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鳴不知道詹太爲何笑得鬍子亂顫,無辜的看着眼前瞪着一雙銅鈴大眼的舒劍凡,迷糊道:“哦,舒長老,我的意思是您爲人很不錯。”
舒劍凡臉色稍稍和善了一點,“那你覺得老夫的修爲如何?”
文一鳴哦了一聲,撓撓頭道:“我只看過你和南長老交過手,應該也不錯吧?”
“......”
舒劍凡愣立當場,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傢伙。自己和南榮明那老匹夫交手能算數嗎?如此天賦異稟的小子怎麼頭腦如此木訥,氣煞老夫!
“噗哧!”
湯小萱捂着小嘴起身直奔後院,舒劍鋒‘面目猙獰’的忍住笑意,連面前的上品好茶也推得遠遠的,生怕忍不住笑噴給浪費了。詹大鬍子上氣不接下氣的朝文一鳴比了個大拇指。
舒劍凡怒哼一聲,袖袍一揮,連招呼也不打,狠狠瞪了一眼無辜的文一鳴,而後鬍子吹眉毛的出了竹樓。
文一鳴看着怒氣衝衝的舒劍凡一邊向虎雕的方向走去,一邊摸出一塊金屬通訊牌,胡亂的點了幾下。而後傳來舒劍凡的陣陣暴喝聲。
“南榮明老匹夫,收到回老子話!”
“舒老兒,你丫的吃槍藥了嗎?老子招你惹你了?”
“廢話少說,有種今晚三更廣場一戰!”
“老東西,你要死還用挑日子嗎?有種現在就來決一死戰!”
“哼,南老匹夫,老子這次要你生活不能自理!”
“舒老兒,不讓你下半身不遂老子誓不破童子之身!”
“......”
文一鳴看着振翅滑翔遠去的虎雕,半晌後喃喃自語道:“才說這舒長老爲人不錯,怎麼就包接不包送了?待會兒我怎麼回去?”
詹太好不容易忍住笑意,差點再次爆笑出口,沒好氣的拍了文一鳴一記後腦勺,“待會走回去。”
此時,湯小萱強忍笑意的回到大廳,繼續接着剛纔的話題道:“一鳴,武修一途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僅僅依靠自己的琢磨和領悟會讓你走不少的彎路。雖然你天賦出衆,但經驗尚淺,有道是苦練三年不如名師一點,你明白嗎?”
文一鳴深知湯小萱所言甚是,武學上積累的經驗甚至比起天賦更加寶貴,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而且天賜大陸的武學系統他並不瞭解,疑惑之處頗多,若有師傅的指點必將事半功倍。
湯小萱繼續道:“我們師兄妹四人,要說修爲最高的肯定是詹城主,若是論武學系統的知識和見聞則以掌教爲首;掌教的事你也清楚一些,因爲不能修煉,他更多的時間用在理論的研究之上。”
舒劍鋒整了整有些扭曲的面孔,正色道:“一鳴,本來此生我並不打算再收徒,箇中原因不便細說,若是你不願拜師我們不會勉強,一切都隨本心。但你要記住,以後有不解之惑可以直接來問我,本座絕不攜隱藏私,臨淵閣隨你出入。”
文一鳴一愣,他深知無論任何地方,門派之見森嚴無比;若非親傳弟子或是授業恩師,根本不會輕易進行指點。當年楊露禪偷拳之事便可見一斑。
對於授徒更是隱秘,且要弟子親口立誓不得外傳方可授藝,若是中途被人偷師,不惜發動門派勢力追殺千里也會將其擊殺;其中更不乏傳子不傳女的遺訓,這些敝帚自珍的千年陋習,導致了不計其數的珍貴武學失傳在歷史長流之中。
在這種類是古代武俠世界天賜大陸,舒劍鋒能拋棄門戶之見坦誠的說出這番話,文一鳴被舒劍鋒的心胸和氣度完全折服。
可以說,舒劍鋒的作風放在這個時代,說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也不爲過!
這一刻,文一鳴深刻的感受到,舒劍鋒對自己的種種情感並非完全出於爲了雙城,而是一個胸懷博大的長者發自肺腑的惜才之情。
作爲武學世家的文一鳴,雖然未曾有過師傅,但他很清楚,師徒的緣分有時候甚至比夫妻之間的緣分來得更加不易;師徒之間的感情甚至遠遠超越了父子之情。
在古代,很多師父終其一生未曾尋得一名衣鉢傳人,徒弟找師父難,而師父找徒弟亦非易事。
對於文一鳴來說,他能在初入雙城便遇到舒劍鋒這樣正氣滿懷的長者爲師,他很慶幸,很滿足!
得師如此,夫復何求!
文一鳴上前一步,雙手捧起舒劍鋒旁邊的茶碗,恭敬的在舒劍鋒面前跪了下去。
舒劍鋒雙手虛擡道:“不必多禮!...”
文一鳴強行打斷了舒劍鋒的話,“一人爲師,終身爲父!這一跪師父你必須受!”
舒劍鋒緩緩收回雙手,點了點頭,一雙滄桑的眼眸泛起了一層水霧。
看着跪在面前恭恭敬敬磕頭的文一鳴,舒劍鋒心潮起伏,十年了啊!每每夜深人靜時想起那一對孿生兄弟,他就痛心不已。
我以爲此生不再有弟子了,上天待我不薄,臨死前還讓我收了一個徒弟。
文一鳴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雙手獻茶,雙目直視舒劍鋒,“師父,您請用茶!”
“好,好,好徒兒!”
舒劍鋒雙手結果茶碗,連飲三口,強忍老淚滴入茶碗。
放下茶碗伸手將文一鳴扶起,哽咽道:“一鳴,你先回去,待你去藏經閣領取了獎勵之後,來爲師這裡一趟。”
文一鳴躬身應是,而後朝兩位城主告辭而去。
待文一鳴的背影消失,舒劍鋒擡起袖袍拭了拭眼角。仰天道:“一鳴是個重情的孩子,這是我最爲欣賞的地方。真性情,得徒如此,夫復何求!”
湯小萱吸了吸鼻子,點點頭道:“師兄,一鳴拜師並未如其他弟子欣喜若狂,他眼神清澈,我看到更多的是一種情感的寄託,看來他是真正的認可你這個師父了。”
她知道此時的舒劍鋒心情很是複雜,十年前的事讓他揹負了太多的黯然。
舒劍鋒欣然一笑,“十年來你們數次問起我當年中毒的事,今天我可以告訴你們一點。”
詹太皺眉道:“師弟,你...沒事吧,這事兒讓他過去吧,一鳴這孩子我看挺好,並不比那兩個孽畜差!”
舒劍鋒搖搖頭,擡眼遠望,神情悽然的說道:“如果沒有豐文和豐武,你師弟我早已是黃土枯骨了。”
湯小萱秀眉緊顰,驚道:“師兄...”
舒劍鋒自顧說道:“我只能告訴你們,豐文爲了救我慘死當場,豐武爲了引開追兵到現在生死未知。這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痛恨自己,眼睜睜的看着徒弟死在自己的面前而無能爲力,到最後還要徒弟幫我引開追兵,這才撿回了一條無用之軀。”
湯小萱美眸充滿了不可思議,用手輕輕捂住被驚訝得張開的嘴脣,半晌後這才顫抖着說道:“師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們不是青雲堡培養出來的眼線嗎?”
詹太同樣震驚不已,“師弟,十年來你未曾吐露半句,到底是爲何?若是此事屬實,以你的性格不可能不在第一時間替豐氏兄弟平冤昭雪啊!”
舒劍鋒渾濁的雙眼淚光隱現,袖袍中的雙拳握得嘎嘎直響,用顫抖的語氣說道:“此事說來話長,今天我吐露這件事的真相併非是要告訴你們此事的原委,而是讓你們知道,我舒劍鋒這十年的苦並未白受,我舒劍鋒的並非有眼無珠!他們是我的好徒兒!”
咬了咬牙關,舒劍鋒深深的吸了口氣,斬釘截鐵的說道:“我舒劍鋒有生之年絕不會再讓人無辜傷害我的徒弟!這是我對一鳴的承若,只要他在雙城一天,我舒劍鋒必保他,青雲堡也不行!”
湯小萱與詹太對視一眼,他們心中無比的清楚,舒劍鋒說出這番話心中包含了多少對曾經豐氏兄弟的愧疚。他們不明白當年發生了什麼?但僅僅從舒劍鋒說出他並非有眼無珠就知道,豐氏兄弟並未背叛掌教,也沒背叛雙城。
同時,他們也清楚舒劍鋒此時的心情。雙城從五百年前沒落以來就磨難不斷,至今日早成虎落平陽之勢;以舒劍鋒的性格,從接掌雙城隱忍至今,早已到了爆發的邊緣。
俗話說,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看來掌教已有了三年之後的決定。
詹太長嘆一聲,道:“師弟,放心吧!人在城在,我們師兄妹誓與雙城共存亡。”
湯小萱堅定的點點頭,“師兄,儘管窺視我雙城基業的勢力不少,可雙城天然生成的天塹易守難攻,並非靠人海戰術就能攻掠的,大不了三年之後我們拼個魚死網破!”
舒劍鋒負手緩步行於庭院,仰天道:“雙城劫難迫在眉睫啊!是該我們全力以赴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