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外,銀鳳台.
此間,北方的風已然帶有些許暖意。
“李大人,朕曾聽聞,忠恕違道不遠,施諸已而不願,亦勿施於人,李大人以爲何意?”
高臺之上,朱建負手而立,身後卻正是站着一身大紅官袍的皇黨黨務大臣李巖。
對於皇帝的這席話,李巖先是一愣,片刻之間似乎卻是想到了什麼。
“陛下所言,乃聖君之道,只不過臣以爲,忠恕之道,至於黔首之徒,怕是大人們不樂意啊!”
聞聽李巖所言,那一刻朱建卻是沉默了。
不過他朱建絕非一蹴而就之人,他有他的執念。
“朕坐擁四海,且爲天下黎庶,何懼之有。”
此時的朱建滿臉的堅毅之色。
“這.......”
這時的李巖竟是有些無言以對,皇帝並非一個衝動之人,爲何今日竟敢如此冒天下權貴之大不韙?
面對着李巖的沉默,朱建似乎早已心知肚明。
“李大人是以爲朕要一個面對天下之權貴乎?不,朕絕非是一個人在戰鬥,朕決議廢除蓄養僮僕之事,廢索契,還賤民以自由之身,李大人真就以爲這只是朕一人的心思?”
當面對皇帝這一說,李巖卻是再次沉默。
片刻之後,朱建卻是開口了。
“前些日子,南、北方各大局裡都有奏摺,說是各處可僱傭之人口不足,要知道,南方少曾是有‘機工出力,機戶出資’之說,如今大量可以用來出工的‘機工’們皆是入了權貴的府中,李大人真就以爲只是影響了朕一人麼?”
說道此處,朱建卻是笑了。
那一刻,李巖似乎是明白過來,前些日子,皇帝陛下與大臣們融資一事,原來真正的厲害全在此處。
“皇帝陛下當真是算無遺策。”
這一刻,李巖卻是有些感慨萬分。
而這一刻,朱建嘴中卻是有些呢喃。
“何況乎昔先聖王之治天下,必先公,公則天下平矣,平得於公。嘗試觀於上志,有得天下者衆矣,其得之以公,其失之必以偏,此乃朕之夙願,殺幾個人,又算得了什麼......”
聞聽此處,李巖先是一愣,忽之竟是一顫,卻是一股寒氣撲面襲來,北方的天,或許還有些凜冽吧!
“來人啊,召集大臣們,準備會議!”
乾清宮,帝國會議上。
此間氣氛卻是有些沉重,至於原因,很簡單,因爲皇帝面色有些凝重。
片刻之後,朱建的開口卻是打破了這一場沉寂。
“諸位,前些日子,南方貿易集團所遞上來的摺子,想來諸位當是有所耳聞吧!”
聞聽此言,衆人卻是一陣眼神交流,並沒有人感到詫異,很顯然,此事他們都是有所耳聞的,畢竟這些事那可都牽扯着他們自身的利益。
面對着白花花的銀子,試問有誰不用心呢?
“諸位有何意見,但說無妨,朕也想聽聽諸位愛卿的意見。”
“陛下,臣以爲不久前陛下全面實行‘一條鞭法’,更是攤丁入畝,此一舉措使得帝國的百姓可以更好的流入商業城市,從事相關事宜,故而臣以爲此事不足爲慮!”
朱建話剛說完,卻是有一人起身言道,此人卻正是閣部大臣錢龍錫。
對於錢龍錫所言,朱建卻是笑了笑。
“看來錢大人對於賺錢之事,卻是並無多寡之分啊!”
“啊......”
面對皇帝陛下這突如其來的一句,錢龍錫卻是有些愣了愣神。
而對於在一旁有些愣神的錢龍錫,朱建卻似乎並未察覺一般,卻是依舊自顧自的說開了。
“錢大人所言有理,但卻又似乎忽視了一些,帝國實行‘鞭法’,雖使帝國農民流動性增大,但帝國如今,諸位以爲還能夠用的農民有多少?亦或是這些有限的農民若都是去了手工場,那這地、這糧、這稅怎般纔好?”
就在朱建這席話說完,衆人似乎已然明白皇帝陛下所指,而下一刻,皇帝的話卻是將他們心中的種種思慮所證實開來。
那便是——廢除蓄奴!還給那些所謂的賤民以自由身。
可是在這在場的大臣們眼裡,這些醜穢不堪,辱賤已極,人皆賤之的賤民,豈可釋放之!
但是這一刻,所有的人都選擇了沉默,因爲他們從皇帝的眼中看到了不容置喙,因爲當日科舉案發,皇帝處置嘉定伯時便也是這樣的眼神。
“諸位大人,心有所思,朕明白,此間朕不過有三問要問諸位。”
面對着衆臣的沉默,朱建卻是開了口,很顯然他不喜歡這種冷場,或許回到大明的日子長了,久居高位有些長了,一旦位子穩了,自然所流露出來的也與之前不大一樣了。
若是要問這是什麼,那自然是高位者那種無聲的氣場。
皇者霸氣!
而面對皇帝所言,衆人依舊不作言語之聲,等待着皇帝的接下來的話。
接下里,朱建的話卻是讓滿座大臣更加的沉默了......
“一問,諸位!諸位皆以爲奴僕皆爲賤民,乃是天綱倫常之道,然而古人所言,天之道,其猶張弓與?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是爲何?
今天下無大小國,皆天之邑也;人無幼長貴賤,皆天之臣也。又是爲何?
子夏曰∶‘三王之德叄於天地,敢問何如斯可謂叄於天地矣。’孔子曰∶‘奉三無私以勞天下。’子夏曰∶‘敢問何謂三無私。’孔子曰∶‘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奉斯三者以勞天下,此之謂三無私。’又是爲何?”
“二問,古之君主,如光武之流,皆有釋放私婢之舉措,更甚者,世之僞君子王莽之徒,皆是釋放奴婢,以養國家,諸位!今日之世,蓄奴之風難不成還不如數千年前的東漢王朝乎?我大明帝國,蓄奴成風,百姓多以破產,淪爲私奴,試問若是長此以往,這帝國之上,還有多少小民乃我帝國之臣民哉!”
“三問,朕知道諸位大人心中反對朕頒佈禁奴之說,是擔心賤民之亂,然而諸位視那些所謂之‘賤民’乃是洪水猛獸,朕之舉措不若自毀長堤,但是朕想知道,熟讀經典的諸位,大禹王治水之術,可是清楚乎?”
朱建三問,猶如九天驚雷,卻是擲地有聲!
自從崇禎三年實行新政以來,今朝對於大臣們而言,才真正意義上稱得上震撼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