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飛閃了幾下,我抹着眼淚,看到綽綽的而又交織人影……
老太太抱着嬰兒穿過大街,明顯的進了客運站一類的地方。
那輪廓我很熟悉,北寧客運站。
她抱着嬰兒在大廳裡竄梭,我捂着嘴,想着下一刻,她或許就會給我扔到哪裡,但我明明記着,我是被放在福利院門口的啊。
“姑娘?”
老太太對着個虛晃的人影出口,“同志,你能幫大娘個忙嗎?”
“你是……叫我嗎?”
虛晃的人影回頭,臉也在同一時間清晰,“什麼忙?”
我‘嘶’~的抽了口涼氣,頭頂如有電擊,她是……
金,金多瑜?!!
是她!
我怔怔的看,現年的金多瑜還很年輕。她拎着行李袋子,穿着樸素,土氣,披散着頭髮,似要遮掩半張臉的燙傷,只是瘢痕太重。紅鮮鮮的凸起,看樣子,只是生生的把傷養好了,並未做任何後續的修補護理,看着滲人。
“你這……”
老太太也嚇了一跳,抱着嬰兒退後了一步,“姑娘,你這臉是……”
“燙的……”
金多瑜有些侷促的低下頭,“我不小心,栽火盆裡了,大娘,我不是壞人的。”
“哦。這樣啊。”
老太太似乎有些糾結,四處的看了一圈,在虛晃的人羣影中,不知道要搜索什麼,“那個……”
我已然明白,唯一沒想到的是。金多瑜,金大娘,她和我有這樣的緣分嗎?
“大娘,您叫我幫什麼忙?”
金多瑜不解的看老太太詢問,“要是沒事兒,我就先走了……”
“哎!等等!!”
老太太似乎尋覓不到合適的人選了,“姑娘,你是北寧市人嗎?”
“不是……”
金多瑜悶悶的迴應,手上拎着行李袋子,“我是想來北寧市找活幹的……聽說,現在很多有錢的人家,都需要保姆……我想去幹保姆……”
老太太灰濛濛的眼裡躍起一絲神采,“有錢的人家?”
我太清楚這老人眼神的含義了,只,不論是此刻當下的我,還是那襁褓中的孩子……
都沒法去爲命運做出什麼選擇。
“大娘……?”
金多瑜不太懂老太太的意思,被她看的緊張發毛,頭一低就要離開,“您沒事兒我就先走了!”
“哎!”
老太太急了,扯住她的胳膊緩和了下語氣,“姑娘,俺也是從小地方過來的,是這樣,我想去趟廁所。抱着孩子不方便,你能幫我抱一會兒不?”
“……”
我無話可說了——
金多瑜自然不懂拒絕,她放下行李袋抱住那小小的我。
老太太呢,揹着挎包,低頭行色匆匆的就穿進了那些人影中。
我看她看的清楚,也看到這老人離開老遠又回頭望了又望。狠心別過臉,擦着淚遠走的樣子……
能說些什麼呢?
同影視劇中演的一樣啊,如此託孤,連個話兒都沒有。
金多瑜抱着我,傻傻的等啊,等,等到了她自己都要站不住了,抱着嬰兒不知道跑了幾趟廁所去找老人……
嬰兒餓的哭泣,蔫吧如她,也得鼓足勇氣攔住人影詢問,“同志,請問你看到一個老大娘嗎?她幾個小時前說是去廁所了,要我幫忙抱着孩子……”
“讓你幫忙?”
不記得問了多少人,終於有個婦女模樣的人影願意看一眼襁褓中的孩子,咋舌,“哎呀,這孩子怎麼嘴脣子?紫的,這是娃兒有病扔給你的吧……你趕緊找公安吧……”
“找公安?”
金多瑜嚇到了,“公安能幫我找到老大娘嗎?她是這孩子的奶奶!”
“找啥找啊!”
婦女說着,見多識廣的樣兒,“要是有病的孩子人家就是要扔的,你幫着抱也有責任,你得和公安解釋清楚了,配合公安同志調查!”
“……”
金多瑜懵了。“這事兒跟我沒關係啊,我咋和公安解釋?”
“那我就不知道了。”
婦女人影不負責任的扔下一句就走了,獨留金多瑜一人在原地傻眼。
我心裡覺得可笑啊,配合個屁調查啊!
不過……
即便是金多瑜給我送到公安那裡了,結果也還是一樣的。
金多瑜與我奶奶也是隻有一面之緣啊,能給出什麼線索?
結局與我來說,仍舊是福利院的收容。
家啊~
我就這麼離開了我的家。
很奇怪,看到現在,我對這個所謂的奶奶,並沒有恨,她也盡力了啊。
我的確,就是討債鬼。剋死了母親,又身患重病,這樣的孫子,她沒掐死,還帶着我不停的跑醫院……扔的時候,還很不捨得,與我來講,這就夠了。
人之常情麼!
前塵往事,於我來說,當着過眼煙雲了。
“你別哭了……別哭啊……”
金多瑜的聲音拉回我的注意,她無措的哄着懷裡大哭的孩子,路人被吵得忍無可忍。提醒她,孩子是餓了,金多瑜這才明白,抱着孩子就出了客運站。
畫面又快了~
金多瑜好像給嬰兒餵了些米湯,等嬰兒安穩了,她抱着孩子惶惶不安的在街上游走。
我明白,她是膽小,她怕,她被那婦女的話給嚇到了,所以,她不敢去找公安,她怕自己找麻煩。
天?了。她路過了福利院的外門,腳步一頓,她隔着大門朝着院裡打量,踟躕了一會兒,她猶猶豫豫的放下了孩子……
我心刺痛着,脣角自嘲的牽起——
這就是哥們被扔的過程?
意外的是。金多瑜沒有就這麼拎着行李袋離開,她藏到福利院街對面的垃圾桶後面,蹲着,不停的探頭看着。
沒多一會兒,襁褓中的孩子就像預料到什麼一般大哭起來,哭聲吵到了福利院的門衛……
待孩子被抱起,垃圾桶後的金多瑜才鬆了口氣般的離開了。
“呵~”
我莫名低笑,後面的事兒,已經清楚了啊,我被福利院收容救治,等待領養。
景象再次轉換——
要回到2015了吧。
看到這些,是老天或是金大娘對我的補償嗎?
我穿越了三年。打了三年的牌,末了,應該知道下自己的身世?
可,我並未看清楚長相啊。
除了送我一程的奶奶,其餘的,我仍舊一無所知啊。
胡思亂想着。畫面定格,這一次,終於不是虛晃的了,很高清。
福利院的熟悉的護理員抱着小小的我進了辦公室,肖剛的辦公室,我很熟悉。
上個月。我還去過,筆筒還是我送他的,上面,浮雕的楓葉——
呵!
好詭妙的感覺啊!
我貌似改變了很多人,很多事,但對於回到2015。卻仍是叵測未知。
心疼的像要撕裂,我怎麼回去?我又要如何舔舐傷口?心態,如何在從女人轉變成男人?
我他媽要變態了啊!
“肖院長,小心已經來了半年了……”
護理院抱着我朝着肖剛開口,“戶口我們是不是應該給辦了。”
“戶口?”
肖剛放下手裡的鋼筆,眼神有些複雜的看着襁褓中的我,“不急,等等吧。”
“等等?”
護理員匪夷,“不辦戶口的話小心的很多福利我們沒法申請啊,他屬於?戶的,院長……”
我也疑惑,怎麼,當年肖剛還不想給我辦戶口?
爲什麼?
“在等兩年。”
肖剛思忖了幾分鐘就嘆出口氣,“小心他情況很複雜,醫生對我說,這孩子活不過三十歲,我們就過兩年給他辦戶口,賴上兩歲,這樣,就等於給孩子偷來兩年,他也不需要知道這件事,差個一兩歲也不耽誤什麼,說不定啊,就會創造出奇蹟。”
護理員抱着嬰孩兒確定,““肖院長,那就是等到87年?”
“對!”
肖剛篤定的,“87年,再給孩子上戶口,小心,就是87年生人!!”
“……”
87年上戶口……
嗡~
我腦袋又是轟鳴,濃霧又出,眼前遮擋的什麼都看不清了。
喉嚨莫名的乾涸,原來,我是八五年生人……
是肖剛,給我改成的87!
我記得肖剛說過,我賴了兩年,一直沒有鬧清楚,現在來看,他指的就是我改過年歲?
如果要是這麼算……
我活到2015,不正正好三十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