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頭是有這個決定，"於成河放下手頭的文件，看着兒子，"你倒是消息靈通，這才談過的事，你就收到風聲了？"
"下午葉霆找我去聊科委的事，無意中說起的，"於駿將手中的統一綠茶放在窗臺上說，"爸，你心裡怎麼想？"
"服從組織安排，"於成河在於駿眼中看出了些許不捨之色，就笑道："柳水離雲廣也不遠，週末我抽空就會回來，你在家多照顧你媽些就行了。"
於駿苦笑道："又不是換屆的日子，臨時調你去柳水，那邊的人怕會不好應付吧？還是市裡有人想讓你走？"
"有你王伯伯在，市裡說算有人歪嘴，能說什麼？"於成河曬然一笑，說道，"依着你的法子，雲廣大半年來在應對金融風暴中的表現極爲突出，下崗職工再就業率，失業率，犯罪率各項指標遠超過柳水、藍江等市，組織上也是想讓我去幫一幫柳水那一邊。"
"怕是不容易吧，"於駿說道，"東南亞的製造業向雲廣轉移了一部分，但大多都轉往了江浙嶺東一帶，現在該走的都走了，真要留下來的都半死不活，在就業上能做的工作並不多……"
"你要能幫我一把，那就問題不大，給你老子說句實在話，風雲網絡及相關企業在一年內的擴張，會創造多少的就業崗位？"於成河問道。
於駿笑了下："要複製雲廣模式的話，那還能創造些就業崗位，第一點就是要建立一所和新職中一樣的中等技術學校，這樣往風雲網絡旗下網吧輸送人才，或者往雲鋒電子輸送人才都是可取之道，要能兼顧職業培訓的話，那往佑寧、新鼎泰、鼎泰、裕輝那塞人也不會有阻滯……"
"多少？"於成河打斷了於駿的話直截了當的問道。
"就我之前的計劃，雲鋒電子年內還會有一次擴產，主要是生產計算機外設的初級配置，如鍵盤、鼠標一類的產品，以組裝爲主，能產生兩千人左右的崗位，金山軟件和金蝶軟件對人才需求的標準較高，下崗職工能適合的並不多，當然，要是清潔員、保安的話……"
"別給你老子打馬虎眼。"於成河瞪了兒子一眼。
"粗略估計一下，大約在五千人左右吧。"於駿腆着臉道，"要是新鼎泰實業打算建立自己的施工隊伍的話，那就不是這個數了。"
"林子軒能同意？"於成河皺眉說。
這是吃力不討好的事，而且會打亂新鼎泰實業的資金鍊，由施工方墊資這一環會蕩然無存。
"可能性不大。"於駿笑道，"之前人力資源部在招聘網吧服務員的時候就在柳水設了點，畢竟兩地的方言相差不大，算來已經幫柳水政府解決了兩三百個崗位了……"
"能不能把雲鋒電子遷移到柳水？"於成河突發奇想的說。
於駿愣了一下，就工業規模而言，老牌重工業基礎的柳水自是大大超過雲廣自身，但是上下游環節都深圳，這要一遷就會產生運輸成本，除非能把成本轉移到臺聯身上，但丁文山是絕不會輕易答應的。
"勞力輸出和在地就業畢竟不是一回事，過多的勞力輸出會帶來不良的社會影響。"
這時期留守兒童還沒上新聞，造成的社會問題自然還沒人能夠關注，當地政府更多在意的是勞力輸出減輕當地的就業壓力，甚至連勞力輸出帶回巨大的資金流動都看不到，於成河不禁讓於駿刮目相看。
"雲鋒工廠搬遷沒多少可能性，"於駿苦笑道，"雖說我應該支持父親的工作，但是這一來，對風雲網絡造成的損失就太大了。"
於成河笑道："原也不想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你身上，你能這麼說，我心裡有底，倒不想讓別人說我於成河光會靠兒子了。"
於駿拿起綠茶抿了口說："爸，要是可能的話，我還是希望你能拖延一些到任的時間，能拖到九九年底就更好了。"
"雖說沒這個可能，但我還想聽你說出原因來。"於成河笑着問道。
"按照國家統計局的內參資料，出口雖還在緩慢增長，但大多已然到了瓶頸階段，還能勉強支撐幾個月，但是希望不大，"於駿說道，"預計將會迎來漫長的零增長，或者負增長時期，而國內是以依靠出口拉動就業爲主，這就決定了在這段時期內，就業崗位曲線振幅會和出口保持一致，怕是要到九九年下半年纔會改觀。"
於成河摸着額頭說："要真是這樣，也無法可想了，做官總不能是一帆風順的吧？有逆境有順境，才能顯出一個人的能力，你不相信你老子的能力？"
"我自然是相信的。"於駿誠懇的說道。
於成河在經濟方面的敏感程度和執行能力在雲廣幾乎不做第二人想，甚至要超出王遠山一截，只是缺乏施展的平臺。
而在於駿提供瞭解決就業問題的思路後，市裡能立時反應過來，並保障了下崗職工百分之八十的再就業率，這其中於成河功不可沒。這件事要交給於駿來做，怕都做不得這麼出色。
"還有件事要跟爸商量一下，"於駿說道，"我想向市裡要些政策。"
"要政策？"於成河饒有興趣的瞧着於駿，"想要什麼樣的政策？"
這倒讓於駿小臉一紅，要說靠關係辦事，這一路過來雖沒向某些企業一樣的跑關係，可光是林子軒、王冰那些人擺在那裡，就減少了許多麻煩。
"主要是金山和金蝶這兩間軟件公司，能不能給些優惠政策？"於駿涎着臉說。
他要真鐵了心厚臉皮，那就連王冰都得服輸。
"減二免三不夠嗎？"於成河詫異的問道。
這件事還是他親手辦的，以特事特例的形式在半日內就爲金山和金蝶辦好了。
"我想讓市裡參考大連、珠海的作法……"於駿瞧着父親的眉頭皺起來，就說道，"能做到一半我就很滿足了。"
大連和珠海對軟件公司的扶持不單是在稅收方面，還包括了出口退稅，中小額貸款等等，吸引高科技人才更是拿手，不單負責解決戶口問題，有妻小的，妻子的就業問題，小孩的教育問題，甚至根據不同標準的人才，都會有相應的現金補助。
先不提大連和珠海城市方面的吸引力，雲廣作爲全國著名的旅遊城市，在知名度上絲毫不弱於二者，而城市環境相較也絲毫不弱，空氣質量連續數年排在全國前十位。
兩江四湖水系，大風江秀美風景舉世無雙，每年前來雲廣旅遊的國外遊客都在百萬人以上，再加上大半年招商引資到離市區二十公里遠的開發區，工業上也在逐漸起步，要在市區打造以軟件研發爲主的高新技術產業和各種服務業，纔是雲廣發展的必要道路。
"這個事……"於成河不敢給兒子打包票，"我要和你王伯伯商量一下，要只是針對這兩間公司倒是問題不大，但要想吸引更多的軟件企業和人才落戶雲廣，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
於駿理解的笑了下，就聽到母親在外頭喊着吃飯了。
"走吧，吃了飯再說。"於成河站起身扶着兒子的肩膀推門而出。
在飯桌上聽到丈夫要去柳水的信息，林淑蓉是足足愣了半分鐘，孫雨朦也愕然的擡着頭。
"我的工作關係也要調到柳水？"林淑蓉架着筷子問道。
一般情形下到於成河的級別，林淑蓉要跟着過柳水的話，那工作關係一定要重新安排，一般都會是平級調動。
"你要不願去的話，就留在雲廣吧。"於成河笑道，"我這一走怕是就要在柳水定居了。"
"那我留在雲廣做什麼？"林淑蓉沒好氣的道，"你莫非還想在柳水找一個？"
本來還有些憂傷的氣氛被她這句話弄得輕鬆起來，連孫雨朦都使勁在憋着笑。
"媽，那你要走了，我倒是好說，住校就行了，那雨朦呢？她可是高三，關鍵時期呢。"於駿嚼着菜說道。
"那有什麼關係，雨朦轉校就行了，柳水一中也是省級重點高中，教學質量過硬。"林淑蓉卻是一下就想好了。
孫雨朦咬着筷子去瞧於駿，看她那楚楚可憐水汪汪的眼神，怕是不願離開雲廣的了。
"算了吧，我估計我爸十月都不定能走得成，到時鋒泰大廈封頂了，我在那有一套房，讓雨朦住那就成了，有我照顧着，沒問題。"於駿大咧咧的說。
"我倒是新說風雲網絡的高管都能分到複式樓，你這個做老闆的，也才一套？"林淑蓉好奇的問道。
"我不能搞特殊啊，那讓下面的人瞧見了怎麼說？"於駿歪着嘴說。
"小駿這話說得在理，"於成河敲着筷子說，"這上樑不成下樑歪，越是一把手，就越要做給下面的人看。"
"你們父子倆到是有共同語言，"林淑蓉說着，就站起身去把電視按開了，"你們聊，我看我的電視。"
於駿父子倆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