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shion》雜誌社借來的豪宅位於香港港島半山,據說這附近有一處複式公寓打破了去年英國分層豪宅“onehidepark”公寓的每平方英尺6000英鎊的全球最高單位面積售價,從而以每平方米70萬元人民幣的價格創下“全球最貴”分層豪宅紀錄。此處地段之奢華,常人皆知。
不得不說八卦是不分國界的,即便是身處頂級時尚圈的男男女女也不能免俗。
還沒開拍前,云溪坐在椅子上做造型化妝,那邊就已經有人在議論這套豪宅的價值。
聽意思是,現在他們所在的這處別墅離山頂並不遠,地段絕佳,可以俯瞰香港維多利亞港海景,價格和那個分層豪宅比起來,也差不了多少。不過,會選擇在這裡拍攝最組要的原因還是因爲此間的主人擁有一座超豪華泳池。
由於海拔較高,遠遠看去,似乎泳池是建在天空之上,稍一垂頭,眼底便是百萬夜景。
即便是見慣了歐洲、美國的時尚摩登,眼下,看着這東方奇景,所有人亦是忍不住讚歎豔羨。
幫云溪化妝的化妝師是個美國人,神色很平靜,年紀看上去也至少有五十歲了,但氣質絕佳,眼下看着云溪的五官,眼神深邃地上下打量了幾遍,便迅速開始拿起工具開始工作。
化妝鏡裡,云溪看着她下手極其的快。滿滿的金色眼影將眼窩塗滿後,大塊大塊地運用暈染的方法,開始打造深邃的立體性。隨後濃重妖冶的紫色眼線膏華麗而邪魅,帶着股天生的嬌媚蠱惑,眼波入鬢。
髮型師同時在一旁用電卷棒開始卷燙長髮,帶着水霧樣的噴劑,稍一定型,幾乎那頭髮已經成了廣告上的柔順亮澤。
與上一次走秀時神秘曖昧的東方韻味不同,這一次的妝容和造型充滿了歐洲復古風潮。冷金屬般狂放禁慾的氣息與慵懶高貴的伊麗莎白情調相互交融,形成一種獨有的冷傲旖旎。
云溪化好妝換了衣服從試衣間出來的時候,幾乎看到所有工作人員的眼睛瞬間一亮,下一刻,幾乎是貪婪地上下逡巡。
pola晃過神的時候,云溪已經走到了指定的拍攝地點——泳池正中央。
受云溪東方氣質的影響,事前,pola就做了個創意處理,爲了最大限度地創造“凌波”的效果,她讓工作人員在私家泳池底部放置了一個特製的透明臺階。
臺階是不對稱造型,長三點五米,寬一點五米,最高的一層臺階高度卻有足足的三米,恰好可以和泳池的水面平行。
爲了徹底達到“隱形”的效果,用的材料極爲特殊,顏色也幾乎如水晶一般清澈,由於密度夠大,不會浮起來,所以,碩大的一個透明臺階放在水底竟是不到近處用身體碰出就絕不可能發現的地步。
完全是巧奪天工。
pola解說了一遍拍攝需要注意的事項。
和走秀比起來,拍照是捕捉一瞬間的美,帶着一種靜態的優雅與驚豔。要與衆不同,要標新立異,更要攝魂奪魄。
總之,就是要將整個秀場所有的魅力濃縮到一個瞬間,被攝影師和燈光師抓住,從而,成爲永恆……
云溪點點頭,扶着工作人員的手,小心翼翼地抱起裙角往泳池中間的階梯走去。
爲了儘可能真實地拍出“水上凌波”的效果,避免裙子沾到池水變得拖沓,泳池的水一早就被放得一乾二淨。直到云溪站在透明臺階的最高一層時,pola才讓人開始給泳池放水。
這個過程極其的無聊,攝影師怕云溪情緒不穩,讓人到屋子裡放了音樂,透過門窗,拉赫曼尼諾夫第二鋼琴協奏曲緩緩襲來。
夜風中,俄國史詩式的浪漫經典撲面而來,襯着身後那豪奢燈火,簡直如在仙境。
泳池的水注滿的時候,云溪的裙子經過現場助理的幫助,飄渺搖曳,恰好遮住了那臺階最高層的一個臺階。
衆人只覺得眼前羅曼蒂克的薰衣草紫這一刻竟是帶着種黑夜的冷豔,迤邐飄逸的長裙像是在夜空中畫出一道流星般的軌道。
遠遠看去,云溪就似整個人凌波站在水面上,宛若水神的誘惑。
在帕格尼尼狂想曲中,云溪微微側身,姣好的身段在夜幕的背景下劃出了一朵妖嬈的芬芳枝蔓,她淺淺一笑,眼睛沒有看向一人,只是隨行地睨了一眼腳下滿山璀璨,香港維多利亞港最豪奢的夜景盡收眼底,這一刻,她的眸一如剔透琉璃,極清、極透、極魅地映出整片流光豔影。
水極藍,經過處理的燈光照耀下,帶着水紋盪漾起的波光玲玲,漫天的星塵墜落在她的腳下。
她卻連低頭看一眼都沒有,嘴角那一抹淺到似乎立即就能消逝的弧度轉瞬即逝,定眼看去,妖孽橫生……。
當攝影師比了個“完美”的手勢後,所有人癡傻地看着立即斂起神色的云溪,心底嘆息,原來東方竟有這般神秘的美人。
妖、豔、麗、純、幽、魅,只一眼,便能吸去所有人的魂魄。
這一期的《fashion》絕對會創下歷史新高。
所有人的心裡幾乎同時閃過這個念頭。
當助理領着云溪去換衣服的時候,這時纔有人注意到時間,竟是比預想最早的時間還要提前很多。
效率之高,質量之驚豔,幾乎讓所有人都俯首帖耳。
待云溪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好奇的眼光看來。
pola欣慰地拍拍云溪的手,“等會大家一起去夜宵,要不要來?”
云溪揉了揉剛剛做了簡單卸妝的臉,搖了搖頭:“你們去吧,我有點累了。”
pola見她的臉色確實有點疲倦,隱隱中似乎還透出一種莫名的悲涼,帶着說不出的寡淡傷懷,全身如同一個謎團一樣,匪夷所思的複雜。
pola沒再說什麼,只是叮囑她一定要好好休息。
云溪笑,擡頭看了一眼滿頭星光。
眼底卻冰冷宛如刀鋒,淬着冰藍的冷光,掠影飛過。
從山上下來後,她攔下一輛出租車,在衆人惋惜的眼神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二十二點的整點鐘聲響起的時候,云溪靜靜地立在海邊的沙灘上,神色冷冷地望着遠處的萬家燈火。
已經過了秋天,香港的氣溫逐漸冷了,很少再有人往這片沙灘走來。
偌大的一片沙地上,竟只有她一個人的腳印踩在那柔細的沙子上。
夜,越發的靜了。
她身上的冷色卻是越發的深。
她將雙手揣在口袋裡,沿着沙灘漫步行走,海水裡鹹鹹的溼氣隨着海風慢慢地撲來,帶着種讓人心寧的味道。
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今天忘了聯繫某人,遂發了個短信過去,註明了地點,卻沒想到剛按下發送鍵,手機瞬間暗了下來,竟是在這個時候手機沒電了。
這到底是短信發出去了還是沒有?
云溪呆了一下,一個人靜靜走回到岸邊小店,點了一份熱飲,決定給對方一個小時,若是對方不來,就直接回去,等手機充了電再聯繫。
她坐在小店裡,隔着窗戶,手心捧着熱飲,隨手翻了幾頁雜質,只覺得,難得的清淨。
再擡頭時,她剛剛站着的海灘上正立着一個人。
那人手上拿着一份小巧的燭臺走到海邊。
云溪看不清楚對方的臉,只覺得那身形極其的熟悉,心沒有來地一陣抽痛。
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讓她下意識地簇緊了眉頭。
風帶起一股溼氣從那人面前吹過,露出了他那雙高貴到睥睨黑白世界的眼。
云溪呼吸一頓,不自覺地站了起來。
這時火苗一閃,他點燃了燭臺。
飄搖的燭光下,他的一雙眼沉得宛如墨汁。
云溪坐在店裡,遠遠地看着那人,只覺得,這世界竟是這麼滑稽。
有生之年,萍水相逢,緣來緣去,等塵埃落定,轉身回望,才發現,這出悲涼的帷幕,始終被別人掌控在手。
她笑,如睡蓮清新,如幽蘭空谷,如夜宴奢華,一步一步地靠近那人身後,眼底滿是崢嶸。
“笪筱夏,還記得嗎?去年這個時候,你和蕭然在這一起在這過的生日,我當時問過你,會不會後悔?”陳昊笑,對着一次又一次襲來的海浪,看着手裡的燭臺,眼神忽明忽暗,“你說他站得太高,永遠不可能是你後悔。怕只怕入情入得太深,愛得太狠,太卑微,最後換來的只是一貧如洗。”抽出一根菸,他將菸頭放在燭火下,任那一抹菸草徐徐升上天空。
“你其實很聰明,最濃情蜜意的時候,也還保持着操盤手的直覺。可惜……。”陳昊笑,眼底的清冷帶出一片肅殺,眼神淡淡地看着水裡燭光的倒影:“你到底還是不瞭解。”
云溪靠近的腳步一頓,陳昊說她不瞭解什麼?
爲什麼她聽不懂他的意思?
難道去年的今天,他就早已經預料到她的結局?
是不是,一年前的今天,她和陳昊、蕭然開拓了香港市場,成爲內陸在此間最成功的一家上市公司代表的時候,陳昊就已經預見了她一步一步地陷入了後來的死局?
云溪忽然捏住手心,控制住自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