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折騰之下,整個大營的兵力就被調走了三分之二,而且不光那批武器是誘餌,就是太子也捨得命去,把自己放到那風口浪尖上了。
始終留守在大營的餘喬,眼看着大營都空了,生怕再來一次那晚發生的事,乾脆讓那些大夫和傷患直接收拾妥當躲外頭山林裡去了。營地裡剩下的人更是要求全員穿戴盔甲,保證能隨時在敵人的追擊之下安全躲進山林。
這打仗她不在行,可真要進了林子,那就是她的天下了,那幾年跟着師父過的野人生活可不是白過的,要是放在現代她也是個叢林生存專家了。而且這時候的原始森林範圍廣闊,其中的樹木更是高大繁茂,只要往林子裡一躲,就是敵人派出數倍與她的人,那也別想抓住他們一個人,反而會被她抓住機會讓那些永遠也出不了林子。
只可惜餘喬在營地內苦等了兩天卻沒一個人上門,感情那些人也瞧出這營地不過是個空殼,就是打下來也沒什麼用,所以直接放棄了。
對於被人無視,餘喬並沒有什麼不滿的感覺,她還樂得清靜呢,那些人折騰就讓他們折騰去吧。在餘喬想來這種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的做法本來就是一種賭博,要是賭贏了還好,要是不小心賭輸了,那可就真的血本無歸了。
就在餘喬仍然窩在營地裡感嘆的時候,和陸照升兵分兩路的太子正帶着手下五元大將和四萬精兵在距離營地五十里外的雲霧峽谷轉悠。這雲霧峽谷的得名就是因爲一過了午時,整個峽谷就逐漸被迷霧籠罩。從最初的數十步外可見人影,一直到兩人面對面也辨不清面容。所以這裡一過了午時,就不會有人再來了。如今太子一干人會來到這裡卻是個巧合,此時正是上午時分,陽光明媚,而且這山谷卻和別處不同,在這泛着寒冷的冬季,整個谷底竟然被一片濃郁的綠色覆蓋。這讓每個見到這片景色的人都忍不住從心底升起驚喜,能在滿目蕭瑟中見到這樣美好的綠色,這真是一種幸運。
衆人進入山谷之後,這才發現之所以這山谷在這種天氣還能長滿了綠色是因爲整個山谷的溫暖如春,竟和峽谷外完全是兩個季節一般。如果餘喬在這裡的話一定會覺得很興奮,這個峽谷之所以會如此溫暖如春,就說明這裡的地下一定有地熱源,而那滿山谷的迷霧可能也是因此而形成的,而且這裡也一定有溫泉的存在。
命人在這裡埋鍋造飯順便修整,太子走下自己的輕車,連日以來的緊張忙碌讓他感到身心疲憊,也許這時的他才明白做一個當權者究竟需要付出多少,他也才明白他的母后究竟替他分擔了多少。兒時,母后那略帶柔和但又嚴厲的語氣,此時想來其中又包含了多少關愛。以前的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也許一直以來他都將母后的這種關愛當成理所當然,更甚者,他曾經也自以爲是的將這一切當成了一種功利,一種宮中女子最常用的手段——“母憑子貴”。可如今他才發現是自己錯了,在這皇宮中還能擁有這樣的親情,他該慶幸,該欣慰纔是。原本他還在羨慕辰熙擁有的親情,可如今看來他根本無需羨慕別人,原來很多東西早在不經意間他就已經擁有過了。
俯身抓起一把混合着青草的泥土,太子輕輕擡頭望天,這天,這地,將來有一天都是屬於他的,可他能穩穩的抓住這一切嗎?
原本太子選擇這個地方宿營也沒有什麼錯誤的,此時的這個峽谷三面環山,視野開闊,而且這峽谷內溫暖如春,只要命人守住入口,縱然來了再多敵人也攻不進來。可他們畢竟是外來人,並不瞭解這迷霧峽谷的特性,他們不知道接下來等帶着他們的是什麼。原本這陸照升爲了以防萬一,將整個軍中最精銳的隊伍都留給了太子,有了這些人的存在,只要太子行事謹慎些,就算是敵人糾結打量人來攻打,也討不得什麼好去。
很快正午的陽光已經過去,山谷中慢慢變得霧氣迷濛起來,可由於他們這些人所處的位置比較靠近峽谷深處,而且這霧剛起的時候並不大,所以並沒有人把這當回事。等到這霧發展到大家已經不得不重視起來的程度,就已經晚了。此時整個峽谷中大霧瀰漫,他們就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又怎麼可能走的出去。一時之間,山谷中只聽見一片紛亂的腳步聲和爲了確定方位的呼喊聲。索性這些人原本離得就不遠,而且彼此之間憑藉呼喊名字,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騷亂。
如果事情只是這樣的話,那這些人最多隻是在山谷中打轉,等到了第二天早晨,太陽初升的時候他們也就可以脫困了。可是別忘了他們此行的目的,他們本來就是想要引蛇出洞,現在這蛇已經出洞了,不狠狠的撕咬一番又怎麼可能乖乖回去。而且西南本地的人對這迷霧峽谷可是遠比太子這幫人瞭解的多得多了。就算是山谷被大霧籠罩,他們依然有辦法達成目的。
********************************************************************************
夕陽在枯黃的道路上投下一道傾斜的影子,坑坑窪窪的地面上歪斜的倒着幾顆枯黃的野草,不遠處的一顆歪脖子樹上,幾隻烏鴉正聒噪的用它們嘶啞的嗓子,恬不知恥的製造着噪音。間或有幾隻瘦瘦的麻雀在地面上搜尋着遺落在地上的草籽,也是嘰嘰喳喳的煩人的很。
所有那些白天出來覓食的生物都在抓緊這最後的時間努力多往肚子裡填點東西,用以度過這馬上就要到來的寒冷夜晚。
就在最後一絲陽光將要消失在黑暗中的時候,那條被人踩出來的土路上,跌跌撞撞跑來一個人影。
即使離得很遠,似乎都能聽到他那風箱一般的呼吸聲,他的鼻翼不斷擴張着,嘴脣乾裂,渾身黑的紅的早已看不出衣物原本的色澤。他那糾結着血與汗的髮絲間,露出的是一雙明亮而堅毅的眼睛。
一直無聊的坐在樹枝上無聊的看着天空發呆的餘喬,因爲站得高看得遠,所以第一個發現了這個看起來狼狽不堪的身影。
餘喬的直覺讓她嗅到了一股危險的味道。她當即從樹上跳了下來,大聲呼喊道。“快打開營門,把那個人帶進來。”
幾個人手忙腳亂的把那奔跑而來的男子擡到了餘喬面前。
餘喬四下一打量發現這人的衣物上雖然佈滿血污,卻並沒有明顯得破損,這才放緩了表情。“給他一碗水。”
這人也確實沒有受傷,他身上的血跡都是來自他人,喝了一碗水之後,他明顯緩過氣來,掙扎着推開那些扶着他的人,噗通一下跪倒在餘喬面前,然後死死抓住餘喬的靴子腿。“大人,快去,快去救太子殿下。”
餘喬頓時一驚。“你說什麼?太子怎麼了?”
“太子殿下被圍困在一個峽谷,小人領二十近衛負責突圍,卻只有小人一人成功突圍。大人,趕快發兵救援吧,那谷中大霧瀰漫,晚了恐怕就遲了。”
餘喬神情一凝。“你,起來把詳細的情況告訴我。”餘喬一把拎住那人的衣領,將那人整個提了起來,往車上一仍。然後她轉身也進了車廂內。不是她不想立刻派兵,實在是她根本就無兵可派,營中雖然也留守五千士兵,可這五千人卻大部分都是傷患,雖說也勉強能上陣殺敵,可那跟讓他們去送死也沒什麼兩樣。
原來就在大霧瀰漫整個山谷之後,那些早就守候在峽谷外化妝成反賊的西南王士兵用繩索一排排挨個捆綁串聯,並點燃了大量火把,相互捆綁在一起讓他們不容易失散,而火把的光芒卻能讓他們確定彼此的方位,如此縝密的準備,註定讓他們比那些在迷霧中身手不見五指的龍虎軍多了幾分優勢。
勝利的天平在此時就已經開始傾斜,太子的軍隊在措不及防之下,被人當頭就殺,原本就有些散亂的陣型霎時就變得更加混亂,除了一直緊緊護衛在太子身邊的一千人,其他人卻被對方衝的不知到哪裡去了。整個峽谷中,似乎到處都充滿了喊殺聲。他們甚至不知道要從那個方向才能突圍出去。
惶惶不安的太子終於忍不住聽取了手下的建議將自己的二十近衛派出去尋早救兵,這一千人中也就只有功夫高強的他們纔有突圍出去的可能。可是這些人縱使功夫高強,可在這大霧瀰漫的地方,也是數次走錯了方向,要不然那麼多功夫高強的高手也不可能只剩下了這一個人,他們的死亡大多都是無意間直接闖入敵人的包圍圈,不得已留下斷後,或者憋屈的被不知哪裡飛出來的流箭射傷。說起來還真是可惜呀。