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不借也得借
突如其來的煞氣穿透身前的結界直朝寧輕陌而來，寧輕陌連忙後退一步，擡眉間，警惕萬分。
一方結界之隔，那人黑袍裹身，看不清面容。
然而從他身上透出的氣息，寧輕陌卻覺得有些熟悉。
“我是寧輕陌，你是誰？”
穩住心神，她淡淡開口詢問，不卑不亢，絲毫沒有畏懼之心。
巫皇隱在黑袍下的眸子帶着深深的審度，最後冷笑一聲道：“我來借你一樣東西，不知你可捨得？”
這話剛落，那人身上的絲絲元力就好像一隻只探尋她體內深處的魔爪一般，眨眼間就到了結界的跟前。
寧輕陌不動聲色，雙眼緊緊盯着那黑色的元力在碰到結界時向後縮了一下，跟着就不再前進一步。
她皺眉，擡首。
巫皇瞧着她不僅不緊張的模樣，就站在那，好似鑲嵌的一幅畫一般，淡定從容。
面前女子，容貌傾城，眸若翟石，帶着時間最純淨的光芒，看着他，一動不動。
她輕啓紅脣，道：“恐怕閣下今日要無功而返了。”
“噢？你就不問問我，問你借的是什麼東西？”巫皇好奇的緊，這女子，竟然能淡薄到如此地步，好似就算此刻天塌下來，她也毫不動容一般。
寧輕陌勾脣，帶着涼薄的笑意。
“不論是什麼東西，哪怕只是我的一根毛髮，閣下都別想借走。”
巫皇有瞬間的怔愣，跟着就哈哈大笑起來，他方纔一直斂着的氣息陡然炸開，方圓百里，巫力橫生，本就被梟幽谷的煞氣給染黑的天空，這一會是全部都沉了下來。
不同於魔氣妖氣，也不是冥界至陰之氣……
寧輕陌臉色凝重，有些猜不透面前這人是什麼來頭。
巫族，在六界穩固之前就已經隕落，是以如今不論仙界還是魔界，小一輩出生的知道巫族的並不多。
平日裡即令仙尊也從未教導過寧輕陌六界之事，全部是她自己看書而來，然關於巫族的傳說，早就終結了在了那個蒼茫的歷史中。
巫族會有後代留下來，六界全史中並沒有記載。
“寧輕陌，本皇今日要借走的，是你這一條命，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巫皇笑聲驟停，方纔只是試探的巫力全部壯大了數十倍，轟然擊在結界上，只瞧見那結界顫抖了兩下，跟着就出現了裂縫。
寧輕陌眼中繃着一根玄，她知道，那結界撐不了多少時候。
營帳也被那強大的力量擊潰的碎裂成千萬片，寧輕陌髮絲飛揚，與巫皇之間只有一結界之隔。
她手握上軒轅劍，感覺到軒轅劍在微微嘶鳴。
巫皇血紅的眼凝重不已，只聞耳邊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響起，那在寧輕陌看來已經是仙尊級別才能布出的結界轟然碎裂。
漫天的結界碎片淬在寧輕陌眼底。
她眼神一暗，軒轅劍出，金黃色的劍光劃破了天際的蒼茫黑暗。
當擎蒼和御玄趕來的時候，就瞧見半空中，寧輕陌手持軒轅劍，劍身上仙力四溢，與對面的一道強烈的氣息對抗着。
那巫力顯然更重一分，墨黑的顏色忽明忽暗，好似隨時能吞噬掉寧輕陌那雖然金光璀璨，卻明顯有些底氣不足的仙力。
“這人是誰？不像是舞子暘。”
擎蒼瞧不真切那面容，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當下就要騰雲而上幫寧輕陌。
空中，只聽巫皇一聲冷哼，擎蒼腳下的土地就開始裂開，大地顫抖，一陣彷彿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鬼哭狼嚎撕破了這夜的寧靜。
不過片刻的時間，破地而出的地獄冤魂齊齊籠罩在空中，鬼氣瀰漫，死亡之氣無比濃重，六道輪迴，怨氣最盛，鋪天蓋地，映在擎蒼和御玄驚呆的眼眸中。
“這是……”
擎蒼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御玄一把就將他拉到了一邊，可是還是晚了一步，不過在他出神的那一會，他們腳底源源不斷冒出來的厲鬼猙獰着臉，帶着能腐蝕世間萬物的死氣抓住了擎蒼的腳踝。
當御玄將他拉開的時候，他的腳踝已然爛了好大一塊。
他方纔忘記用仙力布一方仙罩將自己籠罩其中，這會看見那潰爛之處才如醍醐灌頂。
“快……整兵備戰。”
擎蒼立馬抽出腰間的佩劍，不顧御玄的阻攔就衝進了厲鬼羣之中。
隔着數以萬計的厲鬼，擎蒼看了額頭已然沁出薄汗的寧輕陌，暗暗提了提心。
顯然那人從六道放出厲鬼就是爲了困住他們的腳步，寧輕陌，你那邊，可就要看你自己了。
正好，你也該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你必須用實力告訴我們，你究竟有沒有那個資格做影軍的將軍，統領我們爲天界效力。
軒轅劍在寧輕陌的手中嘶鳴着，叫囂着，好似急不可耐，要衝出去和巫皇決一死戰。
寧輕陌提起元力，金色的光芒刷的就照亮了天帝，巫皇微微眨眼，寧輕陌一劍劃過就飛了出去，滕在半空中片刻也沒有停息，巫皇就追了上來，他們的身子一下就消失在了半空。
黑氣涌動，萬物枯竭。
梟幽谷中，兩道身子糾纏在一起，金色的仙力和黑色的巫力想碰撞，產生轟鳴如雷神般的震響，所到之處，焚燒了一片桃林。
巫皇眼神有些許的驚歎。
以寧輕陌的資質，就算有軒轅劍幫忙，能和他對上這麼多招，也算是奇蹟了。
他心下殺意，決定速戰速決。
寧輕陌一劍抵過去，踉蹌在空中後退了數步，她明顯能感覺到對面那人釋放的力量更加強大了。
黑暗中，她隱約能看見那人竟然能將梟幽谷中的煞氣收爲已用，是以他的力量等於在每一秒都可以更大的強大。
這人的修煉如此違背天意。
他究竟是什麼來頭。
然而巫皇卻不會給寧輕陌多想的機會，腳下生風，一道六芒星困陣從天而降就要將寧輕陌困在其中。
若是被困住，怕是隻能任他魚肉了。
寧輕陌咬牙，捏決放出弒天業火形成刀波包裹在軒轅劍劍身之上，一劍而出，天都好似被撕裂了開來。
漫天的火光猶如一條躥動的火龍，在寧輕陌身邊蜿蜒盤旋不過片刻就嘶吼着衝破了那還沒完全佈下來的困陣。
困陣被迫，火龍又竄入了鬼羣之中，所到之處，鬼魅慘叫，皆是化成一縷黑灰掉落至地面。
擎蒼只覺得一股熱氣從鼻尖燎過去，大駭，根本無法躲閃，那火龍就化成兩條小龍，盤踞在了他與御玄的身後。
一時間，周圍的鬼魅都不敢再靠近一分。
擎蒼眼中滿是震驚。
他握劍的手微微顫抖着，狠狠嚥了口口水，側首看了一樣同樣震驚的御玄。
“擎蒼，看來關內那二十萬年的歷練，對她來說，真是脫胎換骨了。”御玄眼中溢出絲絲讚許，提起劍，拍了拍擎蒼的肩膀：“我們速戰速決，要避免損失，魔界還沒出手，以防萬一。”
擎蒼怔愣點點頭，提劍又衝了出去。
梟幽谷半空，寧輕陌和巫皇對峙，誰也沒動一分。
兩人兩股完全不同之氣，在腳底形成一股力量，實則在暗暗較勁。
都已經打成這樣了，那寧輕陌的元力就好似用不完一樣，還能和他的巫力對抗着。
巫皇十指握緊又鬆開，咧開了嘴角。
“想不到，要問你借一樣東西，竟然如此的難。”
寧輕陌輕笑，不驕不躁，不冷不熱。
“閣下還不想露出身份麼？我寧輕陌可從來不跟無名氏過招。”
六界之中，還有如此修煉之人隱藏着，當真是太可怕了。
寧輕陌隱在密長睫毛下的眼眸帶着深深的凝重。
“告訴你也無妨，吾乃巫族統領，巫皇……長封。”
巫族？
寧輕陌震驚。
巫族竟然還有族人活着？
一時間，她腦海中思緒紛飛，都在想着六界全史上記載着的關於巫族的事蹟。
難怪，難怪他能操控六道鬼魅，難怪他能將梟幽谷中的煞氣收爲己用。
巫族，就是因爲可以逆天道而行，所以才被滅族的。
寧輕陌想着握着軒轅劍的手緊了緊。
面前這人的來頭可一點也不小。
“說起我們巫族，寧輕陌，你倒也不是與我們絲毫沒有交集，我族上小輩玉胥，本皇記得還是你的舊友吧。”
寧輕陌愣了一下，然後眼中恢復一片清明。
“玉胥……”是巫族中人？
寧輕陌的臉色有些糾葛。
有多久她不曾想到玉胥了，她一直以爲，他是爲魔界賣命，沒有想到，他竟然是巫族後輩。
玉胥，你的背後究竟藏着多少故事呢？
你可以是天宮九重天上的仙醫。
你可以是關內白袍遮容的關仙。
你此刻又是巫族的後輩。
玉胥，你遊蕩在六界，飄飄蕩蕩，究竟在尋找什麼？
巫皇滿意的看到寧輕陌的本來嚴絲合縫，沒有一點破綻的仙罩開始有了一些波盪，他當機立將，收起手落，寧輕陌眼神一呆，整個人就僵硬在了原地。
從腳心底處好似鑽進去了一股熱氣，一下就攀住了她的元丹，緊緊的扒着，她都能感覺到那污濁之氣一絲絲的將她散發着金黃之力的元丹給遮蓋住。
她十指劇烈的顫抖起來，竟是連軒轅劍都要握不住了。
對面的巫皇勾着邪肆的笑容，彷彿好從地獄來的使者一般，只要他揮揮手，她的元丹就會衝破體內，到他手中。
“寧輕陌，六界關我巫族之事少之又少，所以也不能怪你不知道，在我巫族之人面前，是片刻慌神都不能有的，因爲你的那一片刻疏忽，就會讓你丟了性命，如今，你元丹就在我舉手之間，你我也算是初次見面，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過於慘淡。”
那牽引之力在妖皇一呼一吸間拉扯着寧輕陌的元丹，她臉色煞白，額頭的汗滾滾流下，滿臉都是。
想不到，她不過疏忽了一下，就被那巫皇給奪了先機。
如今他巫力就好似在她體內生根一樣，他遲遲不將她的元丹拿走，不過是想看着她如此痛苦而已。
她死死捏着軒轅劍，竟然讓自己不露出一絲不正常。
如果軒轅劍從她手中掉落，擎蒼和御玄一定會趕來，然六道未破，勢必又是損失慘重。
魔族還未出一兵一卒呀。
寧輕陌皺眉，痛心疾首。
前世，她竟不知天界竟然弱成這般。
不過是天定的皇者而已，若不是，怕是如今掌管六界的，根本就不會是當今的天帝了。
就算此刻輸了勢，也萬萬不可以輸了氣魄。
她可是從修羅界打了二十萬年還能活着回來的寧輕陌，她多死生死一線，又怎麼可以死在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巫皇手中。
她倏地就五指收緊，捏緊了軒轅劍，指尖發白，恨不得戳入那雕刻着龍紋的劍柄中。
“寧輕陌在此，還要謝謝巫皇手下留情了，但是巫皇藏匿在六界太久，怕也是不知道，在我天界人面前，可是不能有一絲的驕傲自滿，否則，下場也會很慘。”
她一聲厲喝就擡起了軒轅劍，劃出一道劍氣朝巫皇奔騰而去，因爲提起了元丹之力，包裹在元丹之外的巫力全部被彈開，寧輕陌瞳孔微張，知道若是再提元丹之力，那巫力就會在她體內自爆而死。
想來，巫族也是一個剛烈的族類。
但是，她不會收回元力，也……來不及了。
就在她要強制將巫力逼出體外之際，兩道光從天際而來，狠狠的砸在了巫皇身上。
一道，銀白色仙力。
一道，黑色巫力。
巫皇一口黑血噴出，伴隨着巫力的汩汩流失，他雙腿一軟，直直從天上跌了下去，砰的一聲栽在了地上。
那兩道光齊齊擊打在巫皇身上之後，又在空中糾纏起來，只看得見那兩道光在空中急速轉動，所到之處是一片火光四射，狼藉不已。
這是一場浩大的元力之戰，兇殘無比，根本看不清楚是誰在交手。
體內的巫力在急速流失，不過一會寧輕陌的臉色就從蒼白恢復了一點血色，六道鬼魅也因爲巫皇受傷全部又被鎮壓到了地獄之底，寧輕陌緩緩落在巫皇跟前，劍身託大在地面，發出蹭蹭蹭的劍鳴聲。
擎蒼從空中摔倒在地，滿頭大汗。
低頭一看，他腳踝處本來只是一塊潰爛，此刻已經蔓延到了大腿，潰爛之處膿水四溢，散發着的屍體的氣息。
“我帶你回去治療。”御玄扛起他就要走。
“等會，御玄，這裡還沒結束，我不能走。”擎蒼推開御玄，拖着一隻腿直挺挺的站直了身子。
“你的腿會廢的。”御玄想着說不懂他，乾脆就地蹲下來撕裂他的褲腿，看着那不忍直視的一幕，有些手足無措。
“沒用的，那是屍氣。”擎蒼隨御玄去折騰，反正他也折騰不好，他的眼神緊緊盯着頭頂那兩個身影，眉頭皺的緊緊的。
御玄捏緊拳頭，看着一點點往他大腿根部蔓延的潰爛，恨不得將掌心都戳爛。
這不是一般小鬼的屍氣，這是來自地獄深處的厲鬼所帶的屍氣，不知在那黑暗之地發酵了多久，一攀上了新的血肉就開始吞噬，若是再不治癒……怕是擎蒼這條腿就要廢了。
但是顯然，擎蒼此刻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自己的腿上。
他提着劍，三步兩步就停在了寧輕陌身後。
他或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體內帶着什麼，一靠近，寧輕陌轉身就將他給推開了，果不其然，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巫皇就好似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就從地上跳了起來。
但也幸虧寧輕陌發現的及時，她連忙將擎蒼推入仙罩之中，擡手間就將巫皇給打飛了出去。
擎蒼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就被寧輕陌給推的栽倒在了地上。
這時腿上的疼痛才沁入骨髓般的襲來，他捧着腿，疼的齜牙咧嘴。
寧輕陌轉身停在他身前，想也沒想就將自己的元力一點點灌輸到那潰爛之處。
“這隻能緩一緩潰爛的速度，這個你吃下。”她又從乾坤袋中掏出一隻玉瓶，從裡面掏出一顆白色的丹藥塞給了擎蒼：“亦桓和亦瑾已經去了亦家，我已吩咐他們將上官家的一對姐妹帶來，她們二人會治癒術，你堅持住，等她們來了，你這腿一定能保住。”
她沒有表現出對他的關心，也沒有忽略他不計。
好似他之前對她的不恭敬她根本就不記得了一般，她只是做好她該做的，告訴他他該知道的，又起身，看着天空中那兩股力量的一次又一次的衝擊，不再言語。
轟的一聲，天空驟亮。
刺的每個人都睜不開眼睛。
寧輕陌只是睫毛微煽，只見那光亮漸漸熄滅後，天空中漂浮的兩個聲音漸漸顯現出來。
一個，紫色翩翩，風姿卓越。
一個，黑袍束身，捂着胸口，臉色慘白。
寧輕陌的眼睛瞪大，在看清那兩個人的容貌時就驚呆了。
“太子殿下！”擎蒼驚呼。
玉胥。
墨唯逸。
這兩個人剛纔怎麼打起來的？
寧輕陌有些迷茫，提着劍就要上去，卻見玉胥竟然站都站不住了，他在空中慢慢蹲下，嘴角的血拼命的往外流。
墨唯逸雙手負在身後交扣，突然又跟想到什麼似得拂袖一揮，地面上巫皇就被一道金色的光芒給困住了。
同時被兩道力量偷襲，也不怪巫皇會再也提不起一點精神，寧輕陌眼角餘光瞥到巫皇，看到他臉色一下黑一下白一下青，變幻莫測。
“他方纔吸收了梟幽谷中的煞氣，融合不了，所以被反噬了。”墨唯逸從空中落下，看向寧輕陌，走到她身邊，將她從到腳都看了一遍，直到確定她沒受傷才繼續道：“他也不想想這梟幽谷曾經可是上古兇獸的隕落之地，就算是煞氣，也不是他一個沒落之族可以消化的了的，自作自受。”
寧輕陌瞭然，又看向看着她，換換擦掉嘴角血漬，卻怎麼也擦不完的玉胥，眼神有些閃爍。
“姐，如果我沒記錯，那人是不是曾經在天宮待過？”
墨唯逸手一指，赫然指的就是不遠處的玉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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