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藍江街面經過灑水車的清洗，變得極爲乾淨，空氣中雖還有些細微的粉塵，都是難得的清新了。清潔工人正在做最後一輪清潔工作，將落葉和紙屑掃到街邊，盛到垃圾堆裡。這是一條僅有兩條車道的小路，杜靖揹着手走在這條小路上。
每日清晨只要能爬起得身，杜靖都會沿着這條小路走到盡頭的天主教堂，聽着維克爾神父誦唸福音。今天去的時候，教堂內的修女正在用掃帚清理着座椅間的走道，看到他，微笑點頭示意。
杜靖擡頭望去遠處站着翻着聖經的維克爾神父，他的兩鬢都已霜白，額頂上皺紋七橫八縱，不知爲多少人做過彌撒和洗禮，聽過多少的懺悔。
維克多神父自祖父那輩皈依天主教算來已有上百年的歷史了，他的父親老維克多神父甚至娶了個英國女人，改了外國姓名，這從維克多神父淡藍色的眼珠裡能瞧出來。
可惜，整個藍江姓天主教的人並不多，要不是杜靖援助的話，這座天主教堂都快要關門了吧。
"杜先生，你來了。"
維克多神父的中文極爲純熟，英語同樣熟練。
"您忙吧，維克多神父，我翻一下出埃及記。"
維克多神父注意着杜靖的表情，看他掏出本便攜的小本聖經就繼續低頭看聖經。
八點，藍江的信徒依次來到，但人依舊是零零散散，連並座教堂都坐不滿。
維克多神父在上頭做着福音，杜靖虔誠的閉目聆聽着，直到手機的震動響起。
"二哥，餘丁和寧琛到了。"
說話的是杜楓，杜漸沉溺酒色被杜青海剝奪了職位，由杜楓兼管，而杜漸現在怕是不知睡在哪個女人的大腿上，還沒醒過來吧。
"我知道了，你先替我招呼一下。"
杜靖說着將聖經塞在懷中，邁着故意壓輕的步子離開了教堂。
做着福音的維克多神父看着他離去，在心裡嘆了口氣。
杜靖信教的緣故來自於一本哲學書，裡面有一句話他印象極爲深刻："人，因爲信仰而偉大。"
那時杜靖還在美國留學，加上同學的慫恿，信了天主教，有了精神寄託，杜靖心中確實少了許多空虛的感覺，回國後在商界大展鴻途的餘瑕，就是遊歷各地的天主教堂。
對此，杜青海沒有提出反對，杜楓、杜漸雖有不解，但都不會說什麼。
杜靖走出教堂，太陽已經升在空中，他微閉着雙眼，迎着陽光吸了口氣，突然覺得胃裡一陣噁心，一臉厭惡的攔下一輛出租車往青蓮大廈趕。
"先喝杯酒。"杜楓手裡挾着三個高腳杯，每隻酒杯裡都是腥紅的液體，上等的葡萄酒。
寧琛小心翼翼的接過酒杯，捧在手心裡，不敢去瞧杜楓那張其實能算英俊的臉。
餘丁斜眼瞥向寧琛，示意他鎮定。
"我安排人請倆位過來是想和倆位合作，"杜楓一手拈着高腳杯，一手按在沙發扶手上，微笑說，"我知道二位都是鷹派聯盟的創始人，在網絡安全方面頗有心得，我想邀請二位加入飛龍病毒的團隊……不要急着說不……"
瞧見餘丁的嘴型，杜楓猜出些就讓他把話都吞回去了，又說，"飛龍防毒的職位可任由二位挑選，銀河網也不例外。"
寧琛動容的扭頭去看餘丁，餘丁則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需要我給二位單獨的空間聊一聊嗎？"杜楓拍着沙發扶手問道。
"不需要，我們不會答應你。"餘丁冷着臉說。
杜楓微笑的瞥向寧琛："餘先生恐怕還代表不了寧先生吧？我還是給二位一定的空間和時間來思考吧。"
杜楓說着站起身道："兩個小時，我希望夠用了。"
餘丁冷冷的看着杜楓走出會客廳，聽着寧琛埋怨的道："飛龍防毒，國內第五大防毒廠商，你怎麼還不滿意？"
"他把我們騙到藍江是什麼意思？"餘丁冷笑道，"就這手段想逼迫我就範，那不可能。"
寧琛着急的說："你忘了在飛機上那三個人說的話了嗎？你真想死嗎？"
餘丁臉上的表情更冷："他們要真敢那樣做的話，死又何妨……"
第一代的黑客都是理想主義者，無論中外，都逃不脫。
"你忘記了你在美國留學的妹妹了嗎？她現在才大一，她的學費，她以後的生活該怎麼辦？"寧琛苦口婆心的勸道。
餘丁微微動容，臉上的表情鬆動了些，沉默了半晌，才說："你打算答應杜楓的安排？"
杜家四子都是商業雜誌上的名人，餘丁和寧琛絕不陌生。
"我還有什麼辦法嗎？"寧琛長嘆一聲，坐在沙發上，一口將杯中的葡萄酒喝了個乾淨。
餘丁湊上去擋住身後的攝像頭眨着眼道："喂，戲有點過了啊。"
寧琛眼珠子閃過一抹狡黠，旋即就是一陣驚愕："你終於答應了？"
"就像你說的一樣，還有別的辦法嗎？"餘丁嘆息道，"我總要爲妹妹存些學費吧？"
杜楓站在監控室裡，瞧着餘丁和寧琛的對話，總算長出了口氣。
雷霆在線的十分鐘斷線事件，雖在事後推脫是電信機房出的事，但業內人士大都心裡有數，杜楓還對這件事上了心。以青蓮集團的人力物力資源，一但對某件事上心的話，他能調動的能量不比於駿弱多少。
在風雲網絡駐上海辦事處的人離開後，青蓮集團的人就找到了餘丁和寧琛，可惜的是，去的是杜楓的人，他一向不按規矩辦事。這從他曾想過找人除掉於駿都能瞧得出。
在杜楓的人威脅之下，餘丁和寧琛只得跟隨他安排人上了飛機來到了藍江。
這一切都是在杜靖不知情的情形下辦妥的，事後杜楓只給杜靖去了那樣一個電話。
"二哥，他們答應了，要的職位不低，分別是首席軟件工程師和首席病毒測試師。"
聽着杜楓的話，杜靖皺着眉頭，以他的判斷，能大膽到攻擊雷霆在線的人絕不是三兩句言辭就能打動的，好的薪金，好的職位，怕只會起到一小部分的作用。
"老三，你實話實說，有沒有采用別的手段？"
杜楓搖頭："我是用誠懇打動的他們……"
誠懇？信你纔有鬼了，可事已至此，說不得什麼了。
"安排好他們的工作，讓人留意些，"杜靖停了一下，嚴厲的說，"你不要小看那個人背後的實力，這件事要讓他知道的話，後果很嚴重。"
"我清楚的，二哥。"杜楓說道。
杜靖擺擺手，他算是看得明白，杜楓根本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只怕別說是杜楓就是父親杜青海真的惹怒了那個少年都會頭疼吧？真不知杜楓什麼時候纔會成熟一些，又想到完全沉淪墜落的老四，杜靖心裡更加的煩亂，搖搖頭走出了辦公室。
IT服務部和網吧事業部的事他插手得太多了，還是任由着老三去弄吧。
……
"他們去了藍江？"
於駿將手上的香港八卦週刊扔在一旁，皺着眉看着難爲情的站在眼前的秦海桐。
"根據在上海機場查到的登機記錄，他們昨天到的藍江……"
於駿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瞧了眼下面來往的車流，才轉身道："是直接去了青蓮大廈嗎？"
"嗯，在王總的協助下，從藍江交警隊取得的監控錄像表明，他們一下飛機就坐上了青蓮集團的車，直接到了青蓮大廈，然後一直都沒出來。"
這裡的王總是王靜香，以她在藍江的能力，查個人還是極簡單的。
"一直都沒出來？"於駿愕然重複了一句。
"是的，一直都沒出來。"
秦海桐肯定的說着，他抓着文件的手指都在用力，自他就任商業調查科以來，可從未出現過這樣的疏漏，來之前已被蘇城訓過了，於駿雖沒有訓斥的意思，但他還是極爲難受。
"你的推測呢，會是怎樣？"
商業調查科遞上的文件上都會有負責調查的人員的簽名和相關的意見，由於他們在最前沿，有時候他們的意見，比衛菁、於駿的更有參考價值。
"上海辦事處的估計可能是餘丁和寧琛受到了脅迫，我的意見是先等一等再說。"
於駿微微點頭，沒有真憑實據想去青蓮大廈撈人，這怕是連省委都要三思而行，偌大個青蓮大廈，真要藏着兩個人，一時還真難找出來，要找不出來的話，就等着杜家人的反擊吧。
"鷹派聯盟的網站最近有什麼消息？"
鷹派聯盟有個論壇，是由余丁和寧琛建立的，主要是教授、交流黑客技術，服務器在國外，在確認雷霆在線的事故是二人做出的後，雷霆在線安全部門一直都在監視着論壇。
"沉寂了許多，原本還有些人在爲攻擊雷霆在線大爲興奮，現在整個論壇都不算活躍。"
判斷一個論壇的活躍與否的主要標準是看發貼量，更細化一些可以看不同用戶，或者不同IP地址段的用戶的發貼量。
看來餘丁和寧琛出事的消息他們已經瞭解了。
正想着，於駿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裡頭傳來洛飛氣急敗壞的聲音："又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