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出去李匹高考這個讓全家人提心的事兒不說,李家最近算是順遂。
李憲這邊兒就不說了。
就說李友那頭,老了老了當了個場長之後,人生反倒是到達了高潮。
現在林區那頭已經停伐,不過去年一個冬天的伐木計劃執行完畢,已經可以滿足新北集團十月份之前的木材用量。現在山上主要做的就是植樹工作。各個林場按照林業局技術股那邊兒給制定的計劃,正在大量的收購椴樹樺樹楊樹落葉松等樹種樹苗,分批分次的種植培育林。
而除了這個之外,漿果研究所那邊兒去年得了李憲累計三百多萬的研發款子,已經將三十多個寒地黑土改良嫁接果樹種培育了出來。算是投桃報李,也是想着試種,這三十多個新品種已經在八九林場和周邊幾個場子推行了下去。
林業局那頭去年遭了一場大雹子,今年人們對黃豆和苞米這樣的經濟作物信心不是很大。而且山上的氣溫低,往年種植大豆苞米水大出油低,也買不上什麼好價錢。今年聽說漿果所要推行新果樹品種,倒是有不少的農民動了心。
在李友的倡導之下,已經被省森工評委了改革先進林場的八九,吃了第一個螃蟹。一百多戶的林場職工和漿果所簽訂了試種合同,現在山上正在如火如荼的搞果樹嫁接。
這一次,李友除了給李匹陪考之外,也是爲了這個事兒纔來的省裡。省森工那頭想給李友做個專訪,把漿果所聯合八九林場搞農業改革的事兒報道一下,當做一個農村改革典型宣揚宣揚。
李友這官兒,當得是越來越有意思。
一家人都到齊了,李憲的胃口着實不錯。
一面扒拉着米飯,一面聽到李友滔滔不絕的說着自己現在在場子裡威望如何如何高,又是如何一振臂高呼,林場裡邊兒百戶職工爭相呼應,把別的林場都不敢搞的果樹新品種嫁接試種敲定,讓其他林場場長如何如何佩服萬分云云。
“爸。”直到聽李友說的差不多了,再說下去就要單曲循環再來一遍啦,李憲才放下筷子,抹了抹嘴,問道:“這一次的果樹,種的都是什麼品種?”
“那可多了!”李友大手一揮,扳起了手指道:“有沙果,李子,桃,杏,櫻桃,哦!對了,還有寒地葡萄。那傢伙,我在漿果所的培育大棚裡看到那了,一個個的不大,看着就像是玻璃溜溜似的。嘿呦媽嘿,可那甜的,齁死個人!要不是親自嘗過,我還真不敢相信,咱們林場這邊這麼低的氣溫能種出那麼甜的葡萄!”
李憲點了點頭,看來漿果所那邊兒確實搞出了點兒好東西。
不說葡萄,以林業局那邊的環境和氣候,好活而且產量大,對溫度和日照時間需求不大的桃李杏這類的核果樹種倒是蠻合適。
“爸,這些果樹你讓大夥種了多少?”
“這個還沒具體統計。”李友呵呵一笑,“一開始就定下一百來戶,一戶普遍也就是一兩垧的面積。不過從頭到尾,一直有中途加進來的,林林總總的,約莫也就是三百來垧地那樣吧。”
“這麼多!?”李憲有點兒驚訝。
這些新品種果樹,他以爲頂多也就是家家戶戶在自家的院前屋後或者是小菜園子裡邊試種一些也就罷了。沒想到家家戶戶都一兩垧一兩垧的種,這麼算下來,這果樹的量可是太大了。
“爸,這風險有點兒太大了吧?”他不禁有點兒擔心。
李友現在是春風得意,本身新任了八九林場的場長,現在又兼任着新北集團林業事業部的副總經理,整個人膨脹的一筆。李憲怕他太飄了,再搞出些什麼事來,那可就不好了。
現在新北集團得了林業局那三十年的林權,可是這個林權雖然拿到了手,也足足的讓之前跟新北和林遠集團競爭,不過被早早刷下去的那一批人眼熱。
不誇張的說,現在怕不是有八百雙眼睛在盯着林區那邊兒呢。這新培育出來的果樹,剛剛第一年試種,一下子就搞這麼大的量,成了還好,要是不成,那損失加起來可是不小。
“沒**事兒!”李友滿不在乎,“老二,你就放心吧。爹心裡有數着呢!你想啊,去年家家戶戶都讓一場雹子砸的傷了心,都說這種黃豆苞米是沒良心糧,老天爺給你臉就讓你多收點,不給你臉就遭殃。而且就算是豐收,也賣不上價。家家戶戶想着改改路子都想了好幾年了。現在有漿果研究所果樹新品種這個機會,他們樂不得的。不然,你以爲就憑你爹我振臂一呼,那些猴子成了精的就能響應?”
看着李友心裡邊兒還算是有點兒B數,沒膨脹到六親不認,李憲舒了口氣:“那就好,現在我這頭忙,林區的事情分不過心去照應,現在我爺又不在家,林區大事小情,你多問問王林和鄭唯實,他們倆在林區呆的時間長,人頭熟經驗多。”
“嗯吶,知道啦!”李友點了點頭,“老二,林區的事兒你不用管,你就放下心來把冰城這一攤子支應好。果樹的事兒我都想好了,咱們食品廠去年一冬天賺了不少錢。可是這酸菜,過了四月份就不成了。我想着的是,這果樹要是種好了,今年秋天咱們就用食品公司存下的那些錢添幾套設備,把水果加工這塊做起來!什麼沙果乾啊,杏肉乾,甘草杏,李子罐頭,葡萄汁葡萄酒啥的,這裡邊兒能來錢的道多了去啦!要是這幾塊做成了,咱林場以後還種什麼黃豆苞米這樣式兒的沒良心糧?咱就把這果樹和深加工產業搞起來,到那個時候,咱林場林區,就算不靠着林子不靠着伐木,那都妥妥的了!”
聽到李友的計劃,李憲精神一振。
能說出這些話,真真兒看得出來,李友同志進步了啊!
“爸,這些道道,是您自己想出來的?”
他立刻問到。
“嗨!”李友摸了摸後腦勺,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你爹我這兩把刷子,咋能琢磨出來這些?都是漿果所的王霖王教授說的。我反正聽着......挺有道理。你之前不是總跟我說,當官不一定非得自己什麼都會,但是一定要善於吸取羣衆和下屬的意見嘛......”
得!
李憲忍不住樂了。
倒是也算進步。
“可以的爸!”李憲端起了酒杯,“來,不管怎麼說,這事兒我看可行性挺高。那兒子就祝你旗開得勝,把林區搞出新面貌了!”
“幹!”
被兒子一誇,李友高興,舉起酒杯與李憲撞杯之後一飲而盡。
足足半缸一兩多的小燒,一口就悶了。
“你們爺倆,多吃點兒菜少喝點兒酒。爺倆,咋還能這麼幹?”一旁,喜滋滋看着這爺倆的鄒妮埋怨了一句。
“哈。”呼了口酒氣,看了看面帶欣慰的李憲,李友一拍大腿,樂呵呵道:“今天這不是高興嘛,你個老孃們兒別喳喳,我跟我兒子喝酒,我心裡還沒數?”
瞪了自己爺們兒一眼,鄒妮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放下了筷子。
尋思了一會兒,見李憲的興致不錯,這才試探着喚了一句老二,“二啊,現在咱家過得好了。林區那邊兒你爸自己忙活着,你在冰城這頭也抽不開功夫回去。巧了你大哥現在家裡邊孩子也出手了,你看......他三十好幾的人了。你和你爸現在都風光,總不能讓他在家裡邊兒圍着老婆孩子轉不是?”
嗯......
李憲夾了一筷子菜,剛想往嘴裡送,聽鄒妮這麼一說,頓住了。
自己這個大爺,他不是沒想過安排。
事實上之前林權拿下來的時候,他就想着也給李清謀個事情做。雖然李清在此之前一直是種地務農,可高低也是初中畢業。學歷上放在現下,到也是還過得去。
只不過對他家裡邊兒那位,李憲一直心裡不落靠。
想了想,李憲放下了筷子,看了看鄒妮,問:“媽,我大哥和我嫂子最近......挺好的?”
“好着呢。”鄒妮忙答應,“自打生了二閨女,也不像以前那麼鬧了。”
“哦。”李憲點了點頭,“那想讓我哥進集團這事兒,是您的主意,還是我嫂子的主意?”
“你這孩子!”聽李憲這麼問,鄒妮有點不樂意,“當然我想的。”
“我大嫂,此前就一次也沒跟您說,想讓我大哥進集團當個官?”李憲又問。
“沒有,這個真沒有。”鄒妮連忙擺手,“你大嫂最近消停的很,自打有了二閨女,可跟以前不一樣了。天天也不出去跟那些個大老孃們兒東家長西家短的扯老婆舌了,也知道心疼你大哥了。我尋思着,既然他兩口子能殺下心來往好了過,咱家現在事業上又這麼忙,讓你大哥這個自家人乾點兒啥,那不挺好?都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那誰能有自己家人幹活下死力不是?”
鑑於王鳳的脾氣,鄒妮這話李憲還真有點兒不信。可是見鄒妮說的篤定,知道她雖然對大兒子一想偏袒,不過從來不是能說瞎話的,李憲便輕嗯了一聲。
想了想,跟李友說道:“這事兒你們定吧。不過我大哥人太老實,一直也沒有什麼歷練,我覺得讓他上來就擔任重要崗位,不太合適。”
這話裡的意思,已經相當明顯。
自己大兒子什麼樣子李友自然也是知道的,便道:“老二你放心,這事兒我醒得。現在山上那頭我在抓果樹的事兒,培育林那頭分不開身。李清沒當過領導不假,可以前年年林場裡頭做培植,你大哥都是一把好手。這活兒也不用啥能力,帶着人幹活,盯着別有人偷奸耍滑,把樹苗成活率整上來就行。我想着,回頭就讓你大哥去吧。”
雖然是林區的孩子,不過這些涉及到技術的事兒,李憲還真沒有李友清楚。現在見李友有了規劃,便擺了擺手:“那就按爹說的辦吧。我沒意見。”
見李憲點了頭,李清的事兒就算定了下來,鄒妮心下高興,樂道:“哎!這下子咱家就都好了!”
看着鄒妮高興,李憲呵呵一笑,給她夾了塊糖醋魚:“媽,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咱家的好日子,還得往後頭看呢!”
“嗯吶,後頭呢,後頭呢!”
鄒妮端着飯碗,把眼睛給笑成了一條縫。
........
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就在老李家一家人吃了晚飯,全家坐在院子裡,藉着天上皎月星瀚和街燈納着涼風扯閒的同時。
國貿附近的一家酒店之中,看着元箐不知道從哪裡倒騰出來的一個檔案袋,孫蓉那雙保養的相當漂亮的雙手,卻攥得一節節手指慘白慘白!
“你啊你啊!你...你就是個傻子!”
看着自己閨蜜盯着檔案袋中,那一張已經泛黃,但是簽名處仍然清晰可辯的出生證明,以及蘇婭一家子的戶籍檔案一個勁兒的流淚,元箐氣得胸口一浮一浮。
“當初你就不想想!那沒心肝兒的兩年都沒理你,怎麼就突然給你打電話?他,他那完全就是想靠着你回城啊!還有,你怎麼也不好好查查,他這兩年在林場裡邊兒都幹了什麼?!你看看,這,這叫什麼事兒啊!”
跟孫蓉這種標準的“別人家孩子”,從小玩兒到大,並且一直保持相當好的關係的,一般也就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心胸非得特寬廣,相當有修養,不在乎任何來自外界打擊的。另一種,就是直腸子大咧咧,什麼也不在乎的。
元箐就是後面那種。
中午時候,在孫蓉見到那姑娘起了疑心,覺得她像極了夏光遠之後,元箐就直接在東北亞大樓裡找人打聽出來了蘇婭名號,並立馬聯繫了自己的幾個朋友。
四個多小時的功夫,蘇婭的個人檔案就被人送了過來。
檔案之中,幾乎所有的東西,都和夏光遠沒關係。孫蓉一度以爲是自己多心了。
明擺着的,自己的丈夫這麼多年對自己百依百順,而且在京城這麼多年,對於龍江這邊兒都沒有任何的聯繫。怎麼可能......會像自己猜測的那樣?
直到,她看到了檔案一頁裡夾着的一張出生證明。以及出生證明上,那刺眼的簽字。
聽着閨蜜現在毫無意義的埋怨,孫蓉抹了抹眼淚,沒答話。
“哎、”見她這個樣子,元箐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胳膊,“蓉兒啊,這,這你怎麼打算的啊?”
聽到這個問題,孫蓉再次抹了抹眼淚。眼中的悲慟,在下一刻消失殆盡,轉而成了無盡的憤怒。
“二十年!他騙了我將近二十年!”
“我,要讓他付出代價!”
“不僅是他!”
看着自己閨蜜那帶着絲絲狠厲的面容,元箐沒來由的一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