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街景從窗外一閃而過, 車子終於進入了市區範圍內。顧流光從後視鏡中收回目光,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沒有追來,應該甩開了。”
晏東霆沉着臉:“爲什麼不帶手機,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要是那裡真的有人怎麼辦?要是兇手想對你們下手怎麼辦?”
面對晏東霆的怒氣, 顧流光面不改色地道:“你不是來了麼。”
心尖一軟, 晏東霆將口袋裡的手機遞了過去, 道:“沒有下次。”
顧流光接過手機, 輕聲道:“知道了。”懷裡的黑影忽然動了動,擡起了頭來,在顧流光手上蹭了蹭。
晏東霆倏地看了過來, 接觸到他冰冷的目光後,小狗嗚咽一聲, 抖得更厲害了。
顧流光皺起眉, 安撫地拍了拍它的腦袋。
“你撿它回來幹什麼?”晏東霆不悅的問。
“還不是因爲你撞了它?”顧流光白了他一眼, “你難道想肇事逃逸不成?”
“……”什麼肇事逃逸,他什麼時候撞到這隻小狗了?
“帶它去寵物醫院吧, ”感覺到手中的身子在發抖,顧流光說道,“它好像很難受。”
似是聽懂了他的話,小狗討好地用鼻子碰了碰顧流光的手,又擡起頭來看着他, 黑色的眼珠裡蒙上一層水霧, 像是隱藏了無限委屈。
那樣被遺棄的, 卑微的, 討好的樣子, 還有那雙濡溼單純的眼眸,瞬間讓顧流光想起了顧寧。
鼻子一酸, 顧流光輕撫着它,道:“別怕,一會兒就不疼了。”
向陽寵物醫院
“腿部骨頭錯位,骨折部位和腹部局部軟組織受傷,體內有寄生蟲,嚴重營養不良,身上還有跳蚤,抵抗力差到極點,”醫生拿着診斷書對顧流光說道,看着顧流光的眼神有些冰冷,“你的狗這是遭遇了虐待啊。”
顧流光頓了頓,說:“是被車撞的。”
“哦,那還算你們有點良心。”醫生推了推眼鏡,對身邊看古德看得發呆的護士說道,“那就準備開始手術吧。”
小護士完全沒有一點反應。醫生眉毛豎起,提高了聲音:“發什麼呆呢,做手術了!”
小護士才反應過來,紅着臉將放着狗狗的小推車推進手術室裡。
醫生掃了面前的三人一眼,嘴裡發出一聲冷哼,將手術室的門用力合上。
看到顧流光滿臉憂色,古德拍拍他的肩膀道:“沒事的,小動物一向生命力頑強。”
倏地,手術室的門被人拉開,之前那個醫生探出頭來,面無表情的看着顧流光,衝他勾了勾手指頭。
“你,過來。”
顧流光愣了愣:“怎麼了?它出什麼問題了麼?”
“你的狗不聽話,衝着門口一直掙扎,一副被人拋棄了無生趣的樣子。”醫生煩躁的說道,“你進來讓它看見你,我們好給它做治療。”
“……好。”顧流光忍俊不禁,點頭道好,走進了手術室裡。
手術檯上,原本對着門外拼命掙扎的狗狗在看到顧流光後,委屈的嗚咽一聲,含淚仰着頭,朝顧流光伸出爪子。那樣子彷彿在問:你不要我了嗎?
顧流光的心融化得一塌糊塗,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它發出嗚嗚的聲音,將頭挨在了顧流光手上,眼中淚光閃閃。
“乖,一會兒就好了。”
有了顧流光的陪伴,接下來的所有治療狗狗都很配合。但因爲病症太多,等手術結束,也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的事了。
手術室外,古德靠在牆上,身邊圍着一羣幾個小護士,一臉興奮地和他說着什麼,一副和樂融融的樣子;而晏東霆則是獨自一人坐在長椅上閉目養神,眉頭緊皺臉色冷凝。他身旁不知被誰栓了一隻狗,正朝着他“汪汪”叫嚷着,像是在和他叫板。
當顧流光推着小狗從手術室裡出來,看到這樣的場面的時候,忍俊不禁的笑出了聲。
似是聽到他的笑聲,椅子上的晏東霆睜開了眼,見到他後,冷峻的五官瞬間變得柔和起來。
“狗狗基本沒什麼大問題了,回去以後按照我說的小心護理,半個月左右就能痊癒。”醫生對顧流光說道。
顧流光點頭道了聲謝。醫生又推了推眼鏡,冷冷的說:“不過,身體上的創傷雖然可以很快好起來,但是心靈上的創傷就不是那麼容易能撫平的了。看得出來它對你很依賴,希望你以後能對它好一點,如果有能力的話,最好收養它,否則它就只能再一次淪爲流浪狗。”
看了手中還在昏睡的小狗一眼,顧流光道:“你放心,我會好好對它的。”
醫生推推眼鏡,冷冷的說:“那就來算一下醫藥費吧。”
顧流光把目光投向了晏東霆。
晏東霆瞭然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取出上衣裡的錢夾,朝前臺走去。
另一邊。
“流光流光,我可以和你合個影嗎?我是你的粉絲,我特別喜歡你的那部《1/2病毒》,太帥太讚了!對了,我也很喜歡你的歌!你的專輯我都收藏着呢!”護士興奮得滿臉通紅,舉着手機朝古德問道。
古德朝顧流光和晏東霆那邊瞥了一眼,發現那兩人居然已經起身離開了,便對圍在身旁的妹子們笑道:“當然可以,不過只能拍一張哦。”
“啊啊啊啊啊啊顧流光笑了啊!!好帥!!”古德的笑容立刻又引起一陣尖叫。原本沒有注意這裡的人都紛紛看過來,發現被圍在中間的人是誰後,不少前來給寵物醫治的女孩紛紛朝這邊跑了過來。
眼看着有個妹子差點要撞到顧流光,晏東霆忙將他拉到自己身邊,替他擋住了這次衝撞。
“顧流光!我好喜歡你!你給我籤個名吧!”
“流光能在這裡見到你真是太幸運了!最近東田很亂,你很久沒有更微博了,我們都很擔心,見到你沒事,我真是太開心了!”
“流光!你笑起來真的好暖好溫柔!跪求你以後多笑笑好嗎!”
回頭看着這熟悉的一幕,顧流光頓時語塞。
腕間的力道緊了緊,護着他的那個人溫聲道:“將來你還會再有的。”
顧流光沒好氣的笑了。他纔不沒有在意這個,他只是想提醒古德適可而止,否則他們今天誰都別想走了。
那一頭的古德也發現自己玩大了,只得無奈的笑着對身旁的女孩們說道:“拍照可以簽字就免了,我馬上就要走了。”嚶嚶嚶,早知道就不答應了,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多人,流光和晏總不會生氣吧QAQ!
不淡定的不止古德一個人,還有寵物醫院的主治醫生。
尼瑪!他天天對着這些寵物怎麼沒人說他貼心說他溫柔!太不公平了!還有那個小護士,你不要忘了你是誰!你的男朋友在這裡啊喂!
憤憤地撕下收費單,醫生臉色更冷了。他決定要給他們開足兩個月的藥,讓他們再也沒有機會來這裡!哼!
十五分鐘後,三人終於擺脫熱情的小粉絲們,匆忙逃離了寵物醫院。
而此時,夜幕已經悄然降臨,一盞盞暖黃色的路燈在街邊亮起,將城市點綴成一條長龍。兩輛車緩緩行駛在燈光織就的長龍裡,不知該行往何方。
洗去了滿身髒污的小狗躺在籠子裡,被顧流光放置在車後座上。麻醉藥的效果還沒過去,它依然還在沉沉昏睡着。暖黃色的光幻燈片一樣投射在車裡每一個人的身上,恍惚間竟有一種時光錯亂的感覺。
顧流光靠在椅背上,車裡的暖氣和片刻的放鬆讓他有些昏昏欲睡。然而當他閉起眼時,半年前的那場車禍和顧婕毫無生氣的臉如同漩渦一樣朝他席捲而來,令他陡然清醒。
晏東霆朝他這裡看了一眼,不言不語地將暖氣的溫度又往上提高了幾分。
“公司那邊怎麼樣了?”顧流光隨口問道。
“一切按部就班,不用擔心。”
“賠了很多吧?錢若是不夠,我這還有。”
晏東霆脣角一緊,“不必了,你比我更需要那些錢。”
顧流光沒有接話,手指緊緊捻着衣角,染着光的側臉無比柔和。
心裡一陣亂跳,晏東霆移開目光,試探着道:“最近外面不安全,在李怡然被抓到前,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待在學校。”
顧流光淡淡道:“恩。”
晏東霆有些失落。他果然還是會牴觸自己嗎?
“那就到你那兒去吧。”
眉頭頓時舒展開來,晏東霆笑道:“好。”
“不過,今晚不行。”顧流光皺起了眉,“唐謙大概10點的飛機到A市,我和古德有事必須要見他一面。”
晏東霆一愣,隨即道:“巧了,我也有事要見他。”
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的心情不約而同的沉了下來。
片刻的放鬆差點讓他們都忘記了,這個案子,並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