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荷香嚇了一跳,緊接着那猶如骨頭被捏碎的痛楚傳來,疼的她不由抽了口氣,氣急敗壞的低罵道:“你個衰人,快放手!”邊說邊不斷的抽着手腕,但顯然不但沒有抽出,對方反而越收越緊,最後她汗都疼出來了,終於不敢動了,女子的腕子本就細皮嫩肉,她這般年紀就更纖弱了,哪經得住做過粗活的男子大手死命的捏着。
沈荷香罵了幾句見石牀上躺着的那人,此時眼睛正半闔似睜未睜的樣子,眸光發散眼底似還有些血絲顯得血紅,一時才反應過來,這傢伙並沒有清醒過來,而是燒得有些迷糊怔愣了,根本便是在夢中,只是下意識的舉動。
沈荷香忍着腕間的尖銳的痛意,眉間一蹙暗道了句麻煩!但想到什麼,如水的眸中卻又露出一絲捉弄的笑容,隨即輕輕便側坐在石牀邊挨着那人,低咳了一聲掩飾了下脣邊悶悶的笑意,便學着簡母的樣子一隻手輕拍了拍他緊握不放的手,然後俯下身湊近低低的溫聲道:“玄兒,孃親就在你身邊,不會離開你的,你要乖乖的養病,不要鬧哦……”
不知是被那溫柔親切的聲音所惑,還是真的聽到了死去的孃親所言,那握着的手終於鬆了些力道,卻是由攻擊改爲了往身邊帶,沈荷香腕間的痛意終於緩了一緩,也是舒了口氣,沒想到這招還真好用,想到剛纔悄悄佔了此人便宜,嘴角不由微微上翹,但細想之下這個人也頗爲可憐,平時看着雖是凶神惡煞的,但畢竟還只是個半大的男子,受傷後下意識還是在追尋着孃親的保護,如此想,沈荷香心中倒是少了幾分捉弄,多了幾分憐憫。
於是臉部表情也柔和下來,像以前柳氏在她生病時所做的一般,用手緩緩的撫着他有些汗溼的額頭,一開始還覺得一手黏膩的汗嫌棄的很,但隨着他把自己手腕有些孩子氣的放到胸口摟着,沈荷香的神情便有些入神了。
她忽然的想起前世那幾個在腹中無緣一見的孩子,那時年紀還太小,也沒有孃親在身邊照料提醒該注意的事,只顧眼前的那點享受與榮寵,直到後來年紀大了,才知道了想要而不得要的痛苦,但那時身體已經傷了根本,不可能再生養,侯爺怒目而去,在她後悔的時侯一切都已經晚了,所以,後來幾年孤獨的她是那麼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想要到看到街上髒兮兮的小乞丐都會忍不住給一些銀錢,想着若是自己有這麼一個,即使幾年不洗澡她也不嫌棄。
沉浸入往事中,沈荷香手下的動作越發的輕柔起來,待她回過神卻發現石牀那人已經安然睡了,手被他放在了胸口處,那上衣早就破布爛衫,加上發熱已被扯得大開,皮膚上面雖不說有汗臭,但那黏糊糊的汗仍然讓沈荷香有些厭惡,此時她的手正被按在上面,那被石頭磨成硬繭的手還覆在上面。
沈荷香頓時清醒過來,立即便將手抽了回來,反覆的在舊裙上擦了擦,也不管還剩下的那半碗藥,收拾收拾便揹着揹簍下山了,邊走邊覺得這事自己要再這麼管下去可就大大的不妥了,救他的命對她固然有利,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她年紀雖還小,但也是十幾歲的姑娘家,在山洞中呆了一夜這種事若一旦被傳出去,就算兩人沒什麼事,自己的清白也算是徹底毀了,到時被有心人捏着便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沈荷香回去後,將沾了泥的髒衣都洗淨後,晚上便洗了澡舒舒服服在牀上睡了個好覺,沒有再去香山,並不是她心狠,而是她比誰都清楚,那傢伙就算沒自己幫忙將來也依然活的好好的,不過是多受點罪橫豎也死不了,否則也不會在皇土之地斬露頭腳了。
所以這一覺睡得是心安理得,雖說以後不打算再去山洞以免“意外”,但第二日沈荷香還是多貼了些餅子,將十幾個苞米餅用布包好放入簍中,打算中午趁柳氏午睡再去一次,大不了不進去,只將布包的餅子扔進洞,前日她已在石牀邊放了罐接着山泉水,再加上一包足以裹腹的食物,至少幾天之內是餓不死了。
沈荷香本是丫鬟的命,但生來就嬌氣,不止是性情便是身體也是如此,多曬些陽光也會覺得皮膚不舒服,此時能頂着烈烈日頭戴着草帽上山送食物,心中還連連替自己報不平,自己這般伺候,不知是那簡舒玄幾輩子休來的福氣呢,不過想到日後的好處,也就忍耐下來。
走到山洞口時她並沒有貿然進去,而是輕手輕腳想探探裡面那人是否清醒,結果剛靠近便聽到洞裡傳來了兩個男人說話的聲音,沈荷香聽着不由暗自嘀咕,微一蹙秀眉,接着有個年老的聲音略大聲道:“嘿,小哥,不必這麼客氣,我也是上山採些草藥經過,這點事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接着便傳來一聲雖有些虛弱,但顯得極爲堅定的聲音道:“……大恩不言謝,日後舒玄若有命在,定報此恩……”
這是怎麼回事?沈荷香聽得覺得不太對勁。
採草藥經過……大恩不言謝……
那姓簡明明是她救的,怎麼現在在對一個老翁說大恩不言謝?腦子燒壞了?沈荷香眼神露出絲迷茫後,像突的明白了什麼,眼睛瞪大一時間竟是有些怒意,好嘛,這老頭是在搶功勞啊?還有那簡舒玄,隨便抓個人就報恩,你有奶就是娘啊?這麼一言一語就把她的功勞摒棄的一乾二淨了?
沈荷香越想越氣,頓時向前邁了一步,情緒激憤之下沒注意腳下,一顆石頭被踢進了石洞,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裡面的人聽到後頓時回頭向洞口看去:“誰?”
沈荷香聞言突得打了個顫,頓時清醒過來,後背冒了一層汗,想到什麼臉色一白然後轉身便跑,邊跑邊暗暗啐罵自己,蠢了,時運不濟竟會不濟到如此地步,這次真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難道要她衝進去跟人說,這男的肉是她挖的,傷是她包的,汗是她擦的?藥是她喂的,命是她救的?不可能,她不會拿自己拿貞潔清白來證明。
並且誰會信啊?一聽便知是假話,且不說她一個女娃怎麼懂得處理傷口熬煮草藥,便是她小小年紀便撕開男子衣服,給男子挖肉擦身體便足夠讓人驚世駭俗了,所以這東西就是爛肚子裡也說不出口。
因爲跑得急,下山時還重重摔了一跤,弄了一身的爛泥枯草,疼的沈荷草眸子水汪汪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她救簡舒玄除了覺得可憐之外也是有私心的,畢竟這人心胸不寬廣,保不準將來有勢力會不會想着報復一下,沈荷香每每想到也是有些不安。
所以這次機會難得,她也是豁出去,想着若是自己這般救了他一命,以後無事那便一切安好,若一旦真如她所料,到時找機會說出此事,想必那人看在自己救過他命的面子上,一切也就化險爲夷了,否則她哪會放着舒服的家中不待,大熱的天這般費心費力的弄草藥熬煮,還半夜三更心驚膽顫的爬到香山上伺候個陌生人,這幫人是有限度的,她又不是觀音娘娘普渡衆生,如果不是衝着這一點,誰也不會冒着閨譽受損的名聲做這種事,給多少錢都不會幹……
結果忙活一場,到頭來她費盡心力種下的樹結了果,卻被別人輕易摘走了,自己傻傻的成了笑話,還弄得這麼慘,全身溼漉漉臭哄哄的泥水,頭髮也亂了,手腕昨天那一圈烏印還未消,又被尖石擦破了皮,一時間藉着摔疼的引子着實掉了幾滴憤怒的眼淚。
如果不是糟蹋食物天打雷劈,她真想將揹簍裡包着還熱乎乎的米餅踩碎了拿去餵豬,最後只得灰溜溜的鑽回了家,洗了個澡後“嘶嘶”兩聲,然後咬着脣躺下了,腰處摔倒時撞了塊石頭,雖不說多嚴重,但是看着本就雪白的膚色,此時碰到的那一處卻是烏黑的嚇人,這事絕不敢跟柳氏說起,所以只能打落牙往肚子裡咽。
接下來幾日,柳氏發現自己的閨女每天懨懨的,沒事便躺在屋子裡歇着,連沈父買的紅棗糕帶回來都有些提不起勁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老子是獼猴桃扔的地雷,謝謝你的鼓勵~
PS:這個絕對不是虐文,我只會寫溫馨的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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