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天空(九)

“對啊,到了那裡就安全了。”薩特船長插嘴。

“爲什麼?”我問。

“這你就不知道了,雖然你是杰特的女兒,可是有些秘密你還是不能知道。”薩特船長接口。“不過,你只要知道到了那裡就安全了就行了。”他的眼神中充滿的羨慕。

我暗自冷笑,“杰特的女兒嗎?真可笑啊,我可從來不覺得那有什麼可羨慕的。一羣被洗腦的笨蛋,恐怕人家叫他去死,他還是心甘情願呢。”

船身再次傳來震動,我緊緊抓住海沙才免於跌倒。

“警報,飛船受損20%,一號貨艙將於一分鐘後關閉,現在開始倒計時。六十,五十九,五十八……”飛船的主電腦響起甜美但卻殘酷的聲音。

“該死,攻擊比預計的要猛烈。我們可能撐不到返航了。”海沙憤怒的大喊。

倒數完畢,飛船緊接着傳來一陣劇烈的搖晃,我猛地被掀翻在地。頭上傳來一陣刺痛。

“你沒事吧。”海沙扶起我。

“我沒事。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也許,只能那樣做了。”他似乎在自言自語。

“什麼?”我疑惑的問?他有什麼辦法嗎?

他並沒有回答我,只是緊急的按動一個按鈕。

“啓動最高權限,手動程序開啓,二號貨艙、三號貨艙、四號貨艙……”隨着海沙的手指不斷移動,電腦的提示音也不斷變化。

“所有貨艙將在十秒鐘後拋離完畢,速度提升20%,速度提升30%……速度提升150%,警報,警報,超出飛船最大飛行速度,引擎超負荷;速度提升160%,警報,警報,超出飛船最大飛行速度,引擎超負荷……”

老天,他這無疑是在加速我們的死亡,拋出所有貨艙雖然使飛船速度得到了提升,但是,也等於拋出了所有保護,現在的飛船隻要被擊中一下,就徹底完了。更不要說引擎是不是會突然爆炸。

“放心,我一定會安全帶你回去的。”他轉頭,滿臉的堅定執着。

“嗯。”我輕輕點頭。

警報仍然不斷響起,但我的心卻平靜下來,海沙的神情是如此專注,此時,整條飛船上的生命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可是他沒有一點猶豫。他的臉上重又佈滿那時的光輝。我知道他一定會說到做到,我相信他會實現他的諾言。

“預計五秒鐘後脫離攻擊範圍,倒數開始,五……警報,三號引擎失靈,三號引擎失靈。速度降低……預計十秒鐘後脫離攻擊範圍,倒數開始……警報,五號引擎失靈,五號引擎失靈,速度降低……”

“該死,只差一點了。”海沙的雙手用力砸在控制檯上。

“飛船已經被鎖定,一分鐘後飛船將被擊毀,所有人員緊急疏散,所有人員緊急疏散……”

我知道已經沒有辦法疏散了,所有的救生艙早就隨着貨艙被拋離了,現在,我們只有等着那碰撞的來臨了。

“完了,我們完了。”海沙無力的低喃。

“不會的,不會的,一定還有辦法的。”薩特搖晃着海沙的胳膊。

我無力的滑坐在地板上,難道我們真的就要死去了嗎?

這短短的一剎那卻有無數的畫面閃過,所有的記憶都變得無比清晰。

夕陽的光芒給草原蒙上了淡淡的紅暈,每一根植物都彷彿精雕細琢般美麗。這雨後的草原啊,承載着怎樣的情懷,看,可愛的碎花小裙子在陽光下飛舞,白嫩的小手上帶着青草的甜香,光,裸的腳丫蹣跚的在草地上輕輕掠過。

這時,一雙大手突然托起小小的身軀輕輕拋向空中,風,吹起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那小身體重重跌落在臂膀之間,熟悉的氣味撲面而來。多麼熟悉的懷抱,這樣依偎着有無數次了吧。

站在不遠處溫婉可人的小婦人,她的目光是那麼澄淨,那麼溫柔,一種濃的化不開的東西開始在這樣的午後,在這幾雙眸子裡,氾濫……

這是多麼美好的一幅畫面,是我生命中的被遺忘的無數片段之一。我,也曾經享受過那樣濃濃的愛意嗎?難道我一直執着的,只是渴望回到這樣的瞬間嗎?我最終想要的也不過只是愛啊。也許……

“伊,伊。”一雙手用力搖晃我的肩膀。

我茫然的擡頭,怎麼這最後的時刻還要有人來打擾我。

那樣一張欣喜若狂的臉,那樣讓人迷醉的美麗容顏。我呆住了。

“我們得救了。”我的臉被重重埋進他的懷裡。

我驚愕的忘了呼吸。這是真的嗎?我簡直無法相信。

“我們得救了,你知道嗎?伊。”他的聲音快樂的在我頭頂飄蕩。

“唔……”我掙扎出了他的懷抱,長長出了口氣。差點就被他憋死了。

“你不高興嗎?”他捧起我的臉。

“當然高興。可是,我們到底是怎麼得救的?”

他指着我們面前的圖像。“你看,我們的飛船。”

幾艘通體銀色的飛船幾乎佔據了整個畫面,流線的船身,塗滿了奇怪的褐色圖案,船身周圍滿是黑黝黝的炮管。

“追擊我們的飛船已經被擊毀。”他掩飾不住話語中的興奮。

“看來我們真是幸運啊。”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衣服早被汗水浸透了,全身粘膩的難受,真想好好洗個澡。

“是啊,千鈞一髮啊,我還以爲我們完了。”他握緊我的手。“他們來的太及時了。”

“可是……”我並沒有他那麼樂觀。“聯盟的飛船可並不止那幾艘啊。”

“你放心吧,我們有辦法應付。而且,我也會保護你的。”他極認真的說。難道因爲這場生死的考驗讓他完全轉性了?

“呵呵。”我有些不自然的笑。怎麼離開地球以後,我總是成爲弱小的被保護對象啊。不過既然他這樣說,我乾脆什麼都不想了。躲在別人身後的感覺也是不錯的。

“對接完畢,通道重力調整中,一分鐘後通道將開啓。請全體船員做好撤離準備……”主電腦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這次是面向全船開放廣播的。也許大多數船員根本就不知道飛船曾經與死亡擦身而過,他們大概還在抱怨這次討厭的旅程怎麼會那麼麻煩吧。

“等一下你跟着大家一起撤離,我還有些事要辦。”他揉揉我的頭。

得寸進尺的傢伙,我沒拒絕他的擁抱,不代表我就讓他爲所欲爲了。用力拍掉他的手,我瞪着他說道:“那我要先去看弗雷和修卡,他們還在醫療中心呢。”

“如果,你想去,我也不攔你。”

“什麼意思,我不能去嗎?”

“當然不是。那麼,我們就各忙各的了。”他衝我眨眨眼。

等我到達醫療中心的時候,我才知道又被他給蒙了,剛對他的印象有點改觀,他居然又……

原來,修卡和弗雷是第一批被送走的,不管在什麼地方傷員總是受優待的。所以當我趕到醫療中心的時候,早已經人去樓空了。該死的海沙,該死的戰爭,如果不是外面早被軍隊投下了無數的干擾器,我也不會因爲通信設備無法使用,而白跑一趟了。我暗自咒罵。

無奈之下,我重重嘆了口氣,最近還真是倒黴。嗯,不知道自己這是第幾次說這樣的話了。

離開空無一人的醫療中心,我按照牆壁上閃爍的指示箭頭,快步向前走去。

剛走過一個轉角,我錯不及防的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揉了揉差點被撞扁的鼻子。我急忙說道:“對不起。”

“沒關係。”這聲音聽來竟有幾分熟悉。

擡頭,果然是張熟悉的臉,不過此時那清秀的臉龐上有着病態的蒼白,眉眼間滿是焦急。喲,還真是冤家路窄,這不是諾奇的弟弟嗎?

“啊,是你。”尷尬的神色立即爬上他的臉龐。“你還沒走啊。”他的表情分明透着幾分恐懼。我有那麼可怕嗎?

“這不就走了,怎麼?”我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他。

“你,你……”他後退了兩步。“別過來。”

還真是不懂掩飾,對我充滿敵意啊。“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不過,大家都撤離了,你還呆在這裡幹什麼?”我靠近他,滿意的看到他的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我,我在找我姐姐。”

“你們沒有在一起還真是奇怪啊。不過,那裡面沒人,傷員早就被送走了。”

“哦。”他應着。“那我該怎麼辦?”

“你問我嗎?”我好笑的看着他。“你不怕我騙你?”

“啊!”他立刻緊張的看着我。

我的老天,他的家人到底是怎麼教育他的,這麼大個人,還像個孩子一樣。我現在徹底相信,那時候他絕對不是要非禮我了。哎呀呀,看來,我還有些對不起他呢。“你不用怕,我可沒心情騙你。對了,你姐姐叫你什麼來着,爍爍,是吧。”看他點了頭,我繼續說道:“爍爍,你姐姐一定已經撤離了。如果你還留在這裡,她一定會擔心的。”

“那……,我……”

我不等他說完,“我們一起走吧。”我自顧自的拖起了他的胳膊。爲了,那天他受的委屈,他的忙我一定要幫,就當是補償吧。

不顧他的掙扎,我終於拽着他匯入了撤離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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