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導幾個人帶着混合着震驚、茫然和噁心的情緒，渾身不得勁兒地離開了小別墅。
出院門後，王老師先是小聲咒罵，然後隨着車子越來越遠，他就開始公然管淼爺叫孫子，然後罵完林淼還覺得不夠，繼而又神奇地罵上了自己，很憤怒道：“知道什麼叫成功嗎？知道嗎？我特麼今天是體會得格外深刻啊。什麼叫成功？成功就是，特麼的賺了點瘠薄錢，然後讓傻逼們知道一下！誰是傻逼？我們！我們就是傻逼！
我是傻逼，老馮，你也是傻逼！秀波，你特麼是個比我們有錢的傻逼，但是在那孫子面前，你也是純傻逼。還有姑娘，我同情你，怎麼就簽了這麼個公司？你受騙上當了啊，那孫子不騙你的錢，不騙你的身子，專門特麼的欺騙你的感情。人這輩子，錢不重要，身子也不重要，感情最重要你知道嗎？那個孫子，我草他二大爺，欺騙老子人性中最美好的東西，老馮，你讓他給我等着，給我等着！我特麼三個月內要是拿不出劇本，我特麼是他孫子！”
全車同志：“……”
馮大導幾個人直接回了京城，幾天之後，也不知道是他們中誰走漏的消息，社會上突然流傳起了山水集團已經林淼花錢太大手大腳，已經連1000萬現金都拿不出來，雖然集團內部員工都很清楚這件事絕逼是謠言，因爲除去黃河實驗室，集團最燒錢的小可愛科技依然運作情況兩下，淼爺甚至還撥款100萬，要把山水大廈的第八樓裝修成公司食堂，錢都已經到位了。
可內部人士知道，老百姓卻懶得判斷消息是真是假。
一聽說山水集團要倒閉，全國至少幾千萬人莫名其妙感到亢奮。這麼一搞，接連接天，農商銀行居然受到了波及，慌忙前來取錢的人一羣接一羣，幸虧農商銀行剛把觸角伸遍東甌市的邊邊角角，業務範圍暫時還只停留在省內，而東甌市的老百姓又普遍歷經考驗，很清楚針對林淼的謠言十有八九是假的，所以農商銀行的並沒有遭到大規模擠兌。
擠兌潮持續了短短兩天，隨着東甌電視臺、《東甌日報》和《曲江日報》的連續闢謠，那些把錢取走的儲戶，有有大半存了回來。剩下的則成了驚弓之鳥，本着還是國家級單位更可靠的想法，把錢放進了四大行裡。農商銀行最終大概損失了2-3%左右的儲戶存款，難受是肯定的，但總算逃過了傷筋動骨的一劫。而那些生怕農商銀行迫於壓力而抽貸的企業，也全都跟着鬆了口氣。經過這麼一弄，明眼人大抵都已經能看出來，農商銀行的金融力量有多脆弱。
搞死林淼，就能搞死銀行；搞死銀行，就能搞死林淼。
路邊賣烤紅薯的大媽都懂這個道理。
十月中旬，隨着山水集團資金斷鏈的謠言淡去，國內文學界破口大罵林淼敗壞中國文學土壤的聲音漸起，在林淼懷着自殘的心情死磕對他而言猶如天書的泛函分析的時候，愛存不存的某大佬，突然駕臨東甌市，找上了鄭行長，表示想購入一部分東甌市農商銀行的股份。鄭行長一個電話打到已經做題快做到吐的林淼這邊，林淼聽完電話，直接就跑去廁所吐了。
是真吐。
精神壓力過大，導致了交感神經功能紊亂。
吐完之後，林淼衝乾淨馬桶，然後在衛生間盯着鏡子看了半天，終於慢慢緩過勁來。
敵人們，真是一點機會都不肯放過啊。
愛存不存此時伸過來的，恐怕根本不是橄欖枝，而是抓獵物的繩索。
不管農商銀行缺不缺錢，也不管愛存不存打算收購多少，只要接受報價，那豈不就是在向外界釋放信號：老子快倒了！第二次！你們快來取錢啊！
這麼個搞法，哪怕農商銀行的儲戶80%以上都是東甌市各單位的工作人員，但政府也沒理由阻止員工取回自己的錢，一旦恐慌蔓延，好不容易纔剛剛站穩腳跟的農商銀行，勢必難逃一劫。到時候銀行破產，愛存不存一分錢都不用多花，就能多個殼子，而且還能借着農商銀行特殊的產權所有方式，做一些他們內部某些人早就想做卻沒辦法光明正大去做的事情。
反正一句話，絕對沒安好心！
林淼洗了把臉，回到房間後冷着臉一個電話打給鄭長鬆，言簡意賅，就兩個字：不賣。
——至少，現在不賣。
——至少，他自己70%的股份，絕對不賣。
至於往後，那可以再做計較。
尋求國家金融力量的背書和保護是必然的，但價錢不能低。四大行如果真有意，互相競價纔是正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農商銀行稍微出了點小意外，就暗戳戳地私底下跑過來談。
暗地裡的討價還價，顯然不靠譜。
農商銀行在驟然而來的大風過去後，晃晃蕩蕩了一週，終於完全平穩下來。
十月底，《尋仙》最後一冊問世，一時間洛陽紙貴。林淼給辛苦了兩年半的老狄打了個電話，詢問老狄要不要去山水集團上班，擔任天源文化的內容總監，老狄考慮了一晚上後，也不知道是自己做的決定，還是聽了江曉紅的建議，決定放棄他的創作生涯，開啓全新的生活。
當日，老狄在喵喵中文網上連載了5萬多字的小說爛尾。
一顆隕石落下，砸死了所有主角、配角和反派。這招林淼看着眼熟，覺得老特麼似曾相識，但愣是想不起到底是誰幹的。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老狄爛尾之後，在全網一片謾罵聲中，流浪的蝌蚪數據成功超越老狄，眼瞅着66萬的獎金，已然近在眼前……
幾天後，在關於文學的一片沸沸揚揚的討論中，小可愛遊戲大廳上線。
搜喵門戶網站、搜喵搜索引擎、搜喵貼吧三個國內最大流量的平臺，同時爲小可愛遊戲大廳做了廣告推廣，三天時間，在地毯式轟炸的廣告和遊戲大廳自身魅力的召喚下，小可愛又大廳的用戶數量，眨眼間就激增了10萬+，而且每分每秒都在迅速激增。
小可愛科技服務器告急，一天之內宕機兩次，郭思齊見情況不妙，果斷先斬後奏，一口氣花光了公司賬上的800萬流動資金，勉強解決了內存和帶寬的問題，但仍然不夠，又向集團資金應急部門的負責人——也就是他親爹郭鳳祥申請了2000萬的集團內部資金調用額度，隨後又跟農商銀行一番溝通後，這才頂住了這波用戶激增的壓力。
“所以你的意思是，小可愛遊戲大廳，一星期的用戶數就達到了30萬？”林淼接到郭思齊的電話，很是震驚地問道，“貼吧現在多少用戶了？80萬？”
郭思齊道：“80萬是上個月的數據，這個月已經突破90萬了，今年估計能破百萬。”
林淼顫抖了：“霧草……錢途一片光明啊……”
郭思齊卻煩惱道：“哪來的前途啊？現在光出不進，今年的運營成本已經超過3000萬，收入只有64萬多，有50萬還是天源文化付給我們的廣告費，左手倒右手有意思嗎？”
“別急嘛。”林淼很淡定道，“貼吧那麼沒必要花錢的東西，都有人充值了14萬，你想想這是什麼概念。我們一共才只有80萬的用戶，按平均每個人花1塊來算，就有14萬個付費用戶，用戶的付費轉換率高到爆炸了啊！你聽我的啊，咱們接下來的目標，不是要賺錢，是要繼續培養用戶的付費習慣，一分錢不嫌少，主要是讓他們習慣使用招財貓，招財貓纔是我們小可愛科技真正的財神爺，你懂不懂嗎？
用戶要先習慣招財貓的存在，一想到我們公司的付費產品，就馬上聯想到招財貓，一聯想到招財貓，他們就會忍不住想1分錢算個屁。只有先讓他們習慣了使用招財貓，才能引導他們從每次花1分錢變成每次花1毛錢、1塊錢。培養市場，就像養育孩子，你得引導他，教育他，獎勵他，鼓勵他，他長大以後，纔會回過頭來孝敬你，這個道理你懂不懂？”
郭思齊聽得眼珠子發直，愣了半天，突然高聲怒吼：“我懂個毛啊！”
林淼拿着電話嘖嘖教育道：“年輕人，你不先掌握方法論，怎麼理解具體的操作邏輯，搞不懂操作邏輯，你怎麼掌握市場規律，掌握不了市場規律，你那麼制定策略？師叔是想培養你當CEO的，不是讓你當技術總監的，你不要枉費師叔對你的一片心血啊！
師叔今年年紀不小了，再過幾年就要成年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這就意味着，馬上就要有一大羣我的同學和朋友，即將踏入社會。到時候你要是還這個德性，對市場一點敏感性都沒有，還怎麼帶領公司進步？
等我那羣朋友進了公司，嗷嗷叫着要搶班奪權，而且本事也不比你差，你說到時候我該支持誰？小齊齊，你要搞清楚狀況啊！手機費這麼貴，師叔會跟你說廢話嗎？”
小可愛科技公司CEO辦公室裡，電話開着免提。
電話邊上圍着十幾個大牌技術員，包括已經把總部搬進山水大廈，在東甌市安家的小馬哥和tony張等未來大佬在內，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而且臉上寫滿對郭思齊的同情。
有這樣的師叔，做人的快樂直接減少20%。
畢竟無論你怎麼成功，卻始終都活在師叔的陰影之下。人沒了成就感，就是失去了馬斯洛的第四層需求，對心理的影響那是相當大的。
長此以往，輕則抑鬱，重則心理變態，說不定還會產生反社會情緒。
林淼鬼扯了半天，說得郭思齊快想死的時候，終於稍微認真起來：“師叔今天再教你一個重要的互聯網經濟概念，這個概念的名字，叫引流。吸引流量，懂不懂？”
郭思齊有氣無力：“嗯……”
林淼擡手看看時間，又瞥了眼正怒視他的端木蓉，飛快道：“師叔還要補課，我長話短說啊，待會兒我給你發個郵件，你按我郵件裡寫的步驟操作。就這樣。”
電話一掛，郭思齊辦公室裡的電話一陣忙音。
一大羣程序員期待了半天也沒等來淼爺的秘籍，互相對視幾秒。集體大喊：“切~~~！”
然後四散而去。
郭思齊沉默片刻，黯然地在他的老闆椅上坐下來。
接着麻木點開貼吧，看別人噴林淼，尋找心理平衡……
沒過幾天，一家名爲東甌市哇咔咔科技文化娛樂有限公司的企業，在西城街道工商所登記註冊成立，控股方是東甌市小可愛科技和杭城天河投資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是林國榮。
1998年11月1日，無數張傳單在京滬杭甌四個地方被分發出去，內容之勁爆，讓這些地方的家長們無不爲之震顫。傳單上的內容是這樣的：1998-1999賽季，“學優書包杯”拳皇97全國挑戰賽，總獎金30萬人民幣，一等獎獨享10萬。設京城、滬城、杭城、東甌市四個賽區，各賽區前三名將獲得獎金5000元、3000元、2000元，並獲得前往杭城參加年度總決賽的資格，食宿交通費用由“東甌市哇咔咔科技文化娛樂有限公司”全額報銷。
報名時間：1998年11月1日至1998年11月3日，報名電話05**-6898***……
傳單隨風遠去，被無數混跡街頭的輟學少年撿到。
若干年後，有人拿出保留多年的這張傳單，以此作爲中國電子競技元年的證據。
然而在當時，“哇咔咔公司”受到的只有來自社會的謾罵和唾棄。
事實上即便是始作俑者本人的林淼，也覺得全社會罵得並沒有錯。
但有些時候，你必須得承認，屁股決定腦袋是句正確的話。
即便明知道這件事是錯的，可在公司遭遇資金問題的現狀面前，林淼也只能將錯就錯下去，用一句詭辯的話來解釋就是：這種缺德事，就算他不做，早晚也會有別人做的。
而如果是他來做的話，至少最終目的還是爲了所有人好。
總比有些人賺了錢，轉頭就去包嫩模更有意義。
隨後3天時間，京滬杭甌四地共有3000多個少年報名。山水集團臨時組織的四支隊伍隨即前往各處，和各地有關部門打招呼，同時組織比賽。
11月3日，林淼11週歲的生日，在鋪天蓋地的口水中度過。
唯一暖心的，只有小蘿莉電話。
“水水，我報名了。”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