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熟悉的眼神都曾包涵着濃濃的關懷,如今一一離她而去,化作了無盡的失望。
童強在數次轉身離去時,那眼神複雜,被痛心滿滿的覆蓋,但其中卻沒有恨。
萬一男第一次轉身離開,那眼神惋惜而失落,其中包涵着期翼,或許在期翼她改變。
父母在得知真相後並未責怪她,只是選擇沉默,那扭頭看向遠方的眼神滿是擔憂,她知道那不是爲她,是爲了脫離聖壇而浪跡天涯的童強。
這些曾讓她有過些許觸動的眼神,並未讓她心志動搖,她的路沒有回頭的餘地,她始終如此認爲。
唯有文一鳴在震殺出玄武印那一瞬的眼神,讓她心中猛然一顫,彷彿憶起了往昔,憶起了那童山村的小院...
那曾經溫柔而愛護她的眼神已經變得沒有了情緒,她心中赫然生痛,這是對一個人徹底失望的決然眼神,從未有過的觸動升起,莫名的浮出一個令自己黯然的想法。
或許,這是自己今生看到的最後一個熟悉的眼神......
戰舞在霎那間有些凌亂了,她有些想要放棄抵抗。
無數年在爾虞我詐中博弈,在這一刻的黯然中,她內心中竟然生出一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累!
無數熟悉的眼神變得冷漠起來,她想要停下來,想要握住這熟悉的‘累’的機會,好好休息。
被玄武印鎖定的區域中兀突的生出一股令人幡然醒悟的氣息,葉錦添和越七妹雖未被龍槍鎖定,依然有所感觸,那一刻他們的內心中竟然戰意微動,這令他們赫然一驚。
經過聖魔窟和聖樹下的修煉,他們的心志何其堅定,如此狀態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文一鳴的武技蘊含着動搖意志的能力。
葉錦添所想差之不遠,卻又有着本質的區別。
連文一鳴都未想到,在心裡生出擊殺童秋玥那一瞬間,他強迫自己絕情的同時,那決然的殺意讓他觸發碾壓攻擊的機率無形增大。
儘管沒有完全觸發,但帶出的附屬特效依然溢出了氣息,這是葉錦添和越七妹感到戰意微動的根本原因。
動搖意志,或許以文一鳴如今觸發的碾壓攻擊,的確只能算是動搖意志。
但他最終的道路卻是走向摧毀意志,目標不同,決定了最起始踏出的第一步也有所不同,儘管文一鳴如今遠遠達不到摧毀意志那般恐怖的能力,但動搖意志的特效中,卻有着摧毀意志的影子,身在其中的童秋玥自然難以抗衡。
動搖與摧毀,這是何等巨大的差距!
葉錦添和越七妹在龍槍避開他們防線,襲殺向童秋玥那一刻,已經察覺到了後者的放棄,心裡禁不住瞬間收緊。
“截住!”
葉錦添果斷雙刀出手,全力爆發,提醒越七妹相助。
玄武印震殺令他們動作略顯遲滯,強行攔截龍槍的瘋狂動作彷彿將空氣中的冰霜在擠開一般,發出嚓嚓的摩擦聲,整個曾被玄武印鎖定的空間都似乎扭曲了。
文一鳴在龍槍出手之時已經決定,無論結果如何必須遁走,因爲五名聖堂武士正在飛速趕來。
當然,最後一槍微微觸發碾壓攻擊的氣息也是原因之一,他在感知到童秋玥情緒動搖之際已經明白,童秋玥就算有救命的法寶也絕對會重創,最差也會在此戰中失去戰鬥力。
當然,對方死亡的機率高達九成以上,一個心防失控,意志動搖而放棄防禦的對手,在面對狂暴的不屈龍槍中,基本沒有僥倖。
無論哪種結局,已經足夠,他要的不是真的要擊殺誰,而是逃出聖壇,如今的他還沒自大到獨挑聖壇總部的狂妄。
在他腳下爆發疾風步之際,葉錦添和越七妹雙雙出手攔截龍槍,這是文一鳴完全沒料到的變數,這讓他沒有銜接密集的攻勢,瞬間皺起了眉頭。
儘管知道在玄武印攻擊之後攔截他的攻擊,葉錦添三人都將受傷,但合三人之力還不足以致命,而這卻能將他們拖延到援兵殺來。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文一鳴千算萬算,沒算到葉錦添二人會在關鍵時刻援手。
但,萬一男想到了!
他太瞭解祭品對於越七妹這些人的重要性和吸引力了,文一鳴那一槍很顯然會將童秋玥轟殺成血霧,這對於葉錦添二人來說,簡直是不可承受的損失。
童秋玥這種身爲聖女的祭品,不僅能大幅度提升修爲和淬鍊真元,更能接受其強大的輔助技能,萬一男從龍修竹眼中都發現過猶豫,可見童秋玥這個祭品是何等的吸引人。
正因爲知道這一點,他料定葉錦添二人必定會冒險相救童秋玥,否則,文一鳴一槍相當於轟殺了他們足夠提升的戰鬥力。
萬一男心中冷笑,在文一鳴龍槍脫手時,那臉上表現出一抹輕鬆的神色中捕捉到了文一鳴的後續想法。
“走——!”
萬一男在文一鳴腳下疾風步剛起之時,便一掌將其震開,同時將一塊快捷通往出口的記憶水晶扔給了文一鳴。
他算定了文一鳴會在這個時候猶豫,猶豫是否回身繼續擊殺童秋玥。
死志早萌的他在震開文一鳴的同時,利用反震之力暴起極速,身影消失的剎那隻見那口伴他一生的劍。
人劍合一,劍意已趨大成!
文一鳴在身影消失的最後一刻,心裡生出驚豔。
他沒想過回身相助,就在萬一男出掌震開他那一瞬,已經無比清晰的感知到了對方眼中的死志,其深處一片蒼白,似乎還有着灑然一笑的隨意。
在那一刻,文一鳴明白了萬一男無奈的處境。
王盜的死令其心結難解,龍華已死,萬一男唯有面對童秋玥才能讓自己掙開靈魂的枷鎖。
擊殺童秋玥讓王盜安息,這是他性格中決定的路,這讓他感覺虧欠童強。
這是一個既瀟灑又活在傳統的糾結中的男人,他等童強前來,相助其營救父母,而後擊殺童秋玥,或許這樣做可以讓他不拖欠誰,死也死得心安。
身後的家族讓他即便有千萬條路可選,卻不敢脫離聖壇隨他們而去。
他走,整個家族都會爲他陪葬。
留下來擊殺童秋玥,而後自我終結,算是聖壇天才之爭,又或是祭品之爭,這在他看來,家族才能免受牽連。
至少龍震孤不會因此而遷怒於他的家族,這已經足夠,他只能做到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