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七月末時,桐城裡來了一道聖旨,隨同聖旨一同抵達的是一位年輕的將軍。

桐城軍中主帥帳營裡,溫良將扇子一收,指着面前的年輕男子哈哈大笑,“嚴律啊嚴律,沒想到轉了一圈,你小子又跑到這兒來了,還成爲了桐城新的駐軍將領,看起來倒是像輪迴了一世。”

那叫嚴律的年輕男子年紀不大,看起來二十五六歲,一張俊臉曬得黝黑,笑起來的時候頰邊有個酒窩,露出一口白牙,十分的率性爽朗。面對溫良的打趣,他也不惱,只是笑着拍拍迎過來的軍師單薄的背,差點將他打飛了出去。

“王爺,將軍,律來了。”嚴律恭恭敬敬地朝坐上的趙將軍和楚霸寧行禮,又轉向一旁的何城守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何大人,許久不見了。”

趙將軍親自下榻將他扶起,仔細打量他,笑道:“沒想到一轉眼,你也成了將軍了,看來是我老了,以後這天下就是你們年輕人的了……”

“將軍!”嚴律動容地叫了一聲,眼眶微紅,“請您別這麼說,律有今天還是幸得將軍的提撥。在律心裡,將軍是律的再造恩人,律此生最感激敬佩的人就是將軍您了。將軍,律對不起您,若不是律,您說不定……”

嚴律話還沒說完,就讓趙將軍直接一巴掌呼上了後腦勺,“傻小子說什麼傻話!你是我麾下出來的,承蒙皇上厚愛才將這位子交予你,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阿律啊,你也知道,我老了,身體時好時壞的,若是皇上不將你調過來,我都擔心什麼時候倒下時那些北越蠻子又趁機進犯。現在,你來了,我放心了!”

“將軍……”

趙將軍表情一整,一臉嚴肅地說:“嚴律,從今天開始,我就將桐城交給你了!”

嚴律肅容跪下,眼神堅毅果敢,用拳頭用力拍着胸脯,聲音鏗鏘有力:“嚴律以性命保護桐城,定不負將軍所託!”

趙將軍欣慰地笑了笑,將嚴律扶起身。

嚴律是趙將軍以前麾下的一名將士,後來表現出色,隨着調譴令他被調譴到了其他戰場上磨礪。而嚴律也不負他的重望,在西北抗擊北越軍的戰場上縷建奇功,終於從一個普通的將士變成了西北赫赫有名的定國大將軍。

由於年初時趙將軍大病一場,雖然後來好了,但他的身體也徹底的垮了,時好時壞的,皇帝不得不考慮桐城駐軍將領人選的問題。這一考慮,直到現在,纔將人選定了下來。嚴律以前是趙將軍麾下的將領,他對桐城極爲熟悉。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嚴律是皇帝的人,與肅王是知交,皇帝方能放心將桐城交給他。

嚴律看向楚霸寧,絲毫不畏懼他嚴肅的表情,露出一口白牙,“王爺,許久不見了。你家小世子多大了?”

楚霸寧眸中滑過一抹笑意,“過四個多月你就可以吃到紅雞蛋了。不過記得給紅包。”

“哈哈,律等着!只要一想到在京城時,看到京中那些閒得蛋疼的世家子弟個個驚得眼睛都快脫眶的表情,不說一個紅包,就算一百個紅包律都使得。”嚴律說着,將他回京覆命時,在市井裡看到的場景說給在場的幾人聽。

肅王妃懷孕一事在京中流傳開以後,聽說賭坊裡有許多人差點破產,還有一些人賺了個盆鉢滿罐。最搞笑的是,一些人根本不信白馬寺的高僧會批錯命,遂個個往白馬寺鑽,說要讓那大師重新再算一卦,免得他們的錢都打水漂了。然後被白馬寺的高僧困在了白馬寺裡聽了三天的經,差點沒直接剃度當了和尚。這些沒什麼,等皇帝知道他們的行爲時,自然惱怒不已,私下尋了個由頭,將那些閒得沒事幹的世家子弟丟到了某個荒山讓他們去墾荒去了,皇上說了,沒墾完那一山荒地,他們就不必回來了。

溫良自然聽得哈哈大笑,連趙將軍和何城守也忍俊不禁,只有楚霸寧一副波瀾不驚的嚴肅模樣。

“還有,王爺,屬下來之前,皇上讓屬下向您轉一句話。”嚴律出身京城嚴家,家學淵源,自小與楚霸寧長大,知道他是什麼性格,有時話說起來也特直接。

“什麼事?”楚霸寧直覺不會是什麼好話。

“皇上問您,您打算什麼時候回京,京裡有很多政務需要您幫忙,沒有您在,他忙得都沒有時間臨幸後宮了,相信明年要出生的小皇子會少幾個。”

“噗——”

溫良和何城守噴了,趙將軍也憋紅了臉。

楚霸寧滿臉黑線,“皇兄不會說這種話!”

嚴律頰邊帶笑,酒渦很可愛,“呵呵,有些是屬下添的,不過皇上就是這個意思。他說您呆膩了希望您快點回京,他想看看您的小世子。”

衆人又說了會兒話後,聊起嚴律在西北時的戰役。等終於說得差不多時,趙將軍摸了摸鬍子,突然說道:“好了,有阿律在,桐城交給他我也放心了。今晚你們都到將軍府去,本將軍要給阿律接風洗塵。”

幾人自然給趙將軍這個面子,而且過幾天,趙將軍要回京覆命了,今後再聚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晚上,將軍府設宴給新來的駐軍將領接風洗塵,楚霸寧自然也出席,便讓木圓兒回去告訴阿難一聲,今晚不回去吃飯了,可能也會回去遲點,也她累了就早點歇息,別累着了孩子。

阿難心裡憤憤,她做事可是從來都很有分寸的,哪會累着他的孩子?不過,晚上某人不在嘛……

“王妃,王爺說了,若是您覺得無聊,可以讓丫環讀書給您和小主子聽。”

“……”

阿難嘴角抽搐地讓木圓兒離開了,怕自己再聽下去就吐血了。

自從楚霸寧給她做了次思想工作以後,他將“胎教”的事情攬了過來,最喜歡在無事幹的時候,拿着一本書端着一張嚴肅得讓人蛋疼的臉坐在她對面對着她的肚子唸書。這種胎教方式繼續下去,不是她看到書就頭疼,就是將來會生出一個嚴肅的書呆子。

晚上,宴席結束,幾個男人喝得都有些高了,溫良和嚴律、何城守三人喝趴了去,直接在將軍府的客房歇下了,只有楚霸寧面上雖紅,神色仍是清明無比地同將軍府的管家告辭。

趙將軍生病那會兒,楚霸寧等人經常過府來探望,對將軍府已經很熟悉了,見到那幾人喝得酩酊大醉,遂不用趙管家送,讓他去着人將一羣醉鬼擡下去休息。

楚霸寧帶着木圓兒穿過迴廊,朝大門走去。

木圓兒提着一盞宮燈,努力伸長手臂照亮前面的路,免得他家王爺醉得太厲害跌倒。

楚霸寧雖然沒有溫良等人醉得厲害,其實也喝得高了,加上天氣悶熱,被酒精薰得腦仁一陣陣暈眩。只是他素來習慣了用強大的自制力壓抑住情緒,纔沒有像別人那般喝醉了要發酒瘋什麼的,看起來正常得不像喝醉了酒。

“王爺……”

一聲綿軟的呼喚聲響起,那熟悉的甜軟聲音讓楚霸寧停下腳步。

夜色深沉,月入烏雲,光線很暗,看不清周圍的景物,只有木圓兒手中的宮燈發出暈淺的光茫。而那站在不遠處輕喚的女子穿着一件京中仕女常穿的綠湖色的斜襟深衣,衣裾垂地,行走間晃盪出一道優美的波紋。

“阿難,你怎麼來了?”

楚霸寧伸手讓她過來,聲音輕啞性感,大抵是酒精蝕了清明的神智,脣角露出淺淺的笑容,黑眸如水,俊秀的臉蛋染上紅雲,在朦朧的燈光中,臉龐宛若鍍上一層玉白的光,俊美絕倫。

那人遲疑了下,慢慢走近。

木圓兒擡起頭看了一眼,等那人近了,看清楚她的臉時,猛地皺眉。先前光線朦朧,聽那聲音看那身形,他也和王爺一樣以爲是王妃。可現在看得清了,她肚子未凸起,單看側面,身形側臉都似極了王妃,正是太后送來的那兩個醫女中的長得很像王妃的姚可人。

看到姚可人,木圓兒暗暗喊糟。若是平時,他絕對不用擔心什麼,王爺看都不會看她一眼就將之冷凍到天邊去了。可是,現在王爺醉了,誰知道他會不會認錯了人,然後又因爲喝高了,而做出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特別是這姚可人長得像王妃,也別有用心地出現在這裡時……

姚可人俏美的臉蛋上浮現兩朵紅雲,仰起臉兒,迷濛的大眼睛瞧着站在前方等着她過去的男子,他朝她伸出手,脣邊的笑容溫柔纏綿,讓人有種永遠沉溺的衝動。

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觸摸到那夢寐以求的男人……

她的身體輕顫着,慢慢地伸出手搭在他溫暖的掌心中……

可是,只是手心相觸的一瞬間,他猛然收回了手,臉色變得冷硬,清幽的黑眸退去了所有的水色,變得森冷無情,還有濃濃的厭惡。

“滾!別出現在本王面前!”

“王爺……”她哀傷地喚了聲。

楚霸寧直接轉身離去,無視那夜色中捂臉輕輕啜泣的少女。

突然,修長的身影一頓,步子變得蹌踉,他伸出手扶住了一旁的一根柱子方沒有栽倒。

“王爺?”木圓兒驚叫一聲。

楚霸寧扶着柱子站了幾秒鐘,方站直了身,轉身看向身後眼角掛淚的少女,聲音越發的森寒,“你身上塗了什麼香粉?”

“……”木圓兒不知道自家主子爲何會問這些,可是看他面色森寒,讓他心也跟着發寒。

“臣女、臣女沒有……”姚可人明顯也被嚇着了,美麗的俏臉嚇得煞白。

“閉嘴!竟然敢利用萼紅花的香粉接近本王,誰給你的膽子?!”楚霸寧閉了閉眼,“你以爲你是母后派來的本王就不敢動你了麼?來人,將她關起來,本王要讓她生不如死!”

隨着他的話落,兩名侍衛走過來,將站在那兒不知所措的姚可人押住。

“王爺,臣女是冤枉的啊,臣女並沒有用萼紅花這種東西……王爺……”

楚霸寧不理會身後的呼喚,挺直了背脊,從容地走出將軍府,彷彿剛纔的無力是人們的一種錯覺。只有木圓兒離得近,才發現他的身體緊繃得厲害,手指不自覺地發顫。木圓兒心中驚駭,他不知道“萼紅花”這種女子喜歡用的香粉有什麼特別的,竟然讓主子勃然大怒。

回到王府,夜已經深沉。

今晚是如藍守夜,她原本躺在正房外頭的小間牀上,待聽到有人進門的聲音,馬上起身走過來開門。門外不意外是今晚去將軍府參加宴會的王爺。

“王爺,您回來了。”如藍行了個禮,側開身體讓他進門。

可是,楚霸寧只是站在門外往室內看了看,“王妃可是歇下了?”

如藍弄不懂他要幹什麼,老實地說:“王妃亥時未到就歇下了。”

孕婦嗜睡,阿難會這麼早就歇下並不奇怪。楚霸寧點點頭,說了聲“好好伺候王妃”,便轉身離開了。

如藍張了張口,滿臉驚訝之色。這是……怎麼了?王爺竟然第一次不回房歇息,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而且剛纔開門時,她趁着夜色瞄見王爺的臉似乎很紅,像喝了酒一般,可是聲音卻很平靜,不像是喝醉酒的樣子。

如藍目送木圓兒追着王爺離開的身影,一直到消失在轉角中方慢吞吞地回身關了門。

“王爺,您怎麼了?”

木圓兒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看着楚霸寧直接進了一間客房,然後直挺挺地倒在牀上。他現在明白王爺爲什麼不回房歇息了,王妃現在正懷着孕,閃失不得。若是看到王爺現在這樣子,外一嚇出個好歹就慘了。

“……木圓兒,去、去讓人準備冷水,本王要沐浴……”楚霸寧的聲音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木圓兒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只能胡亂地點頭,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讓人去準備冷水。

等水準備好,木圓兒站在牀前,小心地喚了一聲:“王爺,水準備好了。”

趴在牀上的人動了動,只是輕輕的一個動作,發出了一聲曖昧的喘息聲,慢慢地坐起了身,俊秀的臉龐紅雲滿臉,細密的汗珠從額角滑落,幽深的眼眸蒙上一層朦朧的水霧,水光瀲灩,已是男人正常的情動模樣。從他捏緊的拳頭上的青筋可以看出,他是花了多大的自制力纔將這一系列動作做完。

此時木圓兒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心裡不禁詛咒這些盡會出幺蛾子的女醫,竟然敢連王爺也算計,莫怪王爺會生氣,直接下令讓她“生不如死”。

木圓兒心裡焦急,可也知道自家這位爺的脾氣,不敢去碰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他連衣服也不脫直接跳進浴涌裡,水花四濺,將地板打溼了。

冰涼的水稍稍止住了體內洶涌的欲-火,楚霸寧整個人都沉入水中,過了好一會兒才浮出水面,整個人都溼漉漉的。

木圓兒趕緊將乾淨的毛巾遞過去,可是很快的,又見他整個人再次沉入了水中。如此反覆幾次後,楚霸寧的聲音響起:“木圓兒,去讓人換一桶冷水來。”

木圓兒心中驚駭不已,這到底是什麼藥這麼兇猛,連自小長在皇宮裡,見慣了各種催情藥的主子對它如此的忌諱,連強大的剋制力也無法剋制。這種時候,木圓兒突然希望若是王妃沒有懷孕就好了,主子就不用受這麼多苦了。或者,若是主子肯召個女人過來緩解也是好的……

不管在哪裡,夏天的夜晚都是一樣的悶熱。

阿難很快被熱醒了,迷迷糊糊地探手往身旁的位置一摸,手意外地落空了。

阿難沒有摸到人,又被熱得受不了,終於決定起身。

抱着快六個月大的肚子,阿難坐在牀前探腳摸到了鞋,趿着鞋下了牀,叫道:“如藍、如藍!”

外間的如藍聽到阿難的呼喊聲,以爲有什麼事情,趕緊進來,將桌子上的燈心挑起,點亮了燈。

阿難站在窗前,用手扇着臉,“如藍,很熱啊,沒有在房裡放冰麼?”

“王妃,放了,不過您現在懷了小主子,可不能放太多。王妃,其實夜晚並沒有白天那麼熱的,不過聽說孕婦體質容易怕熱,您怕是得忍一忍了。”如藍去給阿難倒了杯溫水過來,邊柔聲說着。

阿難將水一口喝盡,額間已經泌出了細密的汗珠,可想而知有多熱了。

阿難用帕子擦去身上的汗,問道:“現在幾時了?”

“過了四更一會兒了。”如藍答道。

阿難在心裡算了算,四更就是凌晨一點了。可是,楚霸寧還沒回來……

“如藍,王爺今天是在將軍府歇下了麼?”將軍府今天給新來的駐守將軍接風洗塵,聽木圓兒說那新來的將軍與這些人都有交情,想來應該會喝個盡興了。現在無戰事,喝醉了也是情有可緣。

如藍看了阿難一眼,有些吞吐地說:“王爺已經回來了……”

“什麼時候的事?房裡沒見他啊。”阿難驚訝地看她。

“王爺亥時過後就回來了,那時您剛歇下。”

阿難的身體馬上站直,認真地看向如藍,“怎麼回事?”

如藍便將楚霸寧回來的事情以及他的行程告訴阿難,王府規矩甚嚴,可是她是王妃身邊的得力婢女,一般王爺的行蹤別人也不瞞她。是以如藍知道楚霸寧直接睡到了客房的事情。

阿難堅信事若反常必成妖,當下直接套上件衣服,和如藍一起出了門,往客房走去。

阿難來到客房時,看到木圓兒正在門外像只無頭蒼蠅一般轉圈圈。

“王、王妃……”木圓兒看到她出現,驚慌地叫了聲。

阿難瞥了他一眼,聲音很平靜:“王爺可是在裡面?”

木圓兒硬着頭皮說了聲“是”,然後愁眉苦臉地看着阿難推門而入,阻止的話堵在喉嚨間,怎麼也吐不出來。

室內點了一盞燈,火光小小的,將方圓幾米的地方照出輪廓。

客房本是留給突然到來的客人住的,因平時沒有人住,除了必要的清掃外,裡面佈置得很簡單。阿難環視室內一眼,朝被幔簾遮掩的牀走去。

走得近了,她聽到了細微的、壓抑的呻-吟聲,曖昧性感得教人臉紅。

阿難臉微微紅了下,讓自己定了定神,方伸手掀開牀簾。

牀上,一具修長健美的身軀四肢攤開躺在柔軟的牀褥上,全身光滑赤-裸,烏髮的長髮被汗水打溼,凌亂地披散的牀上及那人堅硬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