句話就把姥爺的事情交代了一下。
“李奶奶明天就過來,她說車的事情不用咱們操心了,她會幫咱們找來的,讓大家商量一下什麼時候走。”林笑笑打完電話後又回到了房間裡面,把剛纔的事說一下。
“好,我們知道了,我看這事趕早不趕晚,還是儘快吧……老二、老三,太小的孩子們就別去了,讓雪峰跟着過去,剩下就是咱們這些兒女過去,姑父、媳婦們都留在N市吧,該請假的都回去請假。”大舅拍板定了下來。
林笑笑靜靜的站在一邊,這時才插口說道:“別人去不去我不管,不過你們就算不讓我去,我自己也能過去。”
“笑笑,別搗亂!”林媽瞪了她一眼,這孩子這時候韌什麼性?這種事情也是她該插口的嗎?
“明天李奶奶來,我要去的話她不會拒絕。”林笑笑看了林媽一眼,一點也不打算相讓。
上輩子時,自己沒跟着去,那是因爲自己當時年紀太小,甚至連生死之間的區別都不太明白,可這一世不同了,而且這一世,自己最應該感謝的人就是姥爺,沒有他的大度與寬容,自己家的一切都將會和現在完全不同。
“算了,笑笑想去就讓她去吧。”二舅搖了搖頭,這孩子比同齡人早熟也懂事,她想跟着去就讓她去吧。
“笑笑,先讓清宇把你送回去吧,今天晚上爸爸和媽媽就不回家了,你回去還得照顧奶奶呢,明天早上再過來啊。”林爸走過來低聲說道。
看了看林爸,又回頭看了看躺在牀上的姥爺,林笑笑這才點了點頭。
“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麻煩你了。”林爸拍了拍蘇清宇的肩膀。
蘇清宇點了點頭,跟在林笑笑的身邊一起出了大門。
兩個人一路沒有交談,林笑笑靜靜的坐在後面,思緒不知道飛到了哪裡去。
早就知道的結果,自己卻無力挽救。有時候,真恨自己怎麼不能像那些YY小說中的主角一樣,能讓身邊的人有長生不老的力量,可這樣,纔是真正的人生。
沒有離別,就不懂得珍惜,不懂得更愛身邊的人、事、物。
或許,對於姥爺來說,讓他離去纔是最好的結果吧……就像他自己說的一樣,這一輩子,已經沒有什麼可後悔的了。
回到林家,林笑笑先是去了林奶奶|房間,告訴她姥爺身體不太好,想回老家。
同樣早就過了知天命的年紀,林奶奶自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點點頭,也沒有說什麼。
再囑咐了孫明幾句,讓他這幾天乖乖聽話,隨後打了個電話讓顧老爺子幫她照看那四個小東西后,林笑笑這才滿身疲憊的回到了房間。
“沒事吧?”蘇清宇坐在牀邊,已經的下了白天時穿着的衣服了。
“沒事。”林笑笑苦笑了一下,“姥爺年紀已經大了,我們已經有心裡準備了。”
蘇清宇靜靜的看着她,似乎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似的。
坐到牀邊,林笑笑這才嘆了口氣:“人生總會有這種離別的場面,誰也沒辦法阻止它的到來。或許哪一天,我也會突然死了呢?也許是像姥爺這樣到了年紀,然後因爲身體衰竭,或許是出個什麼意外,突然間就沒了。”
“你怕死嗎?”蘇清宇忽然問道。
“死?”林笑笑扭過了頭,想了想,隨後露出了一個笑臉,“怕,怕歸怕,但是也要想辦法坦然面對。”
“那……身邊的人呢?如果自己得了絕症的話,你會不會告訴自己的親人呢?”
仰起了頭,林笑笑心裡一陣茫然:“或許……爲了身邊人能過得更自在,我恐怕不會說吧……可這種事很矛盾,不告訴,事後對方會覺得他在自己的心中沒有那麼重的分量,告訴吧……又怕讓對方難受……可能,得看情況而定了。”
忽然,蘇清宇湊了過來,擡起右臂摟着她的肩膀:“我陪你一起回去。”
嘴脣抖了抖,林笑笑終究還是沒有回絕他的好意思,把頭靠到了他那有些單薄的肩膀上,輕輕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